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正在这时,一把带笑的嗓音骤然响起,是苏勒的声音。
徐皎瞠圆了眼,隔着车帘,看着一道身影靠了过来,凑到车外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搭着人的肩膀将那城门守卫带离了马车。
过了片刻,也再未有人来察看马车,反倒是放了行。
徐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刚才一直屏住呼吸,胸腔都憋疼了。
车把式轻甩了一下马鞭,马车踢踢踏踏跑了起来,车外,却是传来赫连恕清冷漠然的嗓音,“等等!这画像……能不能给我一张?”
“怎么?郎君可是见过画上的人吗?这可是朝廷的钦犯,郎君若是见过,就禀告官府,可能得好大一笔赏钱呢!”
“是吗?”赫连恕的嗓音里带着两分慵懒,“那我可得好好看看了……”
声音渐渐被马蹄声淹没,听不清了,徐皎的脸上血色已然抽尽,雪白如纸。
“咚咚咚”房门被人轻轻叩响,正在房内说话的赫连恕和苏勒对望一眼,沉声道,“进!”
门外的人却踌躇了片刻,才“吱呀”一声将门推开。
“赫连郎君!”徐皎站在门外,神色有些惴惴,莹润的小脸上挂着一抹稍显牵强的笑。
赫连恕却不过瞥了她一眼,便不置一词,转而又低声交代着苏勒事情,倒是将她直接晾在了一旁。
徐皎也不敢吭声,低眉垂首站在一旁,素白的手指扭绞在了一处。
“咳咳!”苏勒喉咙发痒一般,连着咳了两声,徐皎抬起眼来,见他对着赫连恕赔笑道,“你交代我这些事儿我不得一一安排下去?便先走了!”说罢,就已经急急转了身。Χiυmъ.cοΜ
赫连恕倒也没有留他,只是半垂着眼摩挲着他手边的羊皮酒囊。
苏勒朝着徐皎一挤眼睛,越过她离开了,出门后还很是体贴地反手将房门给阖上了。
室内安寂下来,仿佛风都凝滞的沉默,让人心下难安。
徐皎轻轻咬了咬下唇,深吸了两口气,这才举步走了过去。
赫连恕就坐在桌边,掂着那只半旧的酒囊看得专注,没有往她看一眼。
徐皎鼓起勇气抬起眼,一眼就瞧见了赫连恕手边,摊开在桌面的那两张画像,朝廷专用画海捕文书的手法,画技算不上好,可五官却很是清楚,至少容易辨认,尤其是对于熟悉的人而言,一看就能认出。
而那两张画像当中的一张再眼熟不过,正是她日日揽镜自照,从镜子里都可以看见的那一张,属于她的脸。
她能认得出,赫连恕又如何会看不出?可他要了这画像,到了这邸店落脚之后,却迟迟不来问她。
她在屋里越坐越是惶惶,这才鼓起勇气来了,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扑通”一声,徐皎双膝一软,陡然跪了下来。
她跪得甚是突然,赫连恕半垂的眼睫都不由惊得一颤,而后终于转目正眼瞧她,眼里有狐疑,有差异。
入目却是她望着他的一双盈盈美目,含着晶莹的泪光。
赫连恕哂笑着一挑轩眉,“徐二娘子这是做什么?”
他笑了……徐皎的眼泪不用悄悄掐自己强逼了,一瞬间便是从夺眶而出,“赫连郎君,我错了!”温软的嗓音,带着哭腔,配上恳切的表情,当真是我见犹怜。
赫连恕笑容一隐,眉峰犹自挑着,也不伸手扶她,只是居高临下地斜睇她道,“哦?二娘子错在哪儿了?”
徐皎膝行两步,怯怯伸出手,迟疑着,缓缓揪上了赫连恕的袍摆,怯怯抬头看他,目光孺慕却又可怜,“我哪儿都错了。”
“我错在不该瞒着郎君我的真实身份,可是,我怕我自己会连累郎君,也怕郎君知道了会就此厌弃我。”徐皎身子一歪,几乎是攀在赫连恕的腿上,哭得哀哀切切。
赫连恕倒也没有推开她,只是冷眼望着她哭得颤动的双肩,淡淡一哼道,“怕连累我?你倒是说说看,你能怎么连累我?”
徐皎一僵,半晌才抬起有些红湿的眼看过去,见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辗转轻敲,指下就是她的那张画像。
她不敢再如之前那般抱侥幸心理,眼圈儿一红,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郎君自然认出来了,这画像上画的正是我,那些城门口的守卫说我是朝廷钦犯,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可必然是我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了。其实那时在百江县我家的别院突然失火,随我一道来的家仆都死了,还惊动了紫衣卫,我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我一个女儿家,胆小又没本事,不敢告诉郎君,谁知道……郎君却偏偏要来平梁城。”
这后头的一句音量渐小,透着满满的委屈。
“听你这话,还是我的不是了?”赫连恕冷笑着反问。
“不不不!郎君哪里会错,错的都是我,都是我。”徐皎连忙道。
赫连恕淡淡哼了一声,“所以你从在百江县时便在骗我,起火的那家就是你家?”
徐皎喉里泛苦,她方才在屋里将这些事情翻过来倒过去地想了无数遍,她自以为聪明,却只怕根本就没有骗过这个死变态。他早对她起了疑心,只是半点儿未曾表现出来,反而冷眼在边上看着她如何绞尽脑汁地骗他,只怕比看戏还要精彩呢!
可吧……这些话她可不敢开口,哭得更是伤心道,“我……我也没有骗郎君,只是觉得不能说……起火的那处是我家的别院,平南王府才是我家,我是平南王的小女儿……”
“平南王府的明月郡主?”赫连恕淡淡一问,果然没有半点儿意外之色。
徐皎抽泣着点头。不是她太有名,就是这丫的果真早就怀疑了。
“平南王府的明月郡主……”赫连恕倏然一扯嘴角,笑了,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却是没有半点儿温度地往她一瞥,“你说是,就是了?”
什么意思?徐皎心房陡地一沉。
赫连恕却是伸手将她揪在他袍摆上的手用力掰了开来,将她推开些,站起身来。
“赫连郎君……”徐皎一慌。
“你既然说自己是平南王府的小郡主,那便证明给我看,如何?”赫连恕一个俯身,凑近她,语调轻柔,却如疾风,冻彻人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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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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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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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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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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