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知府早料到会是如今的结果。
最震惊的是娄二公子娄三公子。
因为,他们一直以为,李家人只是从京城逃难而来讨生活的平民,听说李家老爷是皇帝了,过去的身份是庐陵王时,这两位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两人心中暗暗吸了口凉气,幸好没对李玉恩不敬,否则,他们小命休矣啊!
父子俩进了李家,见到换装的李家人,一个个神色肃然,行礼问安生怕有一些纰漏。
“不知亲家的身份是皇亲,实在是罪过。”娄知府自责说道。
韦氏微笑道,“说来,还是我们先瞒着你们家的,你们何罪之有?不必自责了。你们是三品之家,当初却没有嫌弃布衣身份的二公主,反而礼数周到地将她娶进门,该我和皇上感激你们家才是。”
娄知府马上谦恭说道,“皇后娘娘过誉了,臣惶恐万分。”
他心中在暗暗庆幸,幸好当初给李玉恩安排了盛大的婚礼。
要是当时怠慢看轻了李玉恩,此时韦皇后就不是笑脸和他说话了,他的乌纱帽怕是都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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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休息了两天,在娄知府父子和李县令父子,还有柴大郎一家人的送行中,李兴茂带着韦氏和柴娥英母子他们,坐马车往京城而行。
娄知府料想韦氏舍不得李玉恩远嫁,建议娄承业也跟着北上。
护卫队们跟随在车队前后。
离开李家经过桃花河村的路上,沿路都有百姓们出来观看。
村里人不会说什么吉祥讨喜的话。
大家像送亲人远行一样,站在路口,朝他们挥手。
有人端着家里的酒水,有人端着茶壶,有人端着果子点子。
他们知道,如今的李家人看不上他们的东西,但这是他们的待客之道,送贵客远行,会拿出家里最好的食物送行。
李兴茂朝他们频频点头,也挥手致意。
他心中暗道,若有机会,他还会回来。
难过的是三个孩子,他们成天和村里的孩子们厮混。
如今要分开,也不知几时相见,三个孩子趴在车窗口往外看,有村里的孩子看到他们,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
李景难过得直哭。
可不回不行啊,他做不了主留下。
果果也舍不得这里,但,她好久好久没回家了,她想先回家看看。
年纪最小的李昱,不知分别聚散。
哥哥姐姐笑,他笑,哥哥哭,他也跟着瘪唇。
柴娥英将三个孩子搂在怀里,心中感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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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茂回村时,轻装赶路,十来天就到了。
但这次带着三个孩子,还有怀着孩子的李玉恩,行路速度不快。
走了四十天,他们一行人才到京城。
十月末的京城,北风呼呼,天寒地冻。
京城地广树稀,走到屋外,哪哪都是寒气,没个躲藏之处。
虽然没有下雪,太阳也白亮亮的照着,却感觉不到半丝儿的温暖。
自小生活在南方的柴娥英,看到这样的京城,很有些不适应。
但她自知嫁夫随夫,虽然不适应,但还是努力地习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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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队直接行驶到了皇宫前,提前得到通知的宫中内侍官,带着一群内侍和宫女们,站在皇宫门前迎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朝中的臣子和命妇们。
他们看到韦氏和李兴茂柴娥英下车,一齐跪拜下来。
“恭迎皇后娘娘,大皇子殿下,大皇子妃回宫。”
韦氏神色自然朝他们虚虚抬手,“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韦氏看着曾经认识的人,唇角淡淡浮了抹浅笑。
这些人,有几个是真心欢迎她回来?
但她偏偏回来了!
迎接的人们,发现韦氏和以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端庄高贵的皇室之妇。
想来也是,庐陵王父子都没有太大的变化,韦氏能有什么变化?
在韦氏身上找不到惊讶之处,他们又去看柴娥英。
人们打量着这位,李家在镇安府乡下娶的大皇子妃。
有人疑惑惊讶,有人鄙夷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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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朝臣和命妇们,该如何说话回礼,在来京城的路上时,庐陵王妃已对柴娥英做了详细的交代。
这一路上走得慢,在每天停车休息的时候,庐陵王妃会亲自教柴娥英,还亲自做示范。
并让随行的四个宫女,监督指教。
柴娥英很聪慧,学得很快,也记得很牢。
眼下,面对朝中命妇们刁难的目光和言语,柴娥英应对得游刃有余。
几个有心想看柴娥英笑话的命妇们,个个都惊讶失望。
韦家人,因为都是布衣身份,只能远远站在朝臣命妇们的身后。
即便他们家的姑太太成了皇后,按着规矩,没有得到允许,也不能走得太靠前。
虽然不能像平常人家一样,和自家姑太太亲近说话,但韦家几个老爷太太们的脸上,还是洋溢着自豪的微笑。
当庐陵王府被贬出京城时,多少人见到韦家人,嘲笑着说韦家的姑太太再回不了京了,还可能会饿死在外面。
当时,韦家人只能生着闷气,无法反驳。
可瞧瞧,他们家的姑太太不仅没饿死在外面,还回来当皇后了。
韦氏的目光,从朝臣命妇们的头顶掠过,朝娘家人望去。
没了官职的哥哥们,只能远远地站在人群外。
他们激动欣喜着。
老实的韦三爷,还抬着袖子抹着眼泪。
韦氏心中也很激动,她微微笑着,走向娘家人,“大哥,二哥,三哥,你们也来了?”
“娘娘,路上行路可顺利?一路辛苦了吧?”韦家大老爷,激动着道。
“还好,老太太可好?”韦氏关心母亲的身体。
“老太太听说你回京了,高兴得什么似的,今天午休都没有休息,一直在问娘娘的情况。”韦二老爷笑道。
“你们且先回去回复老太太,等我进宫见了皇上,就去见老太太。”韦氏看着几个哥哥笑道。
“是是,我们这就回去。”韦二老爷喜滋滋地直搓手。
太好了,皇后进韦家,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李兴茂和柴娥英,带着孩子们也走了过去,“三位舅舅,这是柴氏,这是几个孩子。”
柴娥英落落大方地朝韦家人颔首,“舅舅们好,舅母们好。”
李兴茂又摸摸三个娃的头,“来,见过舅公舅祖母们。”
李景先喊了一遍。
李昱鹦鹉学舌也喊了一遍。
果果没喊,她眨着眼,仰头看着韦二老爷问,“二舅公,七表姑呢?”
韦二老爷一脸惭愧,女儿韦七娘因为差点被宇文家骗婚的事,跟他一直不说话,最近住到外祖家去了,派人去接也不肯回家。
他赔着笑脸道,“她在她外祖家住着呢,我过会儿就去接她回来见小郡主。”
果果板着脸,“你不准欺负她。”
韦二老爷心说,他现在哪敢啊!
以前有李玉竹警告他,现在还多了妹夫皇帝。
得,现在还多了位小郡主的警告。
送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虐待女儿了。
“当然当然,绝不会的。”韦二老爷讪笑。
内侍宫又催着大家进宫,韦氏这才向娘家人告别,带着大家走进皇宫正门。
和以往的送别不同,这一次,韦家人格外兴奋。
直到韦氏他们走得看不见了,韦家人才兴冲冲回了韦府。
韦氏说要回韦家看老太太,他们得准备起来。
那些朝臣命妇们,看到韦家人如此兴奋,表面虽然不屑,内心中却在羡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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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宫。
大家先来见太后。
正如韦氏说的那样,太后的脾气不好相处,并没有见他们,而是让大宫女出来传话,说今日身子不适,改日再请韦氏和柴娥英来说话,又说他们远路而来,一定是辛苦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韦氏对那大宫女道,“既然太后身子不舒服,我们先行离开吧。”
韦氏带着大家,离开了太后宫。
大宫女走到大殿外的台阶下,目送他们离去后,去了内殿中的一间小耳房里。
耳房中的装饰很简单,只有一桌,四椅,另外,地上还有块蒲团。
桌上放着一尊一尺高的玉佛,佛前有小巧的金香炉。
炉中清烟袅袅。
桌上还有一本经书。
太后在礼佛。
她手里捏着佛串,垂着眼帘,翻看着面前的经书,口里念念有词。
“娘娘,他们走了。”大宫女走上前,轻声说道。
太后睁开眼来,望着面前眼帘低垂一脸慈祥的菩萨,笑了笑,“韦氏带来的人不少吧?”
大宫女道,“确实不少,有她的大儿子一家五口,还有二女儿两口子。”
“想当初,我还那么瞧不起她,说她是个生崽狂……,谁知……”太后闭了下眼,心中涩然,早知道自己后半生会如此,她前半生该多生两个孩子才是,她望向大宫女,“今后,他们再来的话,也说我身子不好,不便见人,带着一大家子人来,炫耀给哀家看,当哀家不知韦氏的想法?哼!”
大宫女看她一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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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氏带着儿孙们,跟着内侍官来到永兴宫。
曾经的庐陵王,现今的新皇李伯暄,得知家人来了京城进了皇宫,亲自站在永兴宫的台阶下迎接。
圆滚身材的他,穿着龙袍竟比当王爷时还要威风。
韦氏看到自家老头子的新打扮,忍不住好笑。
李玉玟今天也破例出了门,和裴慎言站在李伯暄的身侧相陪。
李伯暄的另一边,则是李玉竹和穆元修。
两口子在京城没有宅子,一直住在裴慎言的宅子里也不像话,庐陵王给他们在京城选了处大宅子,两口子已经搬去住了一个月了。
韦氏走上前,当先拜下,“臣妾,参见皇上。”
“老夫老妻的,参什么见的,平身吧。”庐陵王乐呵呵地走上前,双手扶起同甘共苦过的发妻,“路上辛苦了吧?行路可还顺利?”
“近些日子,天气都晴好,一路太平。”韦氏笑道。
李兴茂柴娥英,带着孩子们走过来。
李玉恩由娄承业扶着,也来行礼。
李伯暄瞧着自家胖女儿越发胖了,知道她月份大了,忙说道,“不必行礼了,都平身吧。”
“谢皇上。”娄承业小心地扶着李玉恩,他心中很激动,岳父皇帝会不会赏他一座驸马府?
三个娃子最激动,围着李伯暄嚷着,“爷爷抱,爷爷的帽子好看,爷爷的胡子长长了,爷爷的袍子上画的是什么”。
李昱抱着李伯暄的腿,像爬树一样,想往身上爬。
李景在抱另一条腿,果果在研究李伯暄的龙袍。
柴娥英走过去,一手拉一个,“昱儿,李景,不可无礼,果果,快住手,怎么能扯皇上的袍子呢?”
这三个孩子,还当是在村里啊,没规没矩可怎么行?
柴娥英担心,李伯暄会怪她没有教育好孩子的言行,紧张着走过去,将孩子们从李伯暄的身上拉下来。
李昱小不懂事,口里还嚷着,“我要爷爷嘛,我要嘛,我要爷爷抱抱!”
李景也委屈着嚷,“我也要,爷爷好久没抱景儿了。”
柴娥英尴尬得不知怎么才好。
韦氏微笑道,“娥英啊,无妨,孩子们许久没见着他们爷爷了,他们心里头定是想得紧。”
“是呢,无妨无妨。”李伯暄将最小的李昱抱起来,“谁叫你的腿最短呢?来,爷爷抱你爬台阶。”又喊着李景,“快牵着你妹妹,咱们进去说话,爷爷一会儿再抱你们。”
李景便来拉果果的手,另一只手拉着李伯暄的手,爷孙四人先走进殿中去了。
走到龙椅前,李伯暄将三个娃并排在放在上面,他则坐在一旁。
殿中的内侍官,惊得眼睛都瞪直了。
殿外,韦氏笑着招呼大家,“我们也进去吧。”
一家人,热热闹闹走进永兴宫大殿。
他们刚坐下,李兴盛和李兴安哥俩来了。
这下子,大殿中更热闹了。
三个孩子又冲向两个叔叔。
两个单身汉,哄了好半天,才将叽叽喳喳的三个娃哄得安静。
不过,实在是人太多,大殿中还是吵哄哄一团。
李伯暄和韦氏说话,问着村里的情况,韦氏问他京城的事情。
李兴茂问李兴安李兴盛,旧王府整理的情况。
柴娥英一边哄孩子,一边小声问李玉玟李玉恩的身子。
裴慎言作为大女婿,负责招待远来的娄承业,不过,穆元修懂得也不少,娄承业也时不时地问穆元修一些话题。
几个内侍和宫女们,瞧着这一大家子,目瞪口呆。
他们惊讶了会儿,又转而一想,皇宫就该这么热闹兴旺才是。
要都像先皇那样,只有一个大行皇帝儿子,儿子又一直没有子嗣,宫中一旦发生变故,这皇位就得易主。
不想易主都不行啊,太后看到大行皇帝没了时,整个人都吓傻了。
事情都过了三个月了,太后一直没从丧子的哀痛中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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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都到齐了,李伯暄开始安排大家的住处。
皇帝的家人,不能像平常百姓家一样,合住一处,得分开。
李伯暄道,“你们母亲,和朕住永兴宫,老大你们一家住皇宫左侧的嘉福宫,老二老三你们合住旧王府。玉恩和承业,你们的住处,父皇也给安排好了,就在玉竹和元修家的隔壁,在玉玟宅子的附近,你们姐妹三人住一处坊市,步行就能窜门。”
李玉恩生怕住得远,不能随时和姐姐妹妹说话,她高兴道,“多谢父皇。”
娄承业也很高兴,“多谢父皇赐宅子。”
大家行路辛苦了,李伯暄并没有和家人多闲聊,吩咐内侍宫女们,带大家去休息。
晚上要在宫里设宴席,一家子都没有出宫,就在宫里的宫苑中休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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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设宫宴,李伯暄派人去请太后。
太后照旧推脱说身子不适,拒绝了。
不过,李伯暄还是派了内侍,送了八道上好的菜肴到太后宫中。
大宫女查看着菜点,发现都是太后平时常吃的,她命人收入了,走到内殿中来回复太后。
“婢子看过了,送来的菜,都是太后平时常吃的。可见,皇上是有心的。”
太后轻笑,“今天进宫的人多,他的家人也到了宫中,得做好样子,免得让人笑话他过河拆桥。”
大宫女说道,“做样子,也比不做样子好,好歹他是个怕人说的人,要是不怕被说,那才可怕。”
太后想着大宫女的话,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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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宫宴,就在永兴宫大殿中摆开。
请来的人,有韦家老太大和几个韦家老爷太太们,还有李氏皇族的几个王爷,当然,少不了会请裴丞相。
请的都是皇亲,主要是让大家,来认识柴娥英和几个女婿,以及三个孙儿辈。
起初,裴丞相不想来,装病。
李伯暄知道他怕翻旧帐,故意吓他,派人问他是不是病重了,真病重了,不如告老在家得了,不必每天辛苦上朝。
裴丞相听到这话,哪还敢装病?
马上精神抖擞地叫人推着他的轮椅,进了皇宫来。
但是呢,他还是不好意思坐到最前面,进了永兴宫,就一直在暗处藏着。
裴夫人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么一副怕见人的样子?
做了什么亏心事,他能说出来吗?
当然是得闷在心里,还要闷得死死的。
他当年不想李伯暄一家回来,但为了让李家救裴家,他只好厚着脸皮去求李家回来。
将李家求回来了,可不是求回来当皇帝啊。
这亲家公将来压他一头,他还怎么亲近外孙?
李伯暄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似的,他越是躲,李伯暄越是找他说话,还命人请他到近前来坐。
“说来,朕还要感激裴丞相,若不是裴丞相的相助,朕也回不了京城,大郎,替朕敬裴丞相一杯。”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不少人都朝裴丞相看来。
“是,父皇。”李兴茂提了酒壶,端了酒杯,来到裴丞相的桌子前面,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裴丞相的酒杯满上,“裴丞相,请。”
裴丞相窘着脸,只得道了谢,又说道,“大皇子殿下,请恕老臣腿脚不便,不能起身,还望见谅。”
李兴茂道,“丞相大人不必自责,你腿脚不便,不必起身了。”
另一边,是韦氏和韦家人在说话。
今日的韦老太太,无疑是最受人瞩目的那一位。
因为韦氏相陪,不少诰命夫人们,都来敬韦老太太。
韦老太太心中感慨,总算熬过来了。
李玉竹的记忆中,没有参加过这等宴席,不过她并不怕被人询问。
穆元修似乎也不怕。
两人落落大方地与人攀谈。
有人想刁难他们,问些古怪的话,全被他们应付着过去了。
不少人暗暗称奇,不是说,这三女婿是个乡下人么?
但说起话来,竟一点不输于京城的公子们。
坐在李兴茂身旁的柴娥英知书达理,面对有人来敬酒,也做得毫无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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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一直吃到二更天才散。
李家兄妹们向父母告别后,各自坐马车回各家。
李兴茂的马车里,因为有三个孩子,最是热闹。
李昱困得不行,抱着李景已经迷糊得睁不开眼了。
果果也哈欠不断,只有李景,显得格外的兴奋。
他趴在车窗口,指着夜色中的京城,不停地嚷着,“那里好好看,啊,那里好亮。果果,小昱,看这里呀,这里好多人,天黑了,他们怎么还不回家?”
李景看到的是夜巡兵,这时候正是他们当差的时候,当然人多了。
柴娥英也很累了,她靠在李兴茂的肩头,不想说话。
李兴茂看她一眼,呵斥着李景,“别吵了,大家都困了,弟弟都睡着了。”
李景回头来看,可不是么,除了他在兴奋,大家都好像都累了。
李景这才不说话了。
嘉福宫就在皇宫的隔壁,只相隔了几百步。
马车跑了没一会儿,就停了。
内侍宫和宫女们,服侍他们一家子下马车。
下了车,果果和李昱又一起醒了。
有年老稳重的嬷嬷走来,要引着三个孩子走路。
但李昱怕生,不肯要她们,加上他正犯困,缠着柴娥英不放手,“娘,娘抱。”
“好好,娘抱。”柴娥英只得将李昱抱起来。
李兴茂则牵着李景和果果的手。
一家子进了嘉福宫。
虽然是夜色中,但柴娥英还是看出了,这座小宫苑的华丽与威严。
“殿下,娘娘,请这边来。”引路的内侍总管,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卧房的寝具,殿下和娘娘今晚先用着,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殿下和娘娘明早找咱家来添置。”
柴娥英点头,“有劳公公了。”
“这是咱家的份内事。”内侍总管微笑道。
在宫苑的后宅中,一路蜿蜒,最后,他们在一座大院落前停下了。
进门后是院子,左边是花园,右边是小亭子和小荷花池,后面一排房子的中间是正堂,有左右厢房。
李兴茂给柴娥英作介绍,这里有多大,有多少屋子。
柴娥英一一记在心里。
七间房,足够他们一家五口住了。
李兴茂又道,“这只是嘉福宫中的一处院落,这宫苑宫,像这样的院落还有三处,等孩子们大了,再让他们分屋住去。”
柴娥英微笑道,“好。”
“今天天晚了,明早我带你去逛逛这座宫苑。”李兴茂又笑道。
“好。”柴娥英疲倦地应道。
她确实累了。
是笑累了。
说了半天话,陪了半天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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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茂两口子入住嘉福宫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次日,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
这天,因为长途赶路,李伯暄没有要求李兴茂入宫上朝,而是命他在家陪妻儿熟悉新住处和京城。
上午,李兴茂带着柴娥英和三个孩子,将嘉福宫逛了一圈。
嘉福宫并不大,不及庐陵王府的四分之一大。
但是,嘉福宫是个特别的宫苑。
曾是历代太子们住的地方。
得到消息,来嘉福宫最早的是薛氏。
她依旧穿着那身腊梅黄的长裙子,头上戴着同样的斗笠。
“你找谁?”守门人看着薛氏,冷声问道。
“我找大皇子殿下,你跟他说,我姓薛。”
“姓薛?”守门人打量着薛氏,“哪家的薛?”
京城的姓氏众多,人们只认大户的姓氏。
“安国公府的薛氏。”薛氏淡淡说道,“你按着我的原话去回复。”
薛氏担心他不传话,送上了一块银子。
看在有跑腿费的份上,守门人道,“等着。”
但没让薛氏进门,而是又关了门。
大门侧门都没有开。
薛氏站在风口,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等啊等,等得许久,也不见人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和守门人说话时,果果就站在门内。
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
守门人将门一关,果果就拦着了守门人。
“小郡主,你有事吩咐吗?”守门人笑眯眯向果果问安。
这位才三岁多的小不点孩子,眼神像大人一样精明,整个府上没人敢糊弄。
不过半天的时间,这位小郡主已将府里的人名字,全记下了,真是神了。
“你站在这里,候上半个时辰再去回复我父亲,去早了,我叫人打你板子。”果果抬着头,冷冷说道。
守门人笑眯眯的,“是。”
果果看一眼门外,扭身走了。
她小跑着进了柴娥英和李兴茂的院子。
两口子起了个早,带着孩子们在小花园里走了一圈,这会儿坐在一起闲聊。
果果站在门口,往卧房里瞄了一眼,又悄悄退出去了。
刚才,李兴茂在给柴娥英揉腿,两口子亲亲密密的,她没有打搅。
守门人很听话,果真等了半个时辰后,来回复李兴茂。
而这时候,柴娥英已被果果喊到别处去了。
“她又来做什么?”李兴茂冷笑。
守门人见李兴茂冷了脸,吓得不轻,“殿下,您不想见她的话,小人就轰出她吧?”
李兴茂想了想,抬手制止了,“等等,叫她进来吧,到福喜堂等着。”
“是,殿下。”
守门人传话去了。
李兴茂去了另一处屋子,找到柴娥英。
柴娥英正和三个子看一处假山石。
李景和李昱,转着假山石的小洞,嘻嘻哈哈捉迷藏。
“娥英。”李兴茂喊道。
柴娥英回头,讶然问道,“相公,怎么啦?”
“有个人,要见我,但我觉得,你也应该去。”李兴茂道。
他的神色肃然,没有笑容。
柴娥英微微笑了笑,“是谁啊?”
果果站在柴娥英身后,望着李兴茂。
李兴茂看一眼果果,又看一眼李景,“是果果和景儿的生母,薛氏。”
柴娥英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她找你……,什么事?”
李兴茂走上前,握着柴娥英的手,“不知道,不过我想着,我和她没什么话讲,若是她问孩子的事,你比我清楚,你跟她说吧,若是其他事,你不方便说的,我来说,你是府上女主人,有妇人来找,你比我适合见面。”
女主人——
柴娥英喜欢这个词。
她浅浅笑道,“好。”
原来是薛氏找来了。
作为生母要见孩子,拦着不让见,未免不见人情,李兴茂不想见她,才让她出面吧。
柴娥英喊来跟随来京的姜嬷嬷,吩咐姜嬷嬷看好李昱,她带着李景和果果,跟着李兴茂去见薛氏。
薛氏长没什么,柴娥英不知道。
她看着怀里的果果,猜测着薛氏的长相。
果果才三岁,就已是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皮肤雪白,面容娇好,眼神灵动。
一头乌发,比别的同年纪的孩子生得都要好。
就在柴娥英的忐忑不安中,内侍带着薛氏来了。
薛氏看到柴娥英坐在正堂中的上首,和李兴茂并排而坐,眼神狠狠一跳,气得暗暗咬牙。
这个乡下女人!神气什么?
等着瞧!
她取下斗笠来,昂首朝前走去。
柴娥英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大约紧张,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李兴茂飞快握着她的手,紧紧的。
柴娥英一愣,回头来看他。
李兴茂回以一个微笑。
柴娥英心下恍然,是呢,薛氏是原配又怎样,那是李兴茂的过去式了,是她自己跑走不要李兴茂的,李兴茂没有做对不起薛氏的事。
她没有理由面对薛氏紧张。
等薛氏离得更近一些后,柴娥英越发不紧张了。
因为,她看清了薛氏的长相。
果果长得并不像薛氏。
果果的长相,是李家三个小姑子的综合体,细看之下,像李兴茂多一些,没什么地方像薛氏。
李景就更不像了,那是李兴茂的缩小版。
薛氏的面容,虽然也十分的清秀,但她的下巴很尖,颧骨很高,一双眼看人时,没有一丝的柔意,而是带着攻击性。
这样的眼睛,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看了都会不舒服。
柴娥英大大方方问道,“你是薛氏?你找到来我们家,有何事?”
薛氏不屑地睇一眼柴娥英,又望向李兴茂,“茂郎,我找你有事,请不相干的人先避开。”
李兴茂看一眼左右,一边是妻儿,一边是儿子和女儿,他淡淡说道,“坐在你眼前的,是一家四口,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什么要分开?”
“你……”薛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又指向果果和李景,“你们两个,见了娘都不喊一声的吗?”
果果冷着脸,不做声。
薛氏当年跑掉时,李景刚三岁,是个不大记事的年纪。
和柴娥英相处两年多,他早忘记了薛氏的存在。
他一直以为,柴娥英才是娘。
“我娘叫柴娥英,我喊她娘,不能喊你。”李景愣愣看着薛氏回道。
果果扬了扬唇角,伸手过去拉李景的手。
薛氏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我是你亲娘,我才是!你是你后娘!我是你爹的原配,她不是,她你是爹后娶的!你个小崽子,你忘记谁也不能忘记亲娘啊!”
薛氏骂着骂着,红了眼睛。
柴娥英想说话,李兴茂按着她的手,“你当初扔下景儿和果果时,可没当他们是亲生的。”
薛氏哭起来,“我……我当时是……,没办法,日子难过,活不下去了。”
果果站起身来,尖声怒道,“够了,薛氏!大家生活一个屋檐下,别人都能活下去,为什么你不能?你比其他人少一只手还是少一只脚?我娘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可她却甘愿嫁到李家去,陪着我们一起吃苦,你为什么不能?”
“她算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在乡下有百亩地就叫大户人家?”薛氏讽笑。
果果面无表情看着薛氏,“在我眼里就是!她做姑娘是,没扫过地,没担过水,没烧过饭,没缝过衣,但嫁到李家,样样都做了,她做得,你为何做不得?现在我们的日子好过一些了,你就想回来?回不来了,薛氏!你拿我和景儿换钱的那一刻,就回不来了!”
薛氏惊讶地看着果果,“你……你这孩子,是谁教你说的这些?什么换钱?换什么钱?”
“没人教,是我自己想说的,吃过一些苦后,就懂怎么说了。”果果嚷道。
“不不,是你教的,柴氏,你居然这么教我的女儿,你真卑鄙!”薛氏指着柴娥英,咬牙怒道,“有你这么做后娘的吗?”
“够了,薛氏!”李兴茂站起身来,“坐在你面前的,是赵国的大皇子妃柴氏,你若再对她无礼,我便不客气了!”
“你……”薛氏吸了口凉气,“茂郎,你怎会如此无情?”
“不是我无情,是你无情!要我当着孩子的面,说一说你和宇文赞的事吗?宇文赞在临死前,可将事情都交待了,代价是,送他父子俩一个陵墓!本来呢,他被五马分尸后是要被扔进护城河里喂鱼的,看在他交代了事情的份上,我同意了。”李兴茂从袖中取出一沓纸来,递与薛氏,“你自己看吧。”
薛氏大吸了口气,颤抖着手去接了,才匆匆扫了几眼,她就窘得再看不去。
宇文赞这个王八蛋,怎将她和他的床上之事,也写了出来?
还有设计加害韦家的事,加害百里家的事情,他怎么全说了?
这个蠢货,这是想害死她?
“怎么不往下看了?”李兴茂面如寒霜,“你知道我看到这些字的心情吗?哼!宇文赞,他在羞辱我!你说,我杀了他之后,要不要用同样的法子对你?”
薛氏不敢看了,她扑通一声跪下来,“茂郎,你饶了我吧,我再不来找你了。”
李兴茂冷声道,“你有资格称我的名字吗?”
“是……,大皇子殿下,民妇不敢了,再不敢了。”薛氏吓得脸色发白,不敢抬头。
因为,她从没有看到李兴茂如此愤怒过,她真怕他杀了她。
李兴茂冷冷看着她,“当初是你坚持要走的,说好了一别两宽,老死不相见,我看,今后还是不要见面为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马上走!”
薛氏从地上爬起来,“我走,我走……”
转身时,她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又匆匆回头看向李景,“茂……,不,殿下,景儿是世子吧?是吧?他可是长子。”
柴娥英也看向景儿,她想说是。
但李兴茂先说道,“这件事是皇上决定的事,不是你!你还不走吗?”
薛氏收到他凌厉的目光,再不敢停留了,匆匆跑走了。
站在门外的内侍,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事,见薛氏走出来,也马上催着她快走,走慢了两位殿下生气了可就不好了。
屋中,柴娥英将李景抱在怀里,对李兴茂说道,“相公,景儿是世子吧?他是长子,他应该是世子。”
李兴茂握着她的手,“这件事,让爹去做决定吧,爹还在呢。”
柴娥英说道,“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忽视了景儿,立长不立幼,这是古来自有的规矩,有规矩,秩序才不会乱。”
李兴茂看着通情达理的妻子,心中感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柴娥英被夸得不好意思,“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果果看了眼他们,拉着一脸懵怔的李景,“我们去玩了,爹娘,你们不要跟来。”
柴娥英,“……”
李兴茂,“……”
两个孩子,手拉手跑到外面。
李景还在想着薛氏的事情,“果果,刚才那人是谁呀。”
果果停下脚步,喘了口气,。
她看了眼周围,发现没有人在,拉着李景坐在一块小石头上。
“她是我们以前的娘。”
李景很惊讶,“我们的娘不是娥英娘吗?怎么还有个娘?”
果果望着李景,“你不记得了才好,记着她,你只会生气。”
“她是不是不好?”李景眨着眼问。
“嗯,非常不好,她将你卖掉了,我找不到你。将我卖给娥英娘的二姐,但娥英娘的二姐发现我是个女孩子,嫌弃着扔了,我被娥英娘捡到了,养活了,只是后来……”
后来,她又被卖到了青楼,再后来,幸好遇到了百里睿。
果果眼睛呆滞,望着前方,眼神哀恸。
李景听不懂,“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果果回头看向李景。
她微微笑了笑,伸过手去,将李景的小脑袋揽在怀里,“很久很久了,你记性不好,没记住。”
李景叹了口气,“唉,你明明比我小,但记的却比我多,记的字也比我多,我才记会一百一十九个字,你都看书了,我是不是很笨呀,果果。”
“景儿不笨,景儿只是比果果笨一点点,但景儿比其他人聪明呢。”果果笑眯眯揉着他的小脑袋。琇書網
李景被夸得直笑,“嘿嘿,是呢,我比其他人聪明,村里学堂中的王五子,比我大六岁,还不会数到一百,我都能数到一万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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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被李兴茂轰出了嘉福宫。
因为她穿得少,冷风一吹,冻得她脑袋发懵,走着路时没注意看路,被一辆飞跑来的马车撞翻在地。
薛氏晕了过去。
晕过去后,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桃花河村,日子又回到了李家刚被贬到村里的日子。
不知谁派来的刺客,将李玉竹刺了一剑,加上没吃的,她很快就饿死了,接着,是李玉玟不见了,再发现时,头发散了,撞死在一块石头上。
后来,李玉恩也饿死了。
李家哥仨出门寻吃的,吃的没寻着,还被人追杀得一身是伤回来。
再后来,庐陵王妃也不行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再不寻钱和吃的,她也要饿死了。
她将果果和景儿抱起来,撒谎说去找吃的,悄悄卖与了村里人,得了三十两银子。
果果卖了十两,景儿卖了二十两。
孩子不见了,李兴茂一定会追问,她便悄悄逃走。
走啊走啊,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发现果果已经长成了大人。
穿金戴银的,十分的富态。
人们喊果果为百里少奶奶。
她欣喜着去喊果果,“果果,让我们回到从前吧,我们母女合好。”
但果果却指着她骂,“回不来了,薛氏!你拿我和景儿换钱的那一刻,就回不来了!景儿被你害死了,他没活过五岁啊!你勾结宇文家,将李家人也全害死了,你还有脸回来找我?你给我滚!你这个恶妇!”
恶妇!
声音在耳边无限循环。
薛氏被吓醒。
她睁开眼来,哪里有什么长大的果果?
她发现自己躺倒在地,正是嘉福宫附近的街上。
她的脑袋很疼,这是被什么撞了?好疼好疼。
有人指着她的头说,“出血了出血了,快去包扎起来。”
薛氏怔怔地,半响没回过神来。
刚才……
她是做了个梦,还是……,那是果果的前世?
她回想着和果果相处的日子,那孩子从不对她笑,如今见了面,年纪大的李景不认得她,果果竟认得她,说的话也不是孩子话,而像是大人一样。
难道果果……
薛氏心里七上八下,觉得事情太诡异了。
如果果果是重生的,一定不会放过她!
因为那个梦里,果果咬牙切齿骂着她,叫她滚!
滚!
她还是滚吧,果果要杀她,李兴茂不放过她,她会死在京城的。
至于李景的事,她不想操心了。
她现在只想活着。
薛氏被古怪的梦吓着了。
慌慌张张离开了这里,跑回自己的住处,收拾了细软,赶着她的破旧马车,离开了京城。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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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新皇李伯暄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并改年号“正元”,于次年正式实行新年号。
太后进封“仁”字,封“仁安”太后。
昔日的皇后崔迎蕾,除去了皇后封号,因为要有别于韦氏的皇后封号,另封崔皇后为楚国夫人,并赐了封地。
崔迎蕾进宫谢了恩,没有在京城居住,搬去了她的封地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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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消失后,柴娥英和李兴茂,过起了平静的日子。
虽然李兴茂对柴娥英很照顾,没让她见古怪的太后,韦氏也对她十分的包容,孩子们也听话。
但柴娥英还是发现,她适应不了京城的生活。
倒不是她应付不了京城的诰命夫人们,也不是不懂宫中的规矩,实在是,每天假意的跟诰命夫人们客套问安,每天假笑,令她很是疲惫。
到年底的时候,柴娥英发现,她又怀上了。
怀了孩子,加上应付命妇们的请安,柴娥英彻底撑不住,病倒了。
李兴茂替她推掉了所有的应酬,自己也推了一些政务,在家陪她。
但柴娥英的身体,不仅没胖,反而越来越瘦。
她时常两眼无神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也不思饭食。
这可将李兴茂吓着了,他马上将李玉竹请来。
李玉竹查看了柴娥英的身体,疑惑道,“嫂嫂肚里的孩子两个月了,按说,该长胖才是,她怎么还瘦了?身体也没有其他病症呀?”
“你确定查得仔细了?”李兴茂焦急问道了。
“查过了,哪哪都查了。”李玉竹蹙起眉头,“身体没有病症,莫非是她心中有郁结?”
李兴茂伸手拍拍脑门,“是不是我陪得少了?”
可当李兴茂日日夜夜陪着柴娥英不离开时,柴娥英的身体反而更瘦了。
李兴茂更加焦急起来。
眼看到除夕了,这是家里的重大宴席,必须得全部出席,过了除夕,正月初一那天也得进宫。
正月初一祭拜天地,受文武百官三叩九拜,皇子们更是不能缺席。
李兴茂的焦急,让柴娥英更加着急,她都急哭了。
李玉竹再次来看柴娥英,没让李兴茂在一旁相陪,她单独和柴娥英交谈起来。
身体没毛病,却神色倦怠,不思饮食,这是犯了抑郁症。
柴娥英有心事,而且是很严重的心事。
“大嫂,大哥不在这里,你跟我说说吧,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
李玉竹握着她的手,“你尽管说来,我不会告诉我大哥的。”
柴娥英望着李玉竹,虚弱着道,“三妹,当初我的病,也是你治好的。”
李玉竹微微一笑,“对呀,所以你完全可以信任我。”
“我,我没病,我只是想回村里去住住。但是……,你大哥肯定不会同意的。”柴娥英望向窗外,这座宫苑的小花园,全被她打理成了农家菜园。
只要有空地的地方,她就种上小青菜,种些小葱。
现在天气还冷,不能种夏天的架菜,那可是她的最爱,但这里没有。
若是在镇安府,这个时候,还能吃上青豆角,可寒冷的京城,只有白菜,绿色的菜很少。
李玉竹笑道,“原来大嫂想家了,跟大哥直说就可以啊,过了年,等天气好转了,就回村去住些日子,他不会不同意的。”
柴娥英却涩然说道,“他是皇子,怎能随意在外居住?”
李玉竹握了握手的手,笑道,“住一些日子,还是可以的。”
说到可以回去住一些日子,柴娥英的眼神亮了许多。
李玉竹将她的心事,告诉给了李兴茂。
李兴茂笑了,“这个傻女人,要回娘家去,她就直说呀,怎么还不敢的?”
李兴茂来到卧房,他安慰着柴娥英,“娥英想回去,我们便回去住些日子,只是,正月初一的祭天大典一定得参加。除夕夜宴你不想去可以推掉,这初一那天的祭天大典可要非去不可。离正月初一只有十天了,你一定得好起来才是。过了初一,我便向爹提这件事,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不会不同意的。”
柴娥英还是很担心,“可是你最近被皇上安排着协助处理政务,如何走得开?”
李兴茂不以为然,“不是还有老二和老三么?这两人,一没媳妇陪,二没孩子哄,理应帮着爹分担政务。”
柴娥英眨着眼,“这……,行吗?”
“当然行,我们哥仨之间,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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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茂决定带柴娥英回家去住些日子,柴娥英心中的心结解开,精神渐渐地好转了。
到除夕前一天,她已能起床正常出门了。
李兴茂劝她不要去赴宴,她还是坚持要去。
年不过完就回家,她担心公公不准,所以,这年前的夜宴,她得好好表现下。
李兴茂劝不过,只好加倍小心地陪着她。
好在三个孩子都很懂事,不怎么闹柴娥英。
尤其是果果,像大姐姐一样,监督着哥哥和弟弟。
一家人宫宴上,平静而温馨的吃席。
韦氏担心有人为难有孕的柴娥英,将一切敬酒全挡住了。
韦氏在王妃时,就为人泼辣干练,如今又身为皇后,身份最高,她如此呵护儿媳,没人再敢让柴娥英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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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宴,在波澜不惊中很快就过去了。
次日,是祭天大典。
柴娥英也表现得不错,撑着身子,跟着李氏的皇室女眷们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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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初三,所有人都要进宫陪韦氏,柴娥英没让李兴茂提回家的事情。
一直过了正月十五的花灯节,李兴茂才向李伯暄提起这件事。
李伯暄看着李兴茂,“老大,是你想回村吧?”
李兴茂道,“儿子和娥英都想回去看看。”
李伯暄看着这个大儿子,抿唇不语。
大儿子从小对政事就不上心,别看他这几月,每天不辞辛苦的进宫来帮着批折子,那眉眼着浮着的厌倦情绪,可是藏都藏不住。
知子莫若父。
李伯暄拍拍李兴茂的肩头,“去吧去吧,打算住几多久?”
“一个月。”李兴茂想了想,说道。
他其实想住得更久一些,至少等到种子下地再回来。
李伯暄没有反对,“朕同意了,不过,准你回去,并不是准你回去玩,镇安府的田地太少了,学堂也少,当时我们一家只忙着顾生计去了,没有太多时间去查访这些事,你去了镇安府府,想法让当地的田地增收起来,朕准许给他们减一半的田税。”
李兴茂高兴道,“知道了,父皇。”
不少人因为田税重,干脆不种地了,或是将田地送与秀才家或官员家,他们宁可去租,也不肯自己种。
如此一来,地里的收成就少。
李家人到了桃花村时,能在那里开垦几十亩地,并非村里人遗漏忘记了开采,而是田税重,没人愿意多开采。
李家当时敢将田开采多,是因为有里正帮忙记数,只记了一半,后来又有李县令的减税,再后来,娄知府直接下令不收李家的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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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茂和柴娥英,带着孩子们,在正月十八这日启程回镇安府。
除了李玉玟和李玉恩身子没有来,李玉竹两口子和娄承业还有裴慎言都来相送。
李兴盛和李兴安更是催着李兴茂,“早些回来,父皇分给你的那些折子,还是你亲自批为好,我们哥俩只是代劳!”
李兴茂朝两个弟弟拱手道谢,“辛苦弟弟们了,哥哥一定早日回京。”
只是,他将话说得豪爽,一直到了次年的夏天,汇报柴娥英生了个女儿时,李兴茂却在信中说,他想在村里陪妻儿们过完余生,不想回京城了。还说,拜托两位弟弟帮着处理好朝中事务。
李兴盛和李兴安看到信,将他骂了好久。
李伯暄倒了很平静。
儿子不愿为皇家人,他也没办法呀,说实话,他也想跑掉。
李伯暄无法,只得给李兴茂封了个逍遥王的封号,将整个镇安府都赐给他为封地。
大儿子不想当皇家人,跑了。
太子之位不能缺。
李伯暄将目光盯在了二儿子和三儿子的身上。
李兴安料想到有这一天,最烦政事的他,马上哭着找韦氏坦白,说他是个断袖,他若当太子,李家绝后啊。
韦氏大惊,这才发现,三儿子却没有过任何的女人,连和女人的桃色消息都没有。
不像二儿子,整个京城中,遍地都是他的爱慕者。
大儿子不肯继承皇位,跑了,三儿子是断袖,哪就只能选二儿子。
再说了,按着长幼有续的原则,也理应为李兴盛继承。
于是,韦氏找到李伯暄,说明了此事。
李伯暄捏着胡子想了良久,“那就老二吧。”
幸好儿子生得多,还有一个能选择,不像他堂兄,只一个儿子,还偏偏将自己折腾没了。
当李兴盛收到李伯暄派人送来的圣旨,他整个人都气傻了。
李兴盛提着刀,追着李兴安在庐陵王府里跑了十二圈。
他都计划好了第二天出发去镇安府找凌月姿,凌月姿不肯嫁他,他拿麻袋装了来!
他不想当劳什子太子!
“老二,立长不立幼,这是千古不变的规矩,你找我发什么脾气,谁叫你早生两年的?再说了,老子是断袖!哪朝哪代是断袖当太子的?”李兴安打不过李兴盛,只得抱头不停地跑。
“滚你爷爷的犊子,你是个锤子的断袖,前几天老子还见你看人家路上的姑娘发春呢,断你头个爷爷的袖!”
“老二,我爷爷也是你爷爷,你再骂,当心爷爷从棺材板里爬出来捶死你!”
“老子先捶死你!”
哥俩打了半天,事情并没有改变成什么。
李伯暄又当朝宣布,封李兴盛为太子,并下令全京城适龄的女孩报名进宫选秀,为太子选妃。
李兴盛,“……”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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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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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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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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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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