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夺点点头,没有插话。
根据何双友的介绍,这处老宅是他老婆的一个买沉香的客户介绍的。房主其实是这个客户的姑姑,老太太七十多岁了,独居在老城区的一个小院里。
小院不大,老宅是民国时期四十年代建的。前一阵,老太太加固修缮,整理出了一些不想要的老东西。
想想卖给收破烂的有点儿可惜,便托这个喜欢文玩的侄子帮着打听下买主。
所谓不想要的,主要是大件和易碎品——老家具和瓷器;因为小玩意儿很容易收纳。
这个侄子先收走了姑姑的几件东西,都是木制老家具。同时呢,他不懂瓷器,便对何双友两口子说了。
何双友去看了看,只收了这么一件挂袍的罐子,这罐子虽然没露画片和底款,但是能看到口沿、圈足、内壁。何双友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老太太要价不高,顺手就给收走了。
“这老太太原先有个独生子,还没结婚就因为车祸去世了,老伴前几年也走了,现在一人独居。她的老伴以前喜欢买老东西,当时又便宜······”
吴夺听了叹道,“她这命也够苦的啊,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是啊,这也没办法。其实这个侄子对姑姑挺好,还想给她张罗新老伴来着,但是老太太没同意。”
“何老师,您去看东西的时候,没别的能看上眼的了是吧?”
“我看没有了。有老桌子老椅子的,她侄子懂木料,自己给收了;剩下的主要就是瓷器,这件挂袍的算最老的;剩下的没有挂袍的,都是明面儿上的事儿,大多是民国时期的。最好的就算一个粉彩帽筒了,我也问了,但她临时起意又不卖了,说要当花瓶使。”
帽筒,顾名思义,一开始是用来放帽子的,外型基本就是一个拔高的笔筒,帽子正好搁在圆筒上。后来,帽筒逐渐成了一种陈设器,以观赏功能为主了。
“对了,她院子里的花棚底下,还有一口大缸也说要卖,老的,但我瞅着窑口比较偏,就没买。”
“大缸?”吴夺笑了笑,“我家院子里,也有一口宣德大龙缸养着鱼······”
话没说完,就被何双友打断,“宣德大龙缸?几百万的东西你用来养鱼?”
“嗐!您听我说完啊,肯定是写着宣德款儿的现代工艺品啊。不过啊,咱们这玩古的人,新东西那真是越看越别扭,所以,您一说老太太那口大缸要卖,我还真有点儿兴趣。”
“我先给你说说情况。”何双友介绍道,“这缸啊,口径得有六十公分,高在四十公分左右。折沿鼓腹,造型其实还不错,就是这釉吧······”
何双友又想了想,“黑褐色釉,还带不少砖红斑纹。”
“这个釉色是挺怪,怪不得您说窑口偏。”吴夺想了想,也想不出会是什么窑口。
华夏历史上的瓷器窑口太多,收藏界关注的主要就是官窑和民窑中的名窑,那些比较偏的、知名度不高的窑口,要说全都掌握,那是不可能的。
“对啊,肯定不是知名窑口出来的,所以我感觉意思不大。不过,看着年份倒是有。”
“您看能到什么时候?”
“要我看,能到元,甚至更早。但光有年份没用啊,哪怕是到宋,偏窑口的普品,一样不值钱。这口缸的胎质也比较粗。”
“我就是因为用个现代龙缸看着不舒服。要是能到元,又不贵,这样不挺好?摆在院子里,不算心疼,却又有年份。再说了,您不是说造型也不难看么?这釉色吧,也不是一码黑,带砖红斑纹,也可以。”
“行啊,你要这么说,可以去看看,回头我帮你联系下。”何双友笑道,“我当时也没问价钱,你自己谈好了。”
“好嘞。”
两人吃了午饭回去不久,胡允德来了,单独叫吴夺去了他的办公室。
胡允德主要是说土蜘蛛长健的事儿,他在中午的时候,已经代表章老和土蜘蛛长健在电话里谈了,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交易不成。
吴夺听后,也把土蜘蛛长健上午来的事儿详细说了说。
胡允德微微皱眉,“此人用心有点儿深远,确是不得不防,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琇書蛧
“我自己是不担心,就是有点儿烦闷。要是他手里有一批如此水准的高仿,不知道多少人得吃药。”
“是啊,但是咱们却也管不了那么多。”
“别让我再碰上,再碰上一样还给他戳穿喽!”吴夺忽而抬头,目光犀利。
胡允德拍了拍吴夺的肩膀,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下班后,何双友开车载着吴夺到了他家。
进门之后,何双友先去了厨房。
吴夺跟在后头,只看到包好的没下锅的饺子整齐地码放着,却没看到嫂子。何双友打电话问了问,原来是孩子单元测验考了一百分,原先答应过要买一套玩具的,今天包完饺子去接孩子放学,然后先去买玩具了。
何双友带吴夺进了书房,他的藏品主要集中在书房。
吴夺上手这件万历青花葡萄罐之后,也没看太长时间,之前毕竟看了照片了。
可是,听完之后,吴夺却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不由再度仔细审视起来。
不是东西不老,只是没老到万历。
这原来是一件乾隆官窑仿的万历官窑!
康熙、雍正、乾隆清三代仿明代官窑瓷器,是一个比较集中的时期,这其中,有官仿也有民仿。
官仿之中,也有好几种情况。
有造型、纹饰、款识等等完全仿的;有其他特征完全照仿,却不落款或落清代年号款的;还有落了明代官窑款,实际上造型、纹饰等等却是清代特征的。
而这一件万历青花葡萄纹罐,则属于第一种。
官窑仿官窑,本就特别难辨认;而且乾隆一朝的高仿水准很高,同时,乾隆朝的瓷器,不少也是十分繁缛的风格。
吴夺听明白了,却还得再度仔细审视,是因为若是找不出区别,没法子对何双友说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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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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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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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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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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