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走到巷子口时,不期然抬眼,就与一道身穿紫衣的身影迎面撞上。
见到那人面上的银制面具,还有面具后,越显深邃的眼睛,徐皎和负雪悄悄地都是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垂下了眼。
“阿皎!”紫衣人后一声呼唤,景铎像只陀螺般卷了过来,奔到徐皎身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虽见她是全须全尾,却还是不放心地疾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徐皎摇了摇头,抬起眼,迟疑地瞥了一眼那个紫衣人。
景铎反应过来,转身朝着那人拱手抱拳道,“今日多谢副统领援手!”
面具后含糊地“嗯”了一声,可那双深邃的眼却是抬起,往徐皎这处望了过来,“听郡主身边的护卫说,郡主是被人带走的?”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
徐皎脑中一个激灵,可下一瞬却因他的话面色微微一变,被那紫衣人的目光一扫,瑟缩着躲到了景铎身后,“也算不上带走,不过方才街上混乱,大家面上又都戴着面具,那人认错人了而已。”
“原来是个误会!”紫衣人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信了,“那郡主的面具呢?”眸子骤然抬起,又朝徐皎直直望过来,眼底尽是锐利探究。
徐皎被吓着了,哆嗦着又往景铎背后的暗影中深躲,再开口时,声音里已带了两分泣声,“方才人群拥挤,不慎掉了……”说着,手已经扯住景铎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府?我想回去了!”
少女的声音软糯,又带着两声泣音,动作娇怯,神情楚楚,真真是我见犹怜。
景铎瞥她一眼,立刻将腰板儿一挺道,“对不住了,副统领,舍妹今日怕是受了惊吓,我得快些带她回府了。”
紫衣人的目光落在徐皎揪在景铎袖口上的素白小手上,深望了两眼,才移了开来,望向景铎,轻“嗯”了一声,下一瞬,便是脚跟一旋,先掉头走出了巷子。
他一走,那种莫名的威压登时就跟着走了,徐皎悄悄长舒了一口气。
“走吧!咱们也回府了!”景铎招呼一声,跟着迈开了步子。
出了这样的事儿,哪里还有继续玩儿的兴致?莫说徐皎了,就是景铎也被吓得够呛,到这会儿胸口还在扑通扑通直跳呢,今日得亏是阿皎没事儿,若是她有个好歹,那他……
景铎一凛,摇了摇头不敢再想,忙双手合十,默念起来——阿弥陀佛!
他身后,负雪白着嘴脸望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巷子口,压低的嗓音在徐皎耳畔响起,带着满满的惊惶,“娘子,刚刚那个人……”
徐皎极快地抬起手,抵在了她的唇上,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负雪心领神会,闭了嘴。徐皎拉住她,深吸一口气,道一声“走”,主仆俩这才徐步出了巷子。
回到景府时,夜已深。盥洗后,徐皎散着头发坐在妆台前,双眼望着面前摊开的匣子,匣子里放着小巧精致和田玉耳铛,却独独只有一只。
身后脚步声传来,她目下一闪,手上一动,“啪嗒”一声合上了匣子。
“郡主,方才那个紫衣卫莫不是咱们在南阳府碰上的那一个?”负雪走到她身后,促声道,即便压抑了一路,到此时开口,语调里还是满满压抑不住的忧急。
“慌什么?”徐皎却是很稳,“当时你戴着幂篱,我是男装打扮,那样的情况下,他未必能认得我们。何况,戴着面具呢,是不是同一个人,还不好说。退一万步讲,即便果真是那个人,只要我还是迎月郡主,就不会有人敢怀疑咱们。”她的声音坚稳而笃定,让负雪惶惶的心一瞬间安定下来。
“不过,负雪,往后要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负雪点头,“婢子省得。”
徐皎抬眼望着铜镜中不怎么明晰的影像,眼下最要紧,她明日还有一关要过。
“二娘子!”一声哭腔骤然在屋外响起,是景铎小厮大千的声音,“二娘子,快来救救我家郎君吧,他要被老太爷打死了!”
徐皎惊抬双目,与负雪对望一眼。
等到披了件衣裳,匆匆赶到百寿堂时,整个正院都是灯火通明,哭声、嚷声交杂在一处,热闹非凡。
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仆妇在外头乌压压站了一片,却都是低眉垂眼,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吱声,更不敢抬头多望一眼。
走得越近,就将屋内的动静听得更清楚两分。景铎的哭声,景尚书的骂声,还有吴老夫人的哭求声,混在一处,中间还偶尔掺杂了两声“啪啪”,乱成了一锅粥。
徐皎赶到檐下时瞧见了景大老爷夫妇,严夫人正在低头垂泪,景大老爷揽着她,应是在低声劝慰。见着她,两人神色都有些复杂,彼此匆匆见了个礼,徐皎就疾步而入。琇書網
迈过门槛,抬眼一看,徐皎却是一愕,脚步滞了滞。
景尚书竟是扒了鞋子,用鞋底使劲儿地往景铎身上抽呢,那“啪啪”的声响就由来于此。景铎不敢躲,只能抱着头,哀声求饶。
“祖父,祖父我错了!您老饶了我!”
“你个糟老头子,这是要将我大孙儿打杀了啊!你再打,我就与你拼了。”吴老夫人“嗷”的一声,竟是直直扑上前去,一把薅住景尚书的头发,往外一扯,快狠准。
景尚书“嘶”了一声,护着头皮,惊声喊道,“老太婆,你还不撒手!就是有你护着他,他才这样一点儿不学好,不过带着两个妹妹到街上玩耍也能出纰漏,若今日阿皎有个好歹,我看他怎么跟他婶娘和他九泉下的叔父交代。这样大的事儿,他居然敢瞒着,还要怂恿他妹妹帮他瞒着,今日再不好好教训他,来日他怕是要反了天了。你放开,你给我放开!”另外一只手,却还死死拽着景铎不肯撒手。
真是……好热闹啊!
徐皎一时愣在门口,直到屋内揪成一团的三人转头看过来。
景铎犹如见到救命稻草,痛哭流涕,“阿皎,好阿皎,救命啊!”
景尚书见着徐皎,脸色那个尴尬啊!松开了拽住景铎的手,要动,头皮却又是一疼,他“嘶”了一声,转头瞪向吴老夫人,“死老太婆,还不撒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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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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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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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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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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