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上党郡的腹地,黎亭在长子城的西面,这里也是长子盆地的范围之内。
陈丰睁着双眼,坐在床旁,民屯之中眷养的公鸡正在鸣叫,但是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的亮起来,还看不太清楚。
陈丰有经验,他知道还有一段时间,天才会完全亮起来,所以他现在并没有着急出门。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放着的正是之前在上艾县之中,那符祝递给他的黄纸。
那符祝没有骗人,他真的凭借着那张黄纸领到了田土。
虽说这田土还是太平道的,不是他的田土,但是有契约在手,只要他不使得田地抛荒,这些田地就可以一直让他耕种,就相当于是自己家的田土一般。
而且据说,自己开垦荒地,到时候开垦的荒地都归自己所有,而且还免税一年。
虽说这些土地的税收和黄巾军发送的税收一样,都是征收四成的田税,但是这些田地官府可是会发放地契。
并州的冬天冷的吓人,寒风从房舍之外呼啸而过,和陈丰只有一墙之隔。
陈丰紧了紧了身上的衣服,黄巾军给他们发放了一些过冬的所需的用品,其中就包括了衣物,但是这些衣物并不能抵御严寒,但是也聊胜于无。
陈丰已经很知足了,虽说天寒地冻,但起码现在他们还活着,不需要卖儿卖女,不需要卖身为奴,他们还有一口饭吃,有御寒的衣服,不至于在冬日里寒冷到无法忍受。xǐυmь.℃òm
鸡鸣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高昂。
陈丰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虽然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但是他知道,很多人都应该醒了过来。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临时搭建出的一所窝棚,还有一些地方是黄巾军的军帐。
天色正在慢慢的变亮,陈丰眼前的事物慢慢的清晰了起来。
“阿翁。”
陈丰的身后也传来一声轻喊,却是他的儿子陈生醒了过来。
“小声点,让你阿娘和小妹多睡会吧。”
陈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着陈生轻声说道。
虽说现在是冬日,田地里不需要劳作,但是他们却不能闲下来。
民屯之中,有织布的机器的,还有一名木工。
这几日,所有的妇女都被集中了起来,不是在收集材料,就是在纺织,昨天他妻子从早上一直忙碌到了黄昏。
陈丰回头看着躺在床上,闭着双眼,正在熟睡的妻女,眼眸之中带上了一丝欣慰。
辗转了那么久,走了那么远的路,四方的虎豹豺狼已经离他们远去,再也没有吃人的魔鬼,他们终于是拥有了一处安宁之地,在传言中的黄天乐土之中安家落户了,成为了民屯的民户。
驻扎在民屯之中,那些手持长枪,威风凛凛的黄巾军军卒让陈丰感到的安全,而不是恐惧。
这一路来,就是这些人在保护着他们的安危。
陈丰曾经也是那些黄巾军中的一份子,他还记得在那汹涌的漳水岸边,他的身前、身后、身侧皆是黄巾组成的海洋。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呐喊,一声又一声的战鼓声,他手持着长矛,跟随着无数土黄色的旌旗后方,向前大踏步而去。
那些头裹着黄巾的军兵不是那些身穿着红袍的军卒,那些头裹着黄巾的军兵不会打骂他们,也不会将屠刀挥向他们手无寸铁之人。
天慢慢的变亮,窝棚外也传来了喧哗的声音。
陈丰用清水摸了一把脸,拢了拢杂乱的头发,带着陈生走出了窝棚。
此时窝棚外的空地处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民户,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空地的中央,一队打着绑腿,身穿土黄色戎装,头裹黄巾,手持着长枪的黄巾军军卒已经完成了集合。
“稍息!”
为首身穿革甲的黄巾军队率,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刀,另一手举着一面小旗,高声喝令着。
陈丰走在前方,陈生稍微落后一步,两人一前一后,向着空地走去,四周也不断有人走出房舍,望着空地的方向聚集。
等到陈丰走到空地旁时,空地已经站满了人。
黄巾军规定,每处民屯约以百人为一屯,合十屯为一聚,每聚安排一队一百人左右黄巾军的值守,设典农官一人,副典农官两人,皆由符祝担任。
“铛————”
一声脆响从空地中央传来,原本喧哗的空地,顷刻间已经安静了起来。
他们已经在这里安家落户有过一段时间了,也明白这里的规矩,并很好的遵守。
一名身穿深蓝色衣袍,头戴着道冠的典农官缓步走上了空地中央搭建的矮台。
“奉大贤良师命,为建设黎亭、繁荣民屯,现需征募伐木工一百人、采集、织工各五十人、路工五十人、水利工五十人、工期一月,伐木工、路工、水利工要求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之下,采集工要求妇女、老者即可。”
“伐木工、采集、织工按数量算钱,日结钱币,路工、水利工按日算钱,月结钱币,伐木工、路工皆包食宿。”
典农谷收起了手中的黄纸,将其交给一旁的军卒。
一旁的军卒接过黄纸,随后便将其张贴在了矮台下的一处布告栏之中。
“现在可以在台旁的报名处报名,不要拥挤,保持秩序,拥挤争抢者,拘留三日,不允许务工,家中有务工者,开出工籍,过几日还有招工,不要慌。”
典农谷指了指台旁的报名处,又高声喊了一句。
因为典农谷放出招工的消息,空地之中民户都有些急切。
他们初来乍到,根本没有什么积蓄,春耕的时间还没有到,现在正是农闲之时,虽说每日民屯都会布粥,但是那粥饭确实有些少了。
去做工的话,虽然钱财不多,但是起码能够吃饱,吃的也比民屯的要好得多。
路工的伙食算是最好,还能见到一些菜肴,甚至还可以见到荤腥,但是却是要离开民屯的地点,去其他的修路,不过也并没有多远。
真正偏远的地方修建道路的,早在上艾县时就已经安排好了。
上艾县的官道对于民众都有分工,很多募工在上艾县就已经招募好了。
诸如为了四轮马车的行驶,并州的各大主路都需要扩建,新修或者是翻建,上艾县时,就征募了很多愿意报名的民众,加入路工之中。
为此,许安还特地在内政司下赠设了一处路政处,专门用来负责管理路工,维持、修建道路。
在民屯招募的路工,并不要离开太远的距离。
“十六岁……”
陈丰看了一眼陈生的个头,又往周围看了看,想了想之后还是拉了一把陈生。
陈生今天十四岁,面容看起来虽然颇小,个头不上不下,说是十六岁也说的过去。
陈生会意,跟在了陈丰的身后,两人往着排队处走去。
招工已经举办了几次,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新的工作缺人,这已经是民屯的第三次招工。
陈丰的妻子在第二次的招工的时候,进了民屯之中做了一名纺织工。
空地聚集的人并不算多,这一次的招工比前几日的名额要多上不少,而且还同时开了几处招募点,很快便轮到了陈丰。
那报名处的文吏只是扫了陈生一眼,便快速的为他录下了姓名和年龄一些信息。
但是到了陈生的时候,却是愣了一愣。
“你们是父子?”
看了陈生一眼后,那文吏对陈丰问了一句,两人的长相确实有些相似。
“够十六岁了吗?”
“够了,够了,今年刚过十六岁。”
陈丰听到那文吏提问,连忙点头道。
文吏抬手止住了陈丰后续的言语,反而是对着陈生问道。
“你今年可过了十六岁?”
陈生向自己的父亲偷偷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抬头正视着文吏的目光,没有躲闪。
“已经过了十六,只不过我吃得少,所以长得也不高,但是我能做的活的,在家里帮阿翁经常做农活,也有力气,上官招我,绝对不会吃亏的。”
那文吏听到陈生的回答,嘴角微微上扬。
这少年倒是一点也见不露怯,也没有露出什么过多的破绽,但是他父亲陈丰一脸紧张,却是已经暴露了他肯定年岁不够。
“姓名。”
“陈生。”
“年龄。”
“十六。”
“可识字,或有其他技艺。”
“不曾识字,以前跟着木匠学过一段时间的木匠活。”
……
文吏一笔一划的写下了陈生的答复,每一个问题,陈生都没有耽误时间,都非常流利的对答了出来。
文吏对着黄纸吹了一口,然后递给了陈生,笑道。
“拿好了,要是丢了,到时候领工钱的时候就麻烦了。”
陈生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接过了黄纸,谢道:“多谢上官。”
陈丰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做工领的钱多些,也能多添置一些东西,明年的日子也算能好过一些。
两人转身欲走,那文吏却突然叫住他们。
“等等。”
陈丰面色有些难看,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那文吏为什么突然又叫住了他。
陈生转过头去,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上官还有什么事吗?”
文吏起身离开桌椅,上下打量了一眼陈生,目光露出了些许的赞许之色。
“在下姓陈名羽,乃是长子城的一名文吏,与你们二人同姓,倒是也算是一种缘分。”
“你年岁轻轻,又有急智,更不似寻常孩童一般胆怯,我除去本职之外,还有一个职责,就是为长子城的蒙学堂招募学生。”
陈羽看到陈生的面上疑惑并没有改变,继续说道。
“蒙学堂,就是蒙学的学堂,教授人识字断义的场所,食宿不必花钱,学业优秀者每学期还可以拿到奖学之金,蒙学堂毕业之后,还可以进入郡学,一旦进入郡学,出来之后便可如同我一般成为文吏,领取俸禄。”
“郡学之上,还有国学,国学堂在晋阳城,晋阳城想必你们都知道吧,进入了国学城,出来之后,甚至可以直接在晋阳府衙之中为官。”
陈羽走上前去,俯下了一些身子,对着陈生说道。
“不知道你可否愿意进入蒙学堂学习。”
陈羽对于自己识人的能力没有怀疑过,陈生绝对是一个可塑之才,不说国学,进入郡学绝对没有问题。
此前陈羽业见过很多孩童,但是都没有陈生一半优秀,所以此时他毫不犹豫的向陈生抛出了橄榄枝。
陈生微微一楞,他并不清楚识字的含义,也不清楚学堂是做什么的。
陈羽所说的话,他只听清楚了一句,那就是只要进入郡学,出来之后便可如同他一般成为文吏,领取俸禄。
“文吏……”
陈生目光有些热切的看着陈羽。
他也曾经在家乡见过那些下乡的文吏,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不过他并不在意什么排场,什么面子。
陈生向着自己的父亲陈丰望了一眼。
陈丰也是有些茫然无措,他也不太清楚蒙学堂的含义,虽然陈羽说了,但是识字读书对于他们,实在是太过于遥远。
就像是天上的白云和地上的黑土一般,从来没有交际一般。
甚至他连刻字,写字的简牍都未曾见过,但是他知道眼前这名文吏亲自来说的,肯定是分量不轻,不然也不会特地叫住了他的儿子。
陈丰想说些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他不敢替自己的儿子回答这个问题。
他害怕因为自己的选择,让自己的儿子走入歧途。
陈生看到自己父亲脸上表情,没有继续再问。
他抬头仰视着陈羽,在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想要他答应,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答应是最好的选择,这将是改变他命运的选择。
陈生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进了学堂,当了文吏,可以吃饱饭吗?”
陈羽点了点头,笑道:“可以。”
陈生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那可以让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小妹也都吃饱饭,不再饿肚子吗。”
陈羽收敛住了笑容,郑重回答道:“也可以。”
“我愿意。”
陈生昂起头,郑重其事的答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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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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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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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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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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