“好死不如赖活着,你那脸,真比你那命要紧?”
“就算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给顶着,你有儿子媳妇有大孙子,有啥想不开要寻死觅活的?啊?”
骆铁匠这劈头盖脸一通训,骆大娥破天荒的没有跟从前那样反驳。
反倒耷拉着脑袋,双手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角,就像一个不听话的小妹妹在挨大哥训时的乖巧温顺。
这场景,倒让杨若晴觉得有几分有趣。
让她想起了老杨头训杨华梅。
仔细一想,骆铁匠可是比骆大娥大了整整十岁呢,他们爹娘走得早。
听说他们爹娘走的时候,骆大娥才三岁。
可以说,骆大娥当真是骆铁匠拉扯大的,既当大哥,又当爹。
这边,眼看着‘小妹’骆大娥快要被骆铁匠给再次骂哭,骆风棠道:“大伯,先别骂了,我看姑姑这个样子,应该也是晓得错了,”
“但愿她接受这回的教训,以后别再做出自寻短见的事了。”
杨若晴也赶紧点头,“对对对,这自寻短见啊,死了的人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倒是解脱了。”
“苦的,可是活着的人。瞧瞧,周旺哥和小环都被折腾成啥样了,小孩子大半天都没人照料,一个人玩泥巴,都是大娥姑你给闹腾的!”
别人不敢说的话,杨若晴敢。
就要当面说出来,让骆大娥明白她给别人制造的麻烦有多大。
果真,听到杨若晴这话,骆大娥的脸涨得通红。
她羞愧的看着面前的众人,尤其是已经擦干了眼泪重新回到床边的周旺。
骆大娥伸出一双颤抖着的手去,“旺儿啊……”
周旺赶紧俯身过来,好让骆大娥的手抚摸上他的脸。
“娘,儿子在呢。”他道。
骆大娥一寸寸抚摸着儿子的脸,眼中滚出大颗的热泪。
“快三年了,娘三年都没有好好的摸过你的脸,都没好好的瞅过你一眼。”
“为了你妹妹,娘还狠心把你和小环撵出去了,大冷的天,住窝棚,”
“娘真的不是个好人,这样对待自个的儿子和怀了孕的媳妇,”
“旺儿啊,娘错了,娘对不住你啊,娘自觉没脸见你,这才一头寻了死,”
“可娘又舍不得死啊,呜呜呜……”
骆大娥再次哭了起来。
周旺忙地道:“娘,你别哭,儿子不怪你。”
“就算你护着妹妹,我也从没从心里去真正责怪过你啊。”
“为啥呀?”骆大娥不解的问。
周旺咧嘴,憨厚一笑道:“不为啥,习惯了呗。”
“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护着妹妹的,妹妹身子弱,我是男孩子,娘护着妹妹也是天经地义,我做哥哥的,也想护着她。”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咱这样护着她,疼爱她,生怕她受了半点委屈。”
“可她自个不走正路,还那么自私,对外人自私就罢了,她对自己人,对她自个生的娃,对娘你,都那么自私,冷血,这我就真的看不下去了。”
说到此处,周旺有些愤怒。
骆大娥也讪讪收回了手。
“不能全怪你妹妹,有一半,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教好。”她道。Χiυmъ.cοΜ
“好多坏主意,其实是我教的,她小时候,也不是这样子的,那会子一家人出去干活,稻谷叶子上蹲着一只土蛤蟆,她都不忍心去拍。”
“是后来,是我这个做娘的心歪了,一心想要给她谋个好婆家,就出馊主意,带坏了她。”骆大娥道。
“娘,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偏袒她?”周旺皱起了眉头,问道。
“你这样偏袒她,她都丢下你不管不顾跑回了京城,人家去飞高枝去了,”
“你掏心挖肺把她当闺女,可她呢?有奶就是娘,只要能飞上高枝,估计一辈子都不想回来了,更不想再认你这个乡下的娘!”
周旺大声的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骆大娥被驳得哑口无言,愣愣坐在那里,眼泪哗啦啦的流。
口中,更是喃喃着:“我做梦都想不到,我掏心挖肺去爱护的闺女,到头来会把我像破布一样说甩掉就甩掉……”
“她连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都能掐死,何况你这个老娘?”周旺又道。
骆大娥脸色惨白,眼中一片灭寂般的黑。
“那个孩子,好可怜啊,出生才三天,我给他洗澡换尿布的时候,还会冲着我笑呢……”
骆大娥抬起手来,比划了一下。
“我就这么抱着他,连夜送他走,他还在我怀里咯咯的笑,多好的孩子啊……”
“大娥啊!”
骆铁匠走上前来,“孩子的事儿,等会再说。我先跟你说个事儿,这回,你必须给我认真听着。”
骆大娥抬起一双泪眼看着骆铁匠。
骆铁匠道:“周霞,甭管她跑哪去,都不准你再去找了!”
“天下这么大,她要是存心躲起来不让你找到,你就是找到死,你都找不到的!你能答应大哥不?”骆铁匠问。
骆大娥点点头:“不找了,往后再不找了……”
骆铁匠也点头,看了眼身旁的骆风棠他们,“这可是当着孩子们的面,你亲口保证的。”
“往后,你就在村子里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帮周旺和小环带孩子,”
“通过这几年的观察,我是看出来的,周旺是个真孝子,小环也是个贤良的好媳妇。”
“你往后收起你从前的那些小心眼,好好改改你那坏脾气,帮衬着你儿子媳妇,把这个家重新整起来!你能做到不?”骆铁匠再次问。
骆大娥看了眼周旺和小环,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有点尴尬,有点为难的道:“过去的几年里,我做了那么多苛刻的事,还折腾得小环滑了胎,我担心他们嫌弃我……”
骆铁匠便也将视线落在周旺和小环的身上,意思是让他们两个表态。
周旺欣喜又激动,“娘,只要您改掉性子,跟咱一块儿安生过日子,儿子还是您的儿子,还是愿意为您养老送终的啊!”
“小环,你也说句话,让咱娘安心安心啊!”
周旺央求的目光落在小环的身上。
小环看着面前这个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的老妇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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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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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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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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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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