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包括那个擅闯玉华台的刺客也是?”阿史那佐穆眉眼间已是笼上阴云。
古丽可敦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略略犹豫了两息,没有开口,他要这样认为那便这样认为吧!
阿史那佐穆果然以为她是默认了,眉心不由紧攒,“所以,墨啜翰也是你们带走的?”
古丽可敦一怔,面上神色一时没有收敛,那震惊无措就是明明白白现于人前,恰恰好被阿史那佐穆尽收眼底。
他微微一顿,恍然点头,“原来不是你们,那是墨啜翰自己逃出去的?未必,他可没有那个本事。看来,果真是墨啜赫回来了。”阿史那佐穆说罢,一双眸子更是幽深。
那个名字一入耳,古丽可敦的面色微乎其微地就变了。
阿史那佐穆见状,反倒笑了起来,“长姐,若是这王庭在我手里,到底是姓阿史那的,长姐还是阿史那部尊贵的明珠,可这王庭若是落在墨啜赫的手里,于长姐而言,只怕就全然不同了吧?”
“还不是因为你,当初办事不利索,让墨啜赫逃走,留下这么一个祸患?”古丽可敦哼声道。
阿史那佐穆没有辩驳,墨啜赫逃走,包括整个虎师一夜之间的消失,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是阿史那部、苏农部还有古丽可敦自己的考量,三方势力地彼此掣肘,心思各异,这才将事情拖到了今日,更平添了诸多变数。
就是阿史那佐穆自己也存着想要借此与墨啜赫一决高下的私心,可眼下他暂且也顾不得这点儿私心了,苏农部和古丽可敦明显与他不是一条心,再角力下去,怕是三败俱伤,倒还不如先用雷霆手段将王庭拿下,收拢墨啜部的势力,有两支虎师在手,加上他阿史那部的精锐先锋,哪怕是墨啜赫卷土重来,他也无惧。
只是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顷刻间,阿史那佐穆已是思绪飞转,不再多言,对古丽可敦沉声道,“长姐,墨啜赫很可能回来了,他接走了阿翰,还不知有什么阴谋。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这药已经熬好了,长姐是要亲自喂可汗喝下,还是由我代劳?”wWW.ΧìǔΜЬ.CǒΜ
古丽可敦微微瞠圆了眼,瞪着阿史那佐穆手边那一碗汤药,半晌没有吱声,也没有动作。
阿史那佐穆点了点头,明白了,“既然长姐下不了手,那便由我来吧!”说罢,他伸手将那碗药端了起来。
“等等!”不等他迈步,古丽可敦却是扬声唤住了他,白着脸瞪着那碗药,没有看他,古丽可敦默了一瞬,上前一步,咬牙接过了那碗药,“本宫来。”话落,她便是端着那碗药大步走进了屏风后。
阿史那佐穆看着,嘴角轻勾,笑了,带着两分肆意。
正在这时,哈蒙却是脚步匆匆而来,脸色不太好。到了阿史那佐穆跟前,悄悄吞了吞口水,这才忙靠在他耳边低声道,“将军,出事了。今早坊间传出了一封诏书,盖着可汗的印信,说是阿史那部狼子野心,毒害可汗,嫁祸赫特勤,目的就是要搅乱北羯政局,征伐整个草原。”
阿史那佐穆听罢,脸色变了变,蓦地就是扭头看向了屏风后。隔着一道屏风,内殿的景象隐隐绰绰,但是还是隐约可以瞧见古丽可敦端着药坐到了床榻边,将榻上睡得昏沉沉的墨啜处罗扶坐了起来。
阿史那佐穆看着,眼底有隐隐的不甘闪掠,下一瞬却是一咬牙,低声道了一句“走”,便是蓦地拔足往殿外的方向而去。
“将军?”哈蒙紧追其后,但他脑子委实不够用,不知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召集人马,咱们立刻撤。”阿史那佐穆头也不回,脚下生风,“还有,带人去将徐氏也带上,咱们宫门口集合。”
“为何要撤?”哈蒙更惊了。
阿史那佐穆眉心紧攒,到底知道哈蒙是个一根筋的,勉强耐着性子与他解释一番。“坊间那封诏书必然是墨啜赫的手笔,他既占了先机,绝不会只有这一着布局,说不得眼下王庭已是秘密被他掌控,咱们得趁着太晚之前,抽身而退,保存实力,方为上策。”
哈蒙听罢,果然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别的,便是应了一声“是”,就快步而去。
阿史那佐穆步子微缓,抬起头看了看天。草原上的风一贯的直白热烈,带着暖暖的春意将整个草原都吹醒,风里已是隐隐带了初夏的燥意,天上云影被风吹得不断变幻,有一只鹰隼鸣叫着,从上空斜掠而过,即便这北都城中有城郭,有房屋,可却也挡不住草原上的烈风。
这王庭,他走了,终还会回来。
阿史那佐穆面上与眼底皆是勇毅,转身大步而去,再未停驻与踟蹰。
等到召集好了亲信,一路纵马到了宫门处,等了一会儿,听着声声将军,他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只身一人跑来的哈蒙,脸色便是微乎其微变了。
哈蒙抬起头,猝不及防与他的眸光对上,心口一凛,不及将气喘匀,便急急道,“徐娘子......徐娘子不在。我将外殿、内殿、偏殿都寻了个遍,没有找到人。”
阿史那佐穆看着他,眸中神色变换,片刻后,一咬牙道,“上马,先出去再说。”
“是。”哈蒙应了一声,便是连忙接过有人给他牵来的一匹马,翻身而上。
谷</span>阿史那佐穆一扯缰绳,率先打马朝着洞开的宫门疾驰而去,谁知,就在这时,原本洞开的宫门却是缓缓闭紧,沉重的木门闭合时发出一声闷响。
阿史那佐穆一行人纷纷轻扯缰绳,勒停了马儿,阿史那佐穆高居马背,看着那个从侧边禁卫之中慢慢踱出的大黑马,还有大黑马马背上坐着的一身玄色衣衫的男人,眸色陡然转利,面上却是轻挑嘴角,笑道,“赫特勤回来了?真是好久不见。”
那一身玄衣的正是墨啜赫,听得阿史那佐穆的寒暄,他一张冷峻的面容却是半点儿变化也没有,语调更是沉冷地应道,“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上一次到牙帐,上将军明明就在,却也躲在暗中不肯相见,今回更是没有见面上将军就急着要走,好在我下令关门留客,否则怕是今日又要与上将军缘悭一面了。”
“赫特勤去了一趟中原,说话更是文绉绉了,可惜了,本将军是个粗人,听不懂。赫特勤,部中有事,召本将军回去,还请你行个方便,放行吧!”阿史那佐穆轻甩马鞭,挑眉笑道。
“上将军身为可汗亲封的上将军,还是头一回在王庭待这么长时间,又何必急着要走?何况,眼下可汗诏令已下,上将军怕是走不得了。”墨啜赫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望着阿史那佐穆,沉定如常。
“说起诏令,本将军这里也有一封,不知赫特勤可要听上一听?”阿史那佐穆笑着将手往后一伸,立刻有人将那诏令送了上来。
谁知,墨啜赫却是半点儿不放在眼里,“听就不必听了。这诏令究竟怎么来的,我与上将军皆是心知肚明,就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墨啜赫说着,抽出腰刀,用刀柄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将刀刃横斜在臂上,目光淡冷往阿史那佐穆看去。
阿史那佐穆挑起眉来,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兴味,一双眼都是亮了起来,“你要与本将军决斗?”墨啜赫方才那两个动作正是草原人相邀决斗的礼节。
“都是草原的男儿,内斗只会增添无谓的伤亡,不如你我决斗论输赢。”墨啜赫面上八风不动,只嘴角轻轻掀动。
落在阿史那佐穆眼中,只得“狂妄”二字,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非要端出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做给谁看?
当即便是冷哼了一声,掀着嘴角笑道,“好哇!正合本将军的意!”他可不就存着想要与此人一较高下的私心吗?
两人相约决斗,其余人便都各自散开,给两人腾出空来,这亦是草原上的规矩。
阿史那佐穆也拔出腰刀,对着墨啜赫一指,而后就是一扯缰绳,一人一马恍若离弦之箭般朝着对方疾射而去。
墨啜赫却没有动作,待得那一人一马射到眼跟前来,他这才一扯缰绳,马儿侧避之时,他手中腰刀同时斜砍而出,正好接上阿史那佐穆横劈而来的刀锋,“铿”一声,两柄刀短兵相接,碰撞出星点火花。
草原上齐名的战神与悍狼战在一处,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场面,在场的人皆是睁大了眼看着,就怕错过了哪一个精彩瞬间。
马儿嘶鸣,刀光迫人,短兵交接之声,与阿史那佐穆不时发出的呼喝声响在一处,墨啜赫却自始至终半点儿声音也不曾发出,只是端凝着一张脸应招、出招,不管暂居上风,还是处于下风,都是连眉毛都未曾撩动一下。
转眼,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却还是难分轩轾。
边上观看的众人中不时爆出阵阵喝彩之声。
那对战二人越战越勇,阿史那佐穆大赞一声“痛快”,却是棋差一着,左胸衣襟被挑破,墨啜赫点到即止,刀尖点上他的胸口,却未伤及半寸体肤。
对上墨啜赫一双波澜不惊的冷眼,阿史那佐穆神色复杂,却终究是道,“本将军输了!”
墨啜赫便是利落地将腰刀收了回来。
阿史那佐穆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却是闪烁了道,“本将军是真没有想到,赫特勤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城府。料到了你将虎师化整为零,想到了这些人可能会散入附近的部落、村镇,甚至是北都城内藏匿,却漏算了王庭。你只怕早已悄无声息将虎师的精锐替换了王庭的禁卫,本将军空有上将军之名,靠着可汗诏令接管王庭禁卫,用着他们也是趁手,哪里料得这都是虎师的精锐之师,即便刻意藏拙,那也比寻常的禁卫要强。”
“不过,最强还是赫特勤,明明布下了这样强硬的后手,偏生却能这样沉得住气,销声匿迹地潜伏起来,静待时机。”
“上将军谬赞了。上将军将要紧之处看得很紧,那些地方,我的人都没有办法轻易靠近,偏偏又不能打草惊蛇,除了静待,我真是想不出别的法子。”
“你如何会想不出?你利用了阿史那部与苏农部之间的嫌疑,利用了本将军与可敦之间的猜疑,搅乱了这潭水,让本将军自乱阵脚,你就可以趁乱生事了,真是好算计。”阿史那佐穆嘴角冷冷一扯,之前想不通的事儿,如今都明了了,让他对面前这个年轻男人除了忌惮,更生出两分佩服,“中原人说什么合纵连横,赫特勤不愧流着中原人的血统,倒是一样的......狡猾。”
虽然这些事儿还真不是他做的,不过......墨啜赫瞄了一眼阿史那佐穆,比起背下这口黑锅,他更介意这人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人是徐皎,所以,墨啜赫不过略顿了一瞬,便是坦然受了,“谬赞。”
阿史那佐穆看着他那副八风不动的冷酷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这还自负得没边儿了?“看来,赫特勤是笃定本将军输定了?”
“上将军也别妄自菲薄,要说起厉害,上将军也是不遑多让,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时整个王庭已是被另外两支虎师团团包围了吧?”墨啜赫语调平淡地道,而目光所及之处,阿史那佐穆总算是微微变了脸。
墨啜赫恍若不见,又是继续道,“上将军有闲情在此与我决斗甚至掰扯,不就是料定了再等一会儿,我便会以谋逆弑父之名被诛杀吗?上将军好算计,看似逃得狼狈,实则是以自身为饵,诱我出来罢了。”
阿史那佐穆越听,脸色却是越难看,很想反问一句,那你呢?你既然都看透了我的布局,却又还是出现了,并且也与我在这儿决斗了半天,掰扯了半天,又是为了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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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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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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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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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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