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何轻何重?
这个轻重不应该是别人来衡量给予的,轻重本应是由自身来认定。
张继先看起来根本没有将生死放在心上。
那面的夜浮生却是不舍道,“奴儿,人终有一死的,可若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众人茫然。
他们浮游一生,只觉得生命无限,从未想过夜浮生所说的问题。
夜浮生望向崔奴儿,笑容无法露出,可眼睛却是有光的,“我终于明白了,我一世戎马,死而复生,原来不是为了一统天下,而是为了……再见你一面,我终于……记起了你。”
一言落,泪水滑落。
相见却不相知,相见不知早见。
人之一生,蒙昧懵懂,忘记了应该记得的,追逐着转瞬即逝的。
崔奴儿闻言、一把抱住了夜浮生,早就不能自己。
晚风不晚反倒温柔,因为它知道总能等到黎明的到来。迟见难见悲切无奈,更因明白错过的一切,终究不能重来。
*
沉约神色凝重。
他对眼前的凄惨似乎无动于衷,他凝神思考琴丝提出的问题。
越思索,他的骇然之意越浓。
他本来不是容易震惊的人,但从琴丝的问题中、融合他经历的事情,他得到一个自己必须面对、可又难以面对的答桉。
“你是想说,平行世界是由众妙之门创造出来的?”
这像是重复琴丝的结论,沉约却知道绝对不是,如果这个结论是真的,那么他是否可以认为——明界、暗界、他所知的世界,都是由众妙之门所造?
真实、却又如梦的世界,包括他们如今所在的空间,其实都是造出来的。
西方早有上帝造世说,中原同样有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的传说……
经历科学洗礼的人认为这些学说乃无稽之谈,可宇宙万物玄奇中又极有规律,这般规律下的空间,若说不是依据模版创造,反倒更让人困惑。
佛说有三千世界,泛指世界的繁多,佛又说一切虚幻,难道佛的意思是说——因为这些世界都是众妙之门所造。
既然可以创造,那自然可以销毁……
那一刻,沉约着实想到的太多太多。
水轻梦同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琴丝轻叹一声,“很好。”沉默片刻,琴丝喃喃道,“你比我想的更有头脑,更敢假设,看起来也更能接受……残酷的现实。”
幽幽叹息,琴丝缓缓道,“在到达这个世界后,哪怕被世人欺骗,哪怕遭遇太多波折,可我始终都在为末世的后来人做准备。有时候,等待是因为责任,也是因为希望。”
她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她也是对世界仍充满希望的人。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琴丝轻声道,“我一直很喜欢这句话,喜欢,就要奉行的,让喜欢的一切存留下去,不是吗?”
沉约暗自凛然。
他知道一个清醒人的感慨后,通常都有个更清醒的决定。
清醒的决定,很难让人愉快的。
“因此哪怕都子俊再是偏激、再是愤慨。我仍旧耐心的说服他,和他携手铸造着末世最后的希望。”Χiυmъ.cοΜ
琴丝缓声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都子俊。”
沉约沉声道,“但你了解都子俊为何会变成那样,因此你对他仍有宽容,抱有期待,这是他为何对你情有独钟的缘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琴丝笑笑,“你说的很好。沉约,我很欣赏你。”
旁人这么说的时候,多少有些傲慢之意,琴丝如此说,却有着十足的真诚。
“水轻梦,你还记得一件事吗?”
琴丝突然道,“我和你说过,每次极限程序在加入沉约这个条件后,都会死机。”
水轻梦微怔,不想琴丝突然提及这件事情,只是“嗯”了声。
“我们这些人始终想不明白,觉得系统有bug。”
琴丝说到这里,知道水轻梦不懂,补充道,“bug就是问题的意思。”
水轻梦的反应让琴丝惊诧,“你们的极限程序,或许始终无法理解沉约的作为,也自然推算不出这种作为下的结果,这才死了!”
水轻梦终究不太知晓科技语言,用死来解释当机。
“你猜对了。”
琴丝涩然道,“你很快想到这点,但我是到如今才想到这点。我们习惯了用极限程序来给我们指引,沉约到来后,我们就将他这个变数加入程序推演中,但极限程序始终没有结论。”
微有凝顿,琴丝又道,“因为极限程序哪怕懂得世人的所有情绪,可始终无法推知沉约的行为。”
很是感慨,琴丝喃喃道,“沉约,如今看来,你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平平无奇。可偏偏你走的每一步,这世上却没有哪个能够做到,你超越了极限程序的情感认知极限。”
沉约沉声道,“你过誉了。事实上,你们可以做到的,只是你们没有去做罢了。”
琴丝赞同道,“你说的不错,但你高看我们了。我们不是不去做,我们是做不到。”
微有吁气,琴丝伤感道:“世上有太多正确的道理,唯独你坚定的去执行这些道理。都说宽容,可在遇到挑衅的时候,却难免以血还血。都说正义,但在危机时刻,还是选择不择手段,都说为了天下,但天下早就支离破碎,都说为了民心,可愚民的政策此起彼伏……”
沉约终有无奈之意。
因为他知道琴丝说的是事实。
真相让人痛苦,事实让人无奈。
就因为如此,世人才会造出各种迷离的假象、逃避其中。
“我们或许改变不了太多……”
沉约回应道,“但我们最少……能够让自己不受扰动。”
水轻梦赞道,“正是如此!”
琴丝所言如乌云般笼罩过来,水轻梦觉得不对,一时间却无法辩驳。
有些人本来就是悟得却说不得。
可听沉约一言,水轻梦不由赞叹沉约就能说出她想说、却说不出的看法。
琴丝叹道,“你说的的确是很好的道理,可你能做到,这世上却少有人做到。”
沉约沉默。
水轻梦不由道,“想地藏王菩萨当初发宏愿要清空地狱,他恐怕同样没有做到。”
琴丝的回答很让水轻梦意外,“你错了,他恐怕做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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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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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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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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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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