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墙而立的景钦浑身僵硬地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已是被熏红了,满布红血丝,头颈、额上青筋绽露,发丝和衣襟已被汗水浸湿,有些虚脱地望着徐皎,一扯嘴角道,“有针吗?”
徐皎摇了摇头。
景钦的目光落在她发上,见她发髻上还插着一支发簪,遂伸出手,“把你的簪子取下来。”
徐皎愣愣地依言将发簪取下,景钦转身背对她,抬手摸索着自己后颈的某一处,对徐皎道,“冲这儿扎下去,入两寸。”
“二哥哥!”徐皎惊呼。
“快点儿!否则就来不及了。”景钦粗喘着气,急声吼道,这一声里,全无了平日的温润雅致,倒好似困兽一般。“放心!”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克制着缓下语气,“只要你入的深度合适,只会让我昏睡,何况,我也不只是为了你。只有我晕过去,才能安然脱身。快点儿!”后一声里,又带了催促。
徐皎不敢再迟疑,踌躇着上前,她靠得近了,能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绷紧,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拽握成了拳头,浑身却还是克制不住地微微发着抖.......徐皎不敢再耽搁,用簪子尖锐的一头抵住景钦手指的那个穴位,默默念着两寸,一咬牙,用力扎了下去......
景钦身子一软,便是往下栽去。
徐皎忙伸手将他撑住,费力缓缓放在地面,见他双目紧闭,她忙伸手去探他鼻息......下一刻,才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娘子?”正在这时,墙角处垂挂的一幅字画后却是传来了一阵木板轻敲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窸窣声响,那幅字画被人从后撩起,后头一个黑黢黢的门洞里头钻出一人来,居然正是琴娘口中在煎药的红缨。
红缨一眼瞧见屋中的情形,自然也将昏睡在地上,后颈处还在淌血的景钦望在眼中,眼底滑过一抹诧异,忙朝着徐皎一抱拳道,“婢子久等不到娘子传唤,怕出了什么纰漏,实在等不下去了,这才出来瞧瞧。”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你做得很好。是我自视甚高了,险些栽了跟头。”徐皎没有与她详细解释的打算,她一贯喜欢甜美笑着的小脸上此时覆上了一层冰霜,只觉得刚刚被清心丸压下去的燥火又在腹中隐隐有抬头之势。她眼底掠过一抹阴影,当机立断道,“红缨,你将我二哥哥偷偷从密道带出去,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好,再去看看能不能寻到负雪,我醒来就不见她,也不知是被琴娘支走了还是去了何处,我担心她有危险。”
红缨点着头,可望着徐皎,目中还是带了两分隐忧,“那还是按着我们之前的安排行事吗?还有,婢子若是走了,负雪又不在,娘子这里可就没人了,若是再出了什么纰漏.......”红缨话未说完,面色陡然一变。
徐皎也听到了外头隐约传来的响动,主仆二人惊疑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快!将门打开!”,门外传来琴娘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开锁声,锁开了,门“吱呀”一声,却只被人推着翕开了一条缝,琴娘捂着口鼻从门缝里探头来看。还没有瞧出个名堂呢,就见着一个黑影从里头扑了出来,那黑影直直扑到了琴娘怀里,抬眼一看她,便是喜道,“琴娘,琴娘快救我!”话未完,她竟是心神松懈一般,就倏然晕了过去。同时,里头蓦地传来一声重物倒地之声......
“怎么样了?”黑暗中,人的听觉和嗅觉都格外的敏锐,徐皎听着赵夫人询问的声音,掩在锦被下的左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努力克制着才没有立刻爬起来质问她,此时那话语里满满的关切心焦,又有几分是真?
一灯如豆,徐皎安然躺在房中的床榻之上,周大夫正为她把脉。而赵夫人就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很是关切地看着,她身后还立着琴娘。
周大夫收回为徐皎切脉的手,站起身道,“许是娘子近来习武,身子康健了不少,底子强,这一碗汤药灌下去,效用来得快,那药性已是解了大半,不妨碍了。再睡一觉,定然就没事儿了。”
闻言,赵夫人长舒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如此就好。”深望了一眼徐皎,再抬眼望向周大夫,神色稍缓,“周大夫也劳累一个晚上了,先去歇着吧。”
周大夫拱手应声,退了下去。
室内悄寂了一瞬,赵夫人仍然坐在那儿,目光有些发痴地望着徐皎的睡颜。琴娘叹了一声,上前来劝道,“夫人,夜深了,您也回去歇着吧!您的身子,大夫说了得好好将息着。”
“那头安排得怎么样?”赵夫人目光没有从徐皎面上移开,一边抬手为她掖合被褥,一边轻声问道。
“夫人放心吧!那药的药效哪怕是柳下惠在世也抵挡不住,明日夫人就等着看好戏吧!”琴娘应道。
赵夫人嗯了一声,面上却瞧不出多少欢喜,望着徐皎,眼神流露出淡淡的悲伤,“琴娘,你说......明日阿皎醒来,会不会怨我?她那么聪明,定能很快想明白,届时,她怕是再不会原谅我这个狠心的母亲了吧?”
“夫人也莫要太自责了。从前长房对阿郎和夫人做的事儿,还有夫人这些年受的苦楚,娘子若是知晓了,定然能理解夫人的难处。”琴娘宽慰道。
赵夫人却是摇着头道,“即便她能理解我这么做的因由,又怎么会理解我竟要连她也舍了?琴娘,都怪我,早前我为何不听你的劝,非要这样狠心.......”
“可夫人最后关头不还是改了主意吗?说到底,夫人还是心疼娘子的。”琴娘默了一瞬,才幽幽道。
“是啊!起初将她从江里救起来时,我哪里能料到会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我的计划?这丫头,也不知哪里来的本事,竟让我这一颗冷硬的心,也为她软了?”赵夫人苦笑道,望着徐皎的目光柔软而无奈。Χiυmъ.cοΜ
这一回,琴娘沉默得更久了些,良久,才叹息着道,“因着娘子是真的待夫人好,而夫人不知不觉也将她真正当成自己的女儿了吧!虎毒不食子,做母亲的,保护自己的女儿是本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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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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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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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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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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