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半兰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她送出去的消息,都是他们认为无伤大雅的,或者是就是要借由她的手放出去的,若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她活不到现在。
徐皎如今面对半兰已经能泰然处之,可遥想当初刚知晓时,她几乎是咬碎了牙才忍住没有将半兰手刃当场。
“有些事情你没有向你的主子透露,这也是你现在还能在这里与我好好说话的原因。既然你如今都知道了,那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对我二哥哥有意,所以,想借着我的手,查出我二哥哥之死的真相,若是可以,再给他报报仇,也是可以的,我说的对不对?”
“所以,郡主果真知道什么?二郎君……他当真是被人害死的吗?是谁?是谁害死了二郎君?”半兰一瞬间激动起来,朝着徐皎膝行了两步,一双眼睛紧紧盯在徐皎面上,双目赤红,几乎算得目眦欲裂,若是那个害死景钦的凶手在面前,徐皎毫不怀疑她会扑上去,直接将人撕得粉碎。
徐皎望着她,眸色有些复杂,“你对我二哥哥倒算得情深义重,都说人死如灯灭,没想到你一个小小侍婢倒有这样的心性,也是难得。但只怕你若知晓那凶手是谁,怕是要难以自处了。”
半兰眉心微微一蹙,“郡主这是何意?”
“你为之卖命之人,就是害死我二哥哥的凶手。”徐皎语调平静,丝毫不管这于半兰而言,犹如劈头砸下来的一道惊雷。
“不……不可能!”半兰微微白了脸,下意识地反驳,“你是故意骗我的,因为你想要为夫人报仇,所以想拉我下水,是……一定是这样。”
徐皎轻轻哼了一声,“我何需骗你?拉不拉你下水,于我有什么要紧的干系?而你,自认对二哥哥情深义重,可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可知道,他除了翰林院的职务外,另还有别的身份?”
“什么身份?”半兰本是不信,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喊出口之后才是微微一怔,陡然想起景钦出事前后,凤安城中一桩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彼时她虽是唏嘘,却只当事不关己,可如今想来,倒很是凑巧......她望着徐皎,一双眼睛慢慢瞠圆。
徐皎望着她,陡然一笑,“看来,你已经猜到了。”说起来,半兰还真不是笨的。当然,否则她也走不到今日。不过,徐皎的笑容陡然一抿,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所以,你还认为我是在故意骗你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夜里,又下起了雪,清早起来,雪还没有停,徐皎推开窗,轻嗅风中雪,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雪里凛冽好似带着淡淡的血腥与肃杀。
仰头看,天幕、落雪,伴随着细细风声,好像世间的喧嚣都远了,那样静美,可这座沐浴在雪雾中的大魏都城,这样的平静却不知还能维持几日。
徐皎的思绪一时有些飘远,直到负雪在身后轻唤,“郡主?”
徐皎醒过神,回过头去,入目所见,负雪的表情却略有两分奇怪,似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郡主,大郎君来了。”
徐皎也想不通。
景铎为什么会跑她这儿来,尤其是她前些日子还在大街上狠狠胖揍了他一顿之后。
裹着厚厚的大毛衣裳,徐皎歪在矮榻上,待得穿了一身刺眼的宝蓝金线团花,仍然如同孔雀一般的景铎被人领着进门来时,她忍不住微微眯起眼打量起他来。
景铎进门却是瞄了她一眼,便是大赫赫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不用人招呼,掂起一个果子,便是“卡崩”一声咬得清脆,半点儿不见外,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睐着徐皎道,“听说二妹妹病了?”
景钦与景铎两人不只长得像,就连嗓音也很是相似,不过景钦说话一向喜欢清徐漫漫,带着澹澹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景铎却喜欢大声说话,语气总是恣意中带着些许夸张,加上那一身标志似的公孔雀打扮,偌大的凤安城,竟是从没有人将他们二人弄混过。
徐皎望着他,眼儿眯得更细了两分,“二哥哥难不成是来探病的?”还是知道她病了,所以特意来看她笑话的?或者说觉得她生病了,体力不支,所以想来报那日的一打之仇,也想打她一顿?她要不要提醒一下景大郎君,她虽然只是一个生了病的可怜少女,可这身边高手却是不少啊?
徐皎一时间思绪飞转,景铎却是冲着她哼了一声,嗤笑道,“我若说我确实是来探病的,二妹妹可信吗?”
徐皎想也没想就摇了头,她又不是傻,探病?面前的是景铎,可不是景钦。
景铎啧了一声,一撇嘴角道,“这不就结了吗?不过是在家里待得厌烦,所以想要出来透透气。拜二妹妹所赐,如今家里把我的银钱全都没收了,包括值钱的玩意儿也都看管得格外严,就连这城中诸多玩耍之处,也都被妹妹身边的人打了招呼,莫说赊欠了,他们见着我都是忙不迭的关门,我到了街上,除了四处游荡,也是无处可去,我想了想啊,我过得这样凄惨,可都是二妹妹的功劳,所以啊,我就索性上门来了。反正二妹妹不让我出去鬼混,我呢,也不想待在那个家里,所以吧,我就干脆到二妹妹府上来住几日,也好透透气。”
一番没脸没皮的话恁是被景铎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不过面前这人是景铎啊,竟没有人觉得有半分奇怪。
徐皎也并不奇怪他因为这样离谱的理由跑到她府上,而且还打算在这儿赖上几日,她很是平静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景铎说完了来意,继续卡崩卡崩地啃着手里的果子,轩眉微微一挑,不解地反问。
“今日都腊月二十六了,大哥哥难不成想要留在我府上过年?”
谷戙</span>“不可以吗?”景铎反问,挑眉望向徐皎。
徐皎一噎,哪儿有有家不回,却赖在已经出嫁了的妹妹家里,而且还是一个死了丈夫,守寡的妹妹府里过年的道理?这些道理景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可他既是这样问了,就是表明了他是明知故犯。徐皎突然有些肝疼,难不成,他打算用这个来报复她?
“看样子二妹妹这是迫不及待想赶我走啊!”景铎收回了视线,叹了一声道,“二妹妹这样可真让我有些伤心了,想当初,我陪着二妹妹四处玩耍,吃喝玩乐,还一起醉过不少回,这情谊,二妹妹是说忘就忘啊。二妹妹放心,我就待待,若是待得不舒服,用不着二妹妹赶,我立时就走人。”
徐皎望着他,叹了一声,“大哥哥到底为什么不肯好好待在家里?”从前的景铎虽然不着调,可却绝不会这样没有分寸。他现在就像一个处于叛逆期的少年,浑身的反骨,所行之事实在让人没有办法理解。“是因为二哥哥,大哥哥心里难受,所以干脆自暴自弃了?还是因为大嫂嫂?我不明白,你明明与茵茵两情相悦,才会诚心求娶,为何她进门之后,你又待她那般冷淡?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这样对待一个你本来中意的女子,你都不会心中不安吗?”
徐皎一边问着,一边目光紧紧盯在景铎面上,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儿端倪来。
谁知,景铎却是满脸的不耐烦,哼声道,“二妹妹看来没有大碍,居然都关心起兄长的屋里事来了。可是吧,我这个再不靠谱的兄长,也没有跟妹妹你谈论自己屋里事儿的习惯。”
最不懂规矩的人这会儿倒是讲起规矩来了。徐皎气结。
“再说了,我,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人最是心性不定,从不长情,今日喜欢的东西,明日就不喜欢了,又不是今日才有的事儿。”
徐皎眉心一蹙,“茵茵可是活生生的人,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语调里的不赞同渗透到了每个字里行间。
“所以,我不是给了她景家大奶奶该有的优容了吗?”景铎已经将那颗果子啃完了,抬手将果核扔了,从袖口里掏出帕子来慢条斯理将手拭净,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说了这么半天的话有些累了,二妹妹,我往后睡哪儿啊?”一边问着,他一边用那双桃花眼笑睐着徐皎,显然,这是不想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徐皎总觉得看他一眼都觉扎眼扎心,别过眼喊了一声,“负雪。”
负雪立刻会意上前来,到得景铎跟前屈膝福了福道,“大郎君,请随婢子来吧!”
景铎却是撇着头,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徐皎气鼓鼓的脸,见着她颊上被气出来的淡淡桃粉色,嘴角微不可察地牵了牵,而后随在负雪身后转了身,踏出门去,却是又道,“一会儿晚膳可得备得丰盛些啊,最要紧要有酒,我说,你们府上有没有酒啊,若是没有,可要趁早去买些回来,若是没酒喝,我可是不乐意的.....”
那声音渐渐远去,屋内的徐皎听着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听听,听听,这像话吗?要不是我这还‘病’着,真想跟那日一般抄起扫帚再狠狠揍他一顿。”
文桃听着却是笑了,“要婢子说,大郎君与郡主兄妹的感情倒是挺好。”
徐皎听着,却是惊了,看傻子一般看向文桃,“你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还是眼瘸?她和景铎兄妹感情好吗?
文桃笑弧扩大,“郡主气归气,可整个人却鲜活了不少。大郎君来咱们府上住几日也挺好,这府里如今是真真冷清,大郎君来了,许能热闹些。”
这个倒是,有景铎在的地方,就没有冷清的,他本身就是个能唱大戏的。
“对了,方才城南的庄子上送了些鲜活的鸡鸭,还有一篮子新鲜的冬笋来,郡主可有什么想吃的,回头让小厨房做来。还有大郎君的晚膳,郡主可有什么吩咐?”
徐皎这会儿听着景铎都觉得烦,“他啊,什么都能吃,他不是要喝酒吗?从酒窖里搬点儿酒来,直接灌饱他就是了,哪儿需要备什么晚膳。说不得直接醉死了,往后就省事儿了。”忠勇侯府里专门辟了酒窖,装了满满一窖的酒,毕竟,这宅子的男主人自个儿就是个无酒不欢的,而彼时,前院儿里还养了一院子都喜欢喝酒的大男人。从前每两个月就要往酒窖运一回新酒补足库存,现在倒是没人喝了。所以景铎说错了,这府上啊,什么都缺,还真就不缺酒。
文桃自然知道徐皎说的是气话,笑了笑,没有当真,正待行礼转身退下时,徐皎却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想起什么,双眼都亮着光道,“等等!”抬起手朝着文桃一招,后者愣了愣,迟疑地靠了过去,徐皎立刻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两句,一双眼睛比方才更亮灿了两分,嘴角更是勾着一抹刁坏的笑。末了,对着愣怔的文桃一摆手道,“去吧!”
文桃迟疑地看着她,片刻才应了一声是,转身而去。
徐皎却是窝在被子里呵呵笑了起来,那笑容怎么听着都有些瘆人。
宅子的另一头,刚刚随着负雪走进一间客房的景铎还没来得及打量屋里的陈设呢,鼻间就是一痒,猝不及防就是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儿?定是你们这房里许久未曾打扫了,灰尘太多,我们郎君才会打喷嚏。”后头的大千冲上来便是一脸沉肃道,“不行,你们得给我们郎君换间房,我们郎君身子娇贵着,最受不得这灰尘什么的,若是起了疹子......”
“好了,大千!”景铎却是一抬手,阻止了他的滔滔不绝,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方才一瞬间后颈发凉的感觉不过是错觉罢了,一边举步走进屋子,一边四处逡巡了一下道,“不用麻烦了,我瞧着打扫得挺干净的,咱们就住这儿吧!我想休息一会儿,你自回去照看你家郡主吧!”
负雪微微一愕,心想大郎君怎么突然又通情达理起来了?不过,算起来,这倒是好事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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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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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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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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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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