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有些惊讶,他不由自主上前了半步,不过马上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贾诩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双手作揖,郑重的行了一礼。
“学生贾诩,拜见阎公。”
贾诩眼眶微红,躬身下拜,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为他传道授业,在众人面前为他扬名,对他而言,可以算做半个老师的阎忠。
张扬闻言一滞,阎忠是太平道的大医,地位在太平道之中仅次于许安之下。
这个时候阎忠不是应该在晋阳城嘛,怎么到了长子城,而且看起来贾诩和阎忠还是旧识。
张扬见到贾诩行礼,也是连忙行礼道。
“张扬拜见阎公。”
如今他们加入黄巾,见到阎忠,自然是要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凉州一别,我们两人好像许久没有再相见了,好像有十余年了吧。”
阎忠笑着回了一礼,随后缓步走上前来,扶起了躬身行礼的贾诩,自然而然的握住了贾诩的手。
“算一下时日,差不多有十九年了,阎公离开凉州入京为官后,我们两人便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贾诩早年被察孝廉为郎,因病辞官。
阎忠当时离开凉州的时候,贾诩因为宗族的关系,留在了凉州任事,两人相隔数百里,上千里,见面的机会几乎没有。
阎忠并没有戴进贤冠,那些可以将头发遮的比较严实一点的冠帽,而是束发于一处的道冠。
贾诩清楚的看到了阎忠头上的白发,也看到了阎忠脸上的皱纹,还有眼中的疲惫,唯一不变的便是阎忠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阎忠昔日在凉州之时,被誉为名士,那个时候贾诩见到阎忠的时候,最让贾诩记忆深刻的便是阎忠的双眼。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阎忠的眼睛,那便是“目似朗星”。
无论是什么情况,甚至是在阎忠处于最低谷的时候,那个时候阎忠愤然辞去了信都县令一职。
他的双目依旧明亮无比,但是现在贾诩却从阎忠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一丝浑浊。
“多年不见,阎公风采更胜当年。”
贾诩微微低头,避开了阎忠的视线,笑着说道。
阎忠听到贾诩的言语,不由的露出了笑容:“文和说话还是如同以前一样让人听得舒服。”
他并没有注意到贾诩低头之时眼中流露出的哀愁。
“阎公不是在晋阳府衙吗,怎么如今却在长子城中?”
贾诩再度抬起头来,他眼眸之中的哀愁早已经是被其又重新埋在了心底。
二十余年官场的沉浮足以改变一个人,阎忠不再是昔日那个傲气十足的名士了,而他贾诩也不再是那个慷慨激昂的青年了。
“四州民众辗转千里进入并州,大部分的人口被安置在了太原、上党、河东三郡,这一次秋收是重中之重,关系重大。”
阎忠哂然一笑,回答了贾诩的疑问。
“而且晋阳的事务处理的差不多,我这一次来不仅是迎接你们,也可以顺路看看上党郡的情况,过些日子还要去河东郡一趟。”
贾诩正准备说话,这时从阎忠的身后却传来了另一个人声音。
“河东郡阎公可别去了,这一次阎公跟着我来上党郡,元化先生就是颇有微词,绝对不能再让阎公跟我去河东郡了。”
贾诩、张扬两人循声望去,他们此前的注意力都在阎忠的身上,却是没有注意到一开始阎忠站立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人。
说话的人是一个青年,年龄看起来并不算大,应该刚及冠没有几年的时间。
身穿着一身姜黄色的道袍,形制和阎忠相仿,手持着一柄牙白色的折扇,一手持扇柄,一手持扇头,头戴太清鱼尾冠。
目若朗星,神清意平,道骨仙风,气宇不凡。
贾诩和张扬两人脸色都发生了些微的变化,此人年岁虽轻,但却气宇轩昂。
而且言语用词也值得让人揣摩,细想之下,贾诩和张扬两人也是猜出了那青年的身份。
太清鱼尾冠并不是任何一个道人都可以佩戴的冠帽,那是掌教之主才可以戴的冠
贾诩微微偏头,带着征询的神色去看阎忠。
“倒是我疏忽了,见到故人有些失态,忘记介绍了”
阎忠伸出手,笑言道。
“还没有给两位介绍,这位便是我太平道之大贤良师——许安。”
贾诩和张扬两人,皆是一起向着许安行礼。
“贾诩(张扬)拜见明公。”
两人虽然心中猜到了来人就是许安,但真当两人确定来人就是许安,当许安站到他面前时,他们两人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许安走上前来,和阎忠并肩而立,伸出了双手虚扶了一把贾诩和张扬两人,笑道。
“我和阎公闲聊的时候,阎公向我提起文和,称若是有文和相助,一统天下并非奢望,吾得文和,无异周得吕望、汉得张良也。”
“阎公实在是缪赞了……”
贾诩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现在把他和姜子牙还有张良放在一起,实在是有些过了。
阎忠虽然说是顺路而为,但是这明显是特地在长子城等他们。
他和张扬两人前来投奔,他不过只是都尉,张扬官职虽然高一些,但是也只是被封为中郎将,麾下的军兵加起来不过万余。
许安自封为左将军,占据并幽十二郡之地,开府建衙。
贾诩不知道许安正计划着对凉州动手,在他看来如今黄巾军兵强马壮,所以他并不觉得这一万人马是什么强大的助力。
他和张扬两人应该还不至于让如今已经一州之主的许安,从晋阳特地赶到长子上门接迎。
而且说起来,贾诩也有些不好意思承担这样的夸赞。
就在前不久河东之战,西凉军在他的指挥之下败给了许安,而且是一溃千里,甚至被黄巾军的骑军围困于汾阴,差一点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最后还是董卓妥协,递交了粮食和钱财黄巾军这才放开了一条口子,让他们离开了河东郡。琇書網
河东一战,贾诩的记忆无比的深刻,也让贾诩明白,什么叫做动如雷霆。
虽说败北最大的原因并非是指挥战略上的问题,而是於夫罗突然反叛,打了西凉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以说,若是牛辅没有带上贾诩,可能当时的西凉军在汾水南岸就直接被击溃了,根本没有机会一路撤离到汾阴城。
而且最后若不是遇到吕布这样的变态,不仅躲过了埋伏,还敢带着数千骑军一路长驱直入截断了退路,当时贾诩就真的成功带领西凉军残兵退回河西了。
但是贾诩看到许安还是感觉到了有些矮上一头,毕竟他曾经败在了许安的手上。
贾诩的内心活动,许安没有他心通,自然是不得而知。
其实许安从晋阳城一路赶到长子城,主要的目的就是迎接贾诩,而非是巡视秋收的情况。
当然这其中的原因只有许安一人知道,现在的贾诩还只是一个连封中郎将都没有资格的无名小卒,在牛辅的手下做为谋士罢了。
许安又和贾诩攀谈了几句之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张扬,他没有厚此彼薄,他记得贾诩,当然也记得张扬。
张扬带来的军兵基本都是精锐,而且现在张扬的官职和地位都要比贾诩要高上许多。
如果许安对贾诩热情相待,对他不热情,那么确实有些让人寒心。
“稚[zhì]叔弃暗投明,愿意加我太平道,实属我太平道之幸。”
许安拱手作揖,诚恳的说道。
“明公言重,这些赞誉,在下实在有些愧受。”
张扬也同样拱手作揖,不过和许安不同,却是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稚叔曾经是中郎将,文和是平津都尉,到我太平道中便仍然领原职,其余军中的将校也领原职不变。”
许安和张扬说了一会后,向阎忠看了一眼,然后带着征询的语气开始讨论起了他们的安置问题。
“不过现在我太平道内的军制和汉军内部有所不同,稚叔和文和你们两人麾下的部曲可能要打散整编,选优去劣,现在各地防区已经划定,所以只能暂时归于直属,当然那些达不到正卒标准的军兵,遣散之后,可以成为屯田兵加入屯田序列。”
许安定下的事情,张扬和贾诩两人自然没有反对,这个决定肯定是之前就已经做好的决定。
许安这样安排也并没有什么问题,更加严格的要求他们都可以接收,现在许安的处理方式也较为平和,甚至连军职都没有降低,只是要裁汰一些不合格的军卒。
而且也并不是不管其死活,而是让其退居二线,成为屯田兵。
乱世之中,能够生活在一处安稳的地方,实际上也是一种极其幸运的事情,他们虽然待遇会差上一些,但是也不需要担心在战场上随时殒命,这也是一个好的结果了。
许安这样那排,他们也是能对得起一路跟随着他们长途跋涉而来的将士了。
大概的方略就在许安和贾诩还有张扬三人片刻的交谈之后被订了下来。
张扬被封为越骑将军,贾诩为昭信校尉。
设武骧营,定兵额五千人,以张扬为营官,裴元绍、司马俱为副营官。
张扬麾下原来的部将穆顺、薛洪、缪尚三人也被封为校尉,归于武骧营之中。
司马俱是之前黄巾复起之时,带领青州乐安国的黄巾军统领,他和裴元绍一样,都是黄巾军太平道出身,可以说是许安的嫡系。
而贾诩则是进入晋阳府衙之中,被许安又拜为谋士,参谋军政。
对于这样的安排,张扬和贾诩也是早有预料,毕竟许安不可能完全放心他们仍然统领原军。
不过对于许安提出有一个事情,让贾诩也有些疑惑,据说是要担任什么讲武堂的学正,对于讲武堂,贾诩完全不知,倒是听的一头雾水。
许安说完之后,张扬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面露难色,似乎在犹豫。
“若是安排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是可以修改的,这不过是初案罢了。”
许安自然是注意到张扬的神色,之前他说安排的时候,张扬的面色没有什么改变,等到他说完后,似乎张扬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何,却又没有说出来。
现在张扬欲言又止,许安觉得张扬应该不是对他的安排有什么意见。
张扬犹豫的良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双手作揖,对着许安深深一拜,诚恳的说道。
“明公的安排不可谓不妥当,在下本来不应该再说些什么,但是有一件事,在下不得不提,还望明公应允。”
许安打开折扇,扇了扇风,言道:“稚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在下蒙前并州牧丁公征召,因此获封武猛从事,于并州军中任职,身兼要职。”
张扬躬身低头,沉下了声音,郑重其事道。
“如今明公占据并幽十二郡,但我知道明公绝不会满足于这并幽十二郡,明公想要的整个天下,绝不会被困在并州。”
“丁公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却被董卓所杀,我希望明公能够给予我一个承诺。”
“董卓如今退居长安,我希望若有一天,明公攻入长安,打破坚城,能让我手刃董卓,杨丑二人,以报知遇之恩。”
许安收敛住了笑容,重新合上了折扇,然后将其插在了腰间,随后缓步上前伸出双手扶住了张扬的双臂,同样郑重其事道。
“我可以答应你,等我我领军攻破长安之时,董卓,杨丑若是未死,一定交由你来行刑。”
“末将张扬,拜谢明公!”
张扬一揖到底,沉声言道。
许安看着张扬的眼神也起了一些变化。
如果说他此前对于张扬还有着一些戒备,那么现在已经消散了大半。
张扬算得上是一个可用之人,他能记得旧主,在这个时刻还愿意冒着风险为丁原报仇,也值得人的敬佩。
若是日后他达成了承诺,替张扬报仇雪恨,无疑会得张扬彻底的效忠,那么将武骧营真的交给张扬也并非是什么过渡之举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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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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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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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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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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