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一怔,皱起眉来,迟疑着去探他的颈脉,神色一慌,又急急去探他的鼻息和心跳,手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脸色更是彻底变了。
“徐皎,别慌!你忘了,你参加过野外急救训练的,确定了意识不清,呼吸微弱,一手压前额,一手提下颌,打开气道,清除溺者口鼻中的泥沙、水草……”徐皎白着嘴脸,勉强定了神,一边回忆着那些学过的急救知识,一边颤抖着手施救,扯开了赫连恕的衣襟,双手交叠,开始胸外按压与……人工呼吸……
连着好几次,身下的人却是半点儿反应也没有,贴着那冰冷的唇瓣渡气的徐皎几乎都绝望了,才感觉到身下的人身子陡然一抻,紧接着,眼睛便是睁了开来,同时伸手将她往边上一攘,身子侧腾起,“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水来。
徐皎被扒拉得险些摔在一旁,这会儿却也顾不上,反是欢喜道,“你醒了?没事儿了?”
对上的却是一双满载惊疑的眼,“你刚刚在做什么?”嗓音紧绷而冷硬,带着不容错辨的质问。
徐皎面上笑容一收,“我在做什么?我自然是在救赫连郎君你的命啊,难不成还是占你的便宜啊?说起来,赫连郎君拿我作饵,陷我于险境,我反倒以德报怨,又救了赫连郎君一回,我都感佩自己情操之高尚呢,怎么?赫连郎君不觉得吗?”
语调里的火药味扑面而来,徐皎沉着一张小脸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往旁边走去,步子迈得重且急。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亏她方才还怕因为她的一时犹豫,真将他害死了!那样不遗余力地救他,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看他那一声质问多么中气十足,定然是死不了了……徐皎错着牙想道,果真是祸害遗千年。
腹诽话音儿刚在心中落下,她的脚步带着两分不甘,猝然刹住。
赫连恕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隐现一抹复杂。
须臾,收回视线,指尖悄悄触及唇瓣……醒来之前那些逐渐清晰的记忆不是他的错觉,她真的对他做了……做了那样的事情。
明明浑身湿淋淋的,被这山间的风吹着还能感到隐约的凉意,他的耳根却是一瞬间烫热起来。
可这并不影响他敏锐的听觉,那本来已经负气远去的脚步声又去而复返,停在了身旁一步开外之处,没再靠近,也没有再度走离。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别的动静,赫连恕皱着眉,沉定地回过头来。
入目却是浑身湿淋淋的娇弱小娘子一双红湿的兔子眼可怜兮兮望着他,一与他目光触上,蒙蒙细雨登时就成了倾盆之势,他一愕时,人已经扑了过来,一时反应不及,被扑个正着,耳边是姑娘带着泣音的娇软嗓音,“方才郎君吓坏我了,我真是怕郎君出事……郎君若是有个好歹,可叫我怎么活?我拼了命救郎君,也顾不得是不是会让郎君厌弃了,见郎君醒来我心里欢喜得不得了,郎君偏却对我那般……我……我这心里好难受……”m.xiumb.com
哭着哭着,渐渐泣不成声,好不情真意切。
赫连恕浑身僵硬,半晌才在那哭声中抽动着嘴角醒过神来,伸手去扯她环在颈上的手,没想到好似吓着了她,反倒让她环得更紧了,看着娇娇怯怯的小娘子,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竟险些将他勒得闭过气去。
赫连恕皱着眉将她的手臂钳住,往外一扯……
“疼!”徐皎倒抽一口冷气,委屈地望向他。犹带泪痕的小脸并不难看,反倒像经了雨水的海棠一般,越发的清丽娇艳,一双晶亮的眼带着些怯怯望着他,贝齿不安地轻咬花瓣似的下唇……
赫连恕的目光一落在那里,登时如同被烫到一般赶忙挪开,视线一滑,落在她的颈上,不由一滞——
那上头多了一道血痕。虽是细,却也是真真切切破了皮,因着她肤色白的缘故,看上去,很有两分触目惊心,还有面颊上,也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赫连恕有些讪讪地不敢再看,目光再一个下挪……却更是不该看的了……
那襦裙的衣料轻薄,颜色又浅,一沾了水,透明得能瞧见藕荷色里衣上绣着的折枝花纹,更是紧贴在身上,将姑娘家的身段儿勾勒得清清楚楚……
赫连恕耳根的热直窜而上,听着一阵细微的声响,微微一侧。
徐皎觉得赫连恕有些不对劲,怎的这眼神游移不说,面皮还陡然有些泛红,这不是溺水的什么后遗症吧?是发烧了?
她迟疑着朝他探出手去,却还不等碰到,便被他一个大力攘了开来……
往边上扑去时,徐皎愕然想到,她这样卖力演出,难道还不能抹平她方才一时没有沉住气的真情流露?
眼前一黑,徐皎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头上被一件衣衫罩住了,她将之扒拉下来一看,是男子的外袍,玄色且湿透了,眼熟得很,方才正穿在某个死变态身上。
徐皎皱着眉,正狐疑着,便听得两声急慌慌的呼唤——
“阿恕!”
“特勤!”
徐皎陡然意识到什么,忙将那件玄色的外袍往身上裹,转过头去,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跑来的苏勒几人!
“怎么样?没事儿吧?”赫连恕上了高坎儿,朝他们大步而去,苏勒忙迎上前来,一边问着一边上下打量赫连恕。
赫连恕轻摇了一下头,沉声回道,“暗处安排了箭手,这回是真想置我于死地了。”
苏勒和狄大听了脸色都是不好,恨恨骂了两句。
赫连恕面上却瞧不出什么异样,“其他的人都拿住了吧?”一边问着,一边往高坎儿下瞥了一眼,见徐皎裹着他的衣裳,乖乖站在水边呢,便又淡淡转回了视线。
“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都绑成一串粽子了,只是可惜,没有萨鲁的分量!”苏勒叹一声,瞥了一眼几步开外萨鲁的尸体。
“死了也没关系,将人头割下来,一道送回去给墨啜翰就是!”赫连恕冷下嗓,也冷下了眼。
“可要给牙帐那边透个话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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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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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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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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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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