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车的地方离着景府已是不远,也就两条街的距离,走过去不会太累,也正好可以消消食。
四下里悄寂,倒显得他们的脚步声和后面跟着的马车走过青石板铺的街道时的马蹄声和车轱辘滚过的声响都格外的明晰。
徐皎的视线时不时地往赫连恕头顶瞄去,太明显了,明显得赫连都督想当作没有发现都不可能。
“你看什么?”于是他板着脸,冷着嗓音问道。
徐皎一脸正色道,“我只是有些担心,那头顶若是肿起一个包来可怎么好?赫连都督明日不是还有公务在身吗?”话落的同时,她的眼睛就对上了赫连恕一张紧绷的脸,再也忍不住地就是咧嘴笑了开来。
赫连恕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声,伸手过去就想捏她的颊肉,却不想被她灵活地躲开了,他转而抓住她的手,牢牢握住道,“你这幸灾乐祸的小东西!当真是反了天了,不怕我收拾你啊?”
“好啊!那你收拾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收拾我?”徐皎却是朝着他一扬下巴,双目闪闪,面上尽是笑。
敢跟他这么说话,不是无知者无畏,就是恃宠生娇了。徐皎显然是后者。
偏偏......赫连恕叹了一声,他就是拿她没办法啊!“我真是给自己宠出了个活祖宗来。”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扣紧她的手,两人徐步向前。
他说得小声,徐皎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隐约还是听到了两个字,狐疑道,“你说什么祖宗?”
赫连恕回头冲她一笑,“我说,你是我的小祖宗。”能怎么办呢?自己宠的,跪着也得继续宠下去啊!
徐皎听罢,笑了起来,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好似没有尽头的长街上。
“你的头当真无事吗?回去让苏勒给你抹点儿药吧,可别真的肿起了包来了。”徐皎再开口,这回却不是取笑,而是真真切切的心疼了。
“不过碰了一下,哪儿就那么严重了?我皮糙肉厚的,那马车哪儿有我的骨头硬,没事儿的。”赫连恕的语气透着两分无奈。
“真的没事儿啊?可别为了你的面子硬撑着,这面子可不值钱。”徐皎的语调里透着怀疑。
“……”赫连恕默了两息,语调里更多了两分无奈,“真的没事儿,我保证!不然明早起来,我先来寻你,让你验明正身,确定没有肿包?”
徐皎“呃.......这倒不必了。”
两人结束这个话题,又静静走了两步,徐皎突然“咦”了一声,抬起头来道,“下雪了。”
果真是又下雪了。而且这雪势来得猛,一经下起,就是洋洋洒洒,好在前头景府的门庭已是在望了。
赫连恕皱着眉,转身将她斗篷的风帽拉起,盖上她的头,又拢了拢她的衣襟,紧了紧她的手,“咱们快些走。”
徐皎却是顿住了步子,“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赫连恕转头看着她,小娘子一张小脸在风帽边上镶嵌的雪狐毛的簇拥下,更显得莹润精致,雪肤红唇,撒着娇,一双眼睛湿漉漉将他望着。
赫连恕愕然一瞬,哑然失笑道,“不是你说的,吃撑着了,要消消食吗?”
“这会儿不难受了,可就是走不动了。”徐皎耍赖道。
赫连恕默了两息,没有说只有两步路了,叹了一声,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在她跟前蹲了下来,无奈道,“上来吧!”
徐皎面上笑开了花,上前一步,就是往他背上趴去,一双手臂紧紧环在他的肩颈上。赫连恕托起她,稳稳站了起来,稳稳迈开了步子。
后头负雪拿着一把伞,想要追上,却又望着前头的两人,踌躇地停下了步子。
“这种时候,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吧!他们这会儿怕是更乐意淋着雪。”苏勒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望着前头那双璧人,笑眯眯地道。
“不过,负雪,这伞拿都拿了,雪又下得大,还是快些撑开,我呀送你一程?”话锋一转,苏勒一双眼睛将负雪笑睐着。
负雪回头,瞪他一眼,将手里的伞往他胸口一拍,迈开了步子。
苏勒回过神来,连忙将伞撑开,急急追了上去,“负雪,你慢点儿,等等我!雪大着,小心着凉!”
“我重吗?”雪下得大,徐皎却觉得半点儿不冷,伏在赫连恕背上,用手挡着往他脖颈里灌的雪,眯着眼问道。
赫连恕沉吟了一瞬,煞有介事地将她在背上一掂,“还行吧,比我八岁那年猎的那头野猪要轻一些。”ωωω.χΙυΜЬ.Cǒm
“猪?”徐皎的声音变了,“你居然拿我跟猪比?”一记粉拳便是揍上了赫连恕的肩头。
赫连恕哈哈一笑,将她托稳道,“别闹,你小心摔下来。欸......你再打我,再打我,我可扔你下去了啊!”
“你扔啊,扔!只怕你舍不得。”
两人一路笑闹着,就到了景府的门口,笑声却是倏然一止。
因着景府门外立着一人,更因着来自那人的死亡凝视。是景钦,他一身青衫,外罩石青色的貂毛披风,就站在府门外,恍若一竿竹一般。头顶有屋檐遮头,可不知是不是站得太久的缘故,他双肩和头顶还是积了薄薄的一层霜白,让一张清俊的脸也显得有两分冷硬,一双眼睛更好似浮荡着薄冰般,将赫连恕和徐皎两人盯着。
徐皎拍了拍赫连恕的肩头,赫连恕皱着眉,却到底是依着她的意思,松开了手,却还是稳着她,让她顺着他的手,滑下了背去。
徐皎上前一步,朝着景钦屈膝行了个礼,“二哥哥!”
景钦没有应声,赫连恕也没有吱声,场面登时冷寂下来。
徐皎本也不想开口,但真怕这两人一会儿会打起来。
她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声,轻笑着打破沉寂道,“这么大的雪,二哥哥这是还要出门?”
景钦终于有了反应,转头一看她道,“天色已晚,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你还未归,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出门来等着。”
徐皎微微一顿,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垂下眼去,半晌才“哦”了一声。
“睿深兄多虑了,阿皎是我接着出门的,我定会平平安安将她送回来。”赫连恕淡淡道了一句,语气里带出了两分笑音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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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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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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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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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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