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佐穆似是没有料到果真射中了墨啜赫,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才笑了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赫特勤还真是情深义重!看来,本将军赌对了,迎月郡主,徐娘子,明珈郡主……嗬!这么多名头,这个女人,还真成了你的软肋!不败战神……嗬!一个有了软肋的战神,还凭什么不败?”
墨啜赫却理也未曾理他,轻轻拽了拽手心里的绳子,目光瞄着徐皎的方向,眼底闪过一道利光,再抬起眼,不动声色瞥过了阿史那佐穆左右站着的那两个人。
阿史那佐穆面上带着激动到有些狰狞的笑,“既然你们二人果真情深义重,那本将军便成全你们二人,去地底做一双比翼鸳鸯吧!”说着,他便是将手里张着的弓又举了起来,锋利的箭尖直指着墨啜赫的胸口。
就在那一瞬间,墨啜赫却是自雪地上一跃而起,动作敏捷,半点儿未受左肩箭伤的影响,转瞬便是与阿史那佐穆斗在了一处。
“你……”墨啜赫出手如闪电,劈手来夺阿史那佐穆手中的弓箭,自然是松开了方才手中紧拽的绳索。
阿史那佐穆不由一惊,想说,这人方才不还不顾生死,表现得一往情深吗?这会儿怎么说放开就放开了?
谁知,分神一看,却更是惊疑,墨啜赫松开了绳子,可徐皎却并未坠下崖去,仍然好生生悬吊在那棵古杉之下,而正有两人朝着她走去……
电光火石之间,阿史那佐穆脑中一阵激灵,陡然明白了什么,然而已是来不及了。
他手中拿着的弓箭近身打斗时半点儿效用没有,加上他一分神,上一次便是墨啜赫的手下败将,这回也是一样。
手里一轻时,弓箭已是被人夺去,墨啜赫手握利箭,那锋利的箭头已经紧紧抵在了他颈间……胜负已分。
那头,徐皎已经被拉了上来,身上的绳索一解开,她便是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疾声道,“墨啜赫,你说你是不是傻?我都让狄大给你带话了,说了我有安排,让你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结果你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啊!”
她张口就是抱怨,眼底有火,带着怒意,一双眸子被灼亮,将他瞪着。
这样的鲜活……墨啜赫喉结滚动了一下,与用箭头抵住阿史那佐穆的狠厉全然不同,望向徐皎时,他的表情迟钝了两分,顿了几息的工夫,才沉声道,“你所谓的安排就是让自己被吊在那半空中当风筝?”她都不知道他方才瞧见那一幕时,险些将魂儿都吓没了。
提到这个,徐皎免不了的有些心虚,咳咳了两声,一双眼睛就是睐向了阿史那佐穆,“这也不能怪我啊,我早前的安排里是将阿史那佐穆当成了个英雄来计较的,哪里知道他居然这么没品,连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能使出来?而且一点儿男人的度量都没有,半点儿不懂怜香惜玉,居然将我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给挂在那上头,我都那么求他了,他都没有心软一下。得亏他当初求娶我的时候我是半点儿没有动心,否则岂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徐皎瑶鼻之间轻轻哼声,意味再明显不过,阿史那佐穆听着额角的青筋控制不住地跳了两跳,有她这么损人的么?而且这样的理直气壮,倒好似他当真十恶不赦似的。
徐皎乜他一眼,哼声又响,脸上明晃晃写着——“没错,你就是十恶不赦!”
徐皎滔滔不绝了一通,却没有听见墨啜赫搭腔,心口一紧,抬起头来,果然就瞧见他正眯眼看着她呢,略略回想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徐皎在心底暗暗道了声糟,都忘了她家这是只深藏不露的醋缸,方才说话不注意,怕是又醋了。
她眼珠子一转,求生欲甚强地道,“所以我的眼光好啊,我家阿恕比起这位草原悍狼,那可是强上太多了。你不只是草原百姓们眼中的英雄,也是我心里唯一的大英雄!”徐皎朝着他一竖大拇指,加上明媚的笑容,即便雪雾迷离,却也有破冰的灿烂。
墨啜赫哼了一声,“是英雄?不是笨蛋了?”刚刚谁还张口就质问他是不是傻?
说起这个,再瞄见他肩头的伤口,手心的血痕,徐皎心里一揪,疼着就起了火,“再怎么大英雄却也盖不住傻气。就算之前不知道,可刚刚我给你的暗示都那么明显了,你怎么都看不懂,徒手去抓那绳子不说,还受伤了也不放开。”
他早前是看到了她给的暗示,也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事关你的性命,我承受不起那个万一!”所以,哪怕猜到她的安排,哪怕身后就是利箭,他也不敢真的放手。
墨啜赫那一把能让人耳朵怀孕的低音炮说着这样动听的话,窜过耳际,让徐皎从身到心,都好似经历了一场奇妙之旅,心上开了一簇又一簇的花,蜜意从眼角眉梢溢出,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
四周风雪呼啸,方才的血腥与杀戮尚未远离,这两人对望之间,竟已生出了无尽缱绻。
阿史那佐穆有些受不了,额角青筋又蹦了两蹦,这两个人也太不尊重人了。他就算是又输了,也不带像他们这样,将他的尊严扔在地上践踏的吧?
“难怪有恃无恐,我身边的人什么时候被你收买了的?还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安插在我身边的内线?”他终于忍不住,哪怕是败也要败个清楚明白,目光剜向徐皎身后那两个人,满眼都写着叛徒。
“上将军这么想也没有错,就许你在虎师安插内应,就不许咱们也效仿吗?”徐皎哼了一声,将小下巴一扬,“我既是要入你这虎穴,总不能真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直接跳进来,到时你若要对我怎么样,我岂不是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好在,我这个中原妖女会一种迷惑人心的妖术,谁中了这妖术,都得唯我之命是从。所以啊,上将军最好好好考虑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些事儿,否则我若失了耐性,只怕也要对你使出那妖术,让你做我的傀儡了!”徐皎伸出手,在半空中比了个拿捏的手势,衬着她有些恶狠狠的表情,虚张声势的气质拿捏得稳稳的。
“没有那么神乎,只是两个会些易容之术的高手,悄悄跟在你们身后,趁着不注意时,替换了你原本的手下罢了。”墨啜赫已经看出门道,沉声为阿史那佐穆解惑。
徐皎瞪他一眼,想说要你多嘴,转头乜斜阿史那佐穆一眼,带着两分不甘愿道,“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上将军这下应该能输得心服口服了吧?”
也不等怔忪的阿史那佐穆说什么,她招了招手,对站在一旁的那两个人道,“快些,将上将军带回去!”
而后就是拉了墨啜赫的手,望了望他手心的血痕,目光又落在他左肩的箭伤上,眉心紧攒起来,“很疼吧?咱们快些回去处理伤口。”
“没事儿!只是皮外伤而已,死不了!”墨啜赫却是浑不在意,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将露在身体外的半截箭尾直接掰断了,连眉都没有皱上一下。
徐皎却是一瞥他额际的冷汗,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哼了一声道,“嘴硬!”
一边说着,一边扶住了他另一边的胳膊,“走吧!”
墨啜赫点了点头,两人缓缓迈开步子。
走了几步,徐皎语调轻快地问道,“方才那般惊险,咱们是不是已算历了生死关了?这关……是不是已经过了?”
墨啜赫望着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抬起手轻轻压了压她的头顶,“是啊!还真是托了阿皎这颗福星的福啊!”
徐皎听着他这句话,笑得更灿烂了两分。
墨啜赫收回视线,将狼哨放进唇中,吹了几个音……危机四伏的岐崀山中,生与死的较量还未结束,可擒贼先擒王,阿史那佐穆已在他们手中,便已分出了胜负。
“走吧!”墨啜赫朝着徐皎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脚下却突然一震。
徐皎身子一歪,险些栽倒下去。
“怎么回事儿?”她惊声问道,脸上白了白。
耳边似有轰鸣之声,徐皎目之所及,墨啜赫扭头看着不远处的雪坡,眉心紧颦,下一瞬,蓦地扭头过来就是拉住了徐皎,同时暴声喊道,“走!快走!”
“雪……雪崩了!”不知是谁惊喊了一声,那恐惧与惊慌伴随着岐崀山的怒吼就蔓延开来。
徐皎回头间,就见着滚滚暴雪蜂拥而来,速度极快,刹那就撞上了他们方才所在的那处山崖,还有崖上那棵斜生的粗壮古杉,脚下所有的土地都在震动,数不尽的冰雪恍若乌云罩顶一般兜头而来,那遮天蔽日的气势似是要吞噬一切,让你避无可避。
徐皎被墨啜赫拉扯着往前疾跑,好多次几乎要扑跌在地,都被身边的人紧提了起来。
轰然巨响中,山体连着山体,雪崩连着雪崩,四面八方而来的雪泥翻滚着,咆哮着,越来越近。无数的嘈杂声中,徐皎只能够听见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噗通噗通……
眼看着雪泥铺天盖地而来,无处可躲,徐皎恍惚想道,原来真正的生死劫……在这里啊!
看来,这回怕真是躲不过了!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渺小恍若一碾即碎的蝼蚁。
电光火石间,腰上一紧,她已是被人带进怀里,紧紧抱住,往坡下滚去。
头被人紧紧压在怀里,血腥气和软甲上的薄冰贴在脸上,冷热交织。
他们一路滚下,不时撞上凸起的石头或是树桩、树干,男人偶尔会发出一声闷哼,可强壮的双臂却始终牢牢护着她。
徐皎能够感觉到奔腾的滚雪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追赶着,能够感受到人们被暴雪掩盖的惊呼声,还能感觉到头顶男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越来越紧的拥抱……
翻滚、逃命,好似没有尽头。
却终有尽头。
墨啜赫的背落在一棵枯木上头,他们身形一顿,可那棵枯木承载不住他们两人的重量,“咖嚓”一声断裂时,他们的坠势突然加剧。
是坠,而不是滚,徐皎睁开眼,望着那些与他们一般,骤然坠落而下的滚雪,一双眼儿惊恐得圆瞠。
“阿皎!”恍惚间听到他的声音,响在耳畔,一贯的沉稳,“别怕,我在!”将她密密搂在怀里,他们一路顺着绝壁往下坠去。
墨啜赫另一只手紧握着弯刀,刀锋在绝壁上嗤出无数火花,他浑身肌肉鼓胀,虎口崩裂,凭借着绝佳的目力,和敏捷的身手,在坠落的过程中踩踏一切可以缓冲坠势的东西。琇書蛧
他死死抱住她,始终用自己的身体充当她的肉盾,一路撞上树干,碰上凸起的石头,在陡立的石锥间跌跌撞撞,那刀锋终于卡在了绝壁间一道狭窄的石缝里,停了下来。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徐皎攀着墨啜赫的身子充当梯子,爬上了近旁一块凸起的巨石,睁眼见着他也爬了上来,便再没了力气,瘫软在地。
“阿皎?”耳边是他焦急的喊声,伴随着轻轻的摇晃,逼她从即将坠入的黑暗中脱离,她恍恍惚惚睁开眼,对上他一双在暗夜之中依然锐利如星的鹰目,可那双眼中却满是焦灼,定定注视着她,喊道,“别睡!”
墨啜赫直起身子,将她重新抱在了怀里。
徐皎已经筋疲力尽,只能软软倚在他的肩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了过来,谁知触手却是湿黏,她蓦地醒过神来,抬起手一看,暗夜中因着有雪光,还是让她一眼就看清了自己满手的血,殷红刺目。
徐皎的目光被那红灼慌,忙侧头望向倚着的那人,谁知入目却是他浑身的雪与泥,狼狈不堪,一张面容更是失了色,跪在地上,给她依靠,却双目紧闭,身形也好似僵硬了一般。
她忙不迭推他,疾声喊道,“阿恕!阿恕!你醒醒!别睡!”
墨啜赫却好似睡得深沉了一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徐皎的眼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她使了力揪着墨啜赫的耳朵拧了拧,他没反应。
她一个倾身上前,堵住了他的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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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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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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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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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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