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夺淡然接口,“洪先生,我对锡器也是略知一二,待我看上一看。”
吴夺其实不懂锡器,没什么好看的,直接听。
就在吴夺听的时候,洪利居然也没停口,此时黄微忙去了,他就对着何双友说。
“这黄裳所制锡壶,号称‘模范百出而精雅绝伦’。这种却月壶呢,其实在锡壶里很少见,是从紫砂壶中得来的器型······”
“锡制品耐酸碱,无毒无味,又不生锈,明清时期风靡一时,正所谓:盛水水清甜,盛酒酒香醇,储茶味不变,插花花长久······”
何双友只是敷衍了几句。
能看得出来,洪利对锡器还是挺喜欢的,而且确实也有一定见识。
不过,他这点儿见识在吴夺的“听力”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吴夺在他的聒噪声听完了。
没什么悬念。
不是真品。
就锡器来说,除了爱幻想天上掉馅饼的新手,见到黄锡(黄裳)、沈锡(沈存周)这样的东西,首先第一个想到的就应该是仿品。因为这样的工艺大师,传世真品极少,而仿品的数量却实在太多了。
吴夺在听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听了之后,更加糟糕。
因为这不仅是一件高仿,而且还“修补”过。
在锡壶中,有一种做法,叫做“三镶玉”。
就是在把手、盖钮、流嘴三处镶嵌玉料。“三镶玉”锡壶,自是比一般的锡壶更为名贵。
而这一把高仿黄锡,本来也是“三镶”的,但不是“三镶玉”,而是“两玉一檀”。
本来是盖钮白玉,流嘴冰玛瑙,把手紫檀。
但是,如今流嘴的冰玛瑙没有了。确切地说,原先的整个流都残损了,这个流是后接的。
这一把高仿“黄锡”,是乾隆时期的高仿,而且工艺精湛,用材考究,但是传到民国时期,流残损了,又重新补了一个流。
或许后补之前,根本没见到原先的冰玛瑙流嘴,所以就直接补了一个全锡的。
本来这件锡壶也算得上古人仿古人,好歹是乾隆时期的高仿,也两百多年了,不算便宜货。
但是这一残一补,那就没意思了。
“洪先生,这东西我们不能收。”吴夺开了口。
既然他嘴上说是来送货的,那吴夺就“公事公办”。
洪利面色一凛。他不想随便卖给大雅斋不假,但这样的话却一万个不爱听,这不就相当于说这东西不真嘛!
“未请教?”洪利接口,只蹦出了这几个字。
字不多,但意思很明白。
“洪先生,如果成交了,鉴定免费。不成交,只鉴定,需要填表交费,我们还能出大雅斋的鉴定证明。”吴夺应道。
这话,吴夺说着也熟络,因为不久前那位阮先生拿出战国玛瑙环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此时,何双友不由咳嗽了一声。在他看来,洪利好歹是古玩城里的同行,而且是竞争性不强的同行,人家是专卖笔墨纸砚的嘛;所以吴夺的话说得没必要那么硬。
当然,吴夺这话只不过是意思硬,语气上很和缓,而且笑脸相待。但是这东西确实不能收,他心里又挂着回老家的事儿,实在不想过多啰嗦。
洪利到底是惯常在店面上迎来送往的人,略略一缓,便也笑起来,“小吴先生啊,我又不是让你鉴定,只是不收总得有个不收的道理。”
“哎呀,无非就是换个说法,小吴,我也跟着你学习学习。”何双友打圆场。
“洪先生,适才去你店里买纸墨,我是比行价高出将近两成的价格拿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砍价么?”
“啊?”洪利不由一愣,“小吴先生,我们店的价格就是这样啊,能给你让我肯定就让了。但这样的老货卖一件少一件,向来都是一口价的。况且我又不是真正的老板。”
“对,这是你们四宝堂的规矩,所以我不砍价。”吴夺微微一笑,“不收就是不真,不真就是并非黄锡。再说别的,就属于鉴定的范畴了。这,也是我们大雅斋的规矩。”
洪利这才明白吴夺为什么冷不伶仃说出买纸墨的事儿。
这小伙儿,还特么挺尿性!
“那你说不真,可是能代表大雅斋?”
吴夺心想,这个人还挺阴。
随后吴夺淡笑,“不完全能。但今天我值班,你要是信不过我,那就改天再来喽。”
这个时候,何双友的胳膊肘就不能往外拐了,况且,他是信任吴夺的,他跟着点点头,“洪先生,我们意见一致。”
“叨扰了。”洪利就此收起了东西,告辞而去。
吴夺和何双友还是要送送的。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胡允德进来了,迎着打了个照面。
“哎?老洪?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今天张老板放你的假啊?”
看来胡允德认识洪利。
“胡总啊,我是午饭的点儿见缝插针,想给大雅斋送件东西,结果小吴鉴定师看不上啊!”洪利说着,还看了看吴夺。
“不会是锡器吧?”胡允德笑了笑,“这么冷门的东西,像你这么懂的人可不多了。”
“还真是锡器,不过小吴先生一句‘不真’就把我堵死了,想要听详细的,还得交鉴定费。”
胡允德听完,看了看吴夺,“小吴,是这么回事儿么?”
“对。”吴夺点点头,“我是按照规矩来办的。”Χiυmъ.cοΜ
“确定不真?”胡允德又问。
“完全确定。”
胡允德又看向洪利,“老洪,那就没办法了,小吴如此确定,那应该就是你的东西不真了。”
洪利有点儿懵逼,“胡总,你看都没看······”
“我对锡器,也就是个半瓶醋,所以不需要看了。但是,小吴说不真,那就代表大雅斋说不真!”胡允德又笑了笑,“不过,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你要真想听小吴说说,那这笔鉴定费,我做主了,可以免掉。”
洪利瞠目结舌。胡允德是什么人?别的不说,在齐州古玩行里,胡允德的眼力,那是有口皆碑的!
可这个吴夺,也就二十多岁吧?他就算打娘胎里开始学,那也不可能让胡允德如此推崇啊!
“干嘛免呢?鉴定费我出!今天我还就要一张你们大雅斋的鉴定证书!”
这下子,洪利还不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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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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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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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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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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