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卖。
徐皎抑下一记叹息,对沉睡中的赵夫人轻声道,“母亲,等你醒来,要打还是要骂,都随你,我受着,绝无二话。”也不知人在昏睡中能不能听到这些话。
徐皎黯下双眸,起身端起那盆已经凉了的水,还不及迈步,却见原本沉睡的赵夫人缓缓睁开眼了。她不由喜出望外,忙放下水盆,倾身上前,放缓嗓音,怕吓坏了她似的轻柔道,“母亲,你醒了?”
“阿皎?”赵夫人唤了她一声,手撑着床榻,就要起身,徐皎忙上前扶起她,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让她坐得舒服些。
“我这是怎么了?”赵夫人突来一声问,让徐皎动作顿住,略带迟疑地望向她,谁知下一句,却让她眼儿陡然瞠圆,眼中情绪用惊骇二字也不足以形容,“瞧你这样小心翼翼的,我莫不是病了?我既病了,你父亲人呢?”
徐皎定定望着赵夫人,半晌难言。
赵夫人久等不到她回答,骤然抬起头来,眉心一攒道,“我问你,你父亲呢?你这孩子,发什么呆呢。”琇書蛧
徐皎喉间滚了几滚,在赵夫人目光催促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父亲......”顿了顿,下一瞬,才展开笑,语调轻快道,“母亲莫不是病糊涂了?父亲他不是外出游历,说要游遍天下名川秀水,画尽天下美景吗?他自是不在家。”徐皎说着这话时,一双眼睛却是瞬也不瞬,紧张地盯在赵夫人面上。
赵夫人眉尖微微一颦,好一会儿后,轻轻哼了一声,语调里带着淡淡的抱怨道,“你父亲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个画痴。一提起画,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就这样将我们母女二人撇下,他一个人倒快活去了。不过,阿皎啊......”赵夫人朝着徐皎伸出手去。
徐皎忙将手递给她,她将徐皎的手一握,抬眼朝着徐皎笑起,语调轻柔而平缓道,“你别怪你父亲,母亲头一回遇上你父亲时,他就是个画痴,沉浸在画之一道中的他,才是最耀眼的。不过,你也去信催催他,总不能等到你出嫁时,他这当爹的却不来送女儿出嫁吧?”
徐皎喉间一哽,在赵夫人狐疑看过来时,她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惊涛骇浪,抬手就是将赵夫人紧紧抱住,眼里含着的泪花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
赵夫人感受到颈边的湿润,一愣,“这孩子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才不是。”徐皎闷声道,“我只是不想出嫁,也不想离开母亲。”
赵夫人一愕,继而笑起,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背,安抚道,“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我们也舍不得你,可若将你留在身边,来日你就该怨我们了。放心,母亲定会给你选一门合心的亲事,你是我和你父亲的掌上明珠,定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的。”
徐皎没有说话,靠在赵夫人肩上,缓缓闭上了眼。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赵夫人是快乐的吧?既是如此,便让她永远留在梦中吧!
负雪进来时,徐皎用食指抵在唇上,给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负雪瞧见榻上又睡着了的赵夫人,敛了声息,立在一旁。
徐皎给赵夫人掖合了被褥,这才与负雪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
到了外头,负雪才轻声道,“老太爷和老太太,还有大老爷和大郎君都来了,眼下正在花厅里等着。”果然除了景珊,景家人都到齐了。不过景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性子,这样的大事儿,景尚书不带她也是情理之中。
徐皎转头望了望屋内晕黄的烛光,轻轻嗯了一声,“去将琴娘和半兰一起带上,咱们过去。”
天已大亮,偌大的花厅内,却是半点儿声息也无。
海叔带了人亲自守在外头,负雪和红缨也是在门口止了步,徐皎带着琴娘和半兰进去。抬眼就见到了站在厅堂正中的景钦。他一身衣袍虽然经过一夜的折腾,略有些发皱,可他那股子气定神闲的意态,却让人不由忽视了他的装扮,仍觉他还是那个芝兰玉树的景二郎君。
察觉到徐皎的到来,景钦一双乌湛湛的眼睛瞥了过来,两人目光一触,见彼此都是无恙,便又各自收回。
徐皎已是敛衽蹲身,朝着主位的景尚书和吴老夫人行礼。
不等全然拜下,景尚书就已经抬了抬手,“不用多礼。”
徐皎也不矫情,依言免了礼,站直身子,抬眼往上一瞥。却见景尚书和吴老夫人不过一夜之间就好似苍老了许多一般,尤其是景尚书,一贯的老好人模样全然不见了,平日的精气神儿散了似的,就连挺直的肩背都垮了下来,唯独一双眼睛,还是精神矍铄,转头就往徐皎这处瞥来。
徐皎忙垂下眼,偷窥什么的,被逮个现行,饶是脸皮厚如她也会有些不自在的啦。
不过,景尚书显然没有追究她这个的闲心。“丫头,是你让人报的讯吧?”景尚书从宽袖间取出一只袖箭。
徐皎垂眸,默认。
景尚书叹了一声,“你做得很好,我替景家上下,谢过你。”说着,竟是将那支袖箭一收,便是朝着徐皎长身一揖。
徐皎哪里敢受他的礼,赶忙一个侧身,避让了开来。
然而这一下,却是惊得景大老爷、严夫人以及景铎都面色变了变,倒是吴老夫人和景钦仍是波澜不惊。
景尚书直起身子,目光就落向了徐皎身后的琴娘,嗓音也跟着冷沉下来,“你家夫人是何时起的这个心思?我本以为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她这回回来,我还觉得她懂事了许多,与老夫人私底下说起时,还老怀甚慰,谁知她竟是.....果真是性子执拗,害人害己。而你,既然明明知晓,却不善加劝阻,实在可恨。”
“老太爷恕罪。”琴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额抵地道,“婢子也想劝,奈何夫人......老太爷不知,夫人到了惠阳之后,病情时好时坏,后来小娘子......她就病得更厉害了,更是恨景家入骨。可老太爷,婢子不敢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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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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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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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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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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