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一般一晃而过。
一转眼的时间,他也已经快到了而立之年了。
连年领兵在外,车马劳顿,熬夜到深夜伏案批文,已经让他出现了一些未老先衰的迹象。
所幸他没有放弃锻炼,华佗的五禽戏,还有熬制的药膳还是有些作用。www.xiumb.com
只是就算如此,他头上的白发还是逐渐在增多,只是比起之前要好得多。
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末路难行。
千斤的重担压在他的肩头,他却是没有办法和任何言说。
面对麾下的将校,道内的官吏,许安必须永远要表现出有成竹在胸的模样。
就算是面对着最亲近的人,他也必须要隐藏下自己的一些情绪。
两汉四百多年的时间,汉室几经兴衰,但是都最终稳定了下来,天命似乎永远会眷顾汉室,汉室的江山似乎已是永固。
每个人的心中其实或多或少都保存着疑虑,他们在怀疑太平道是否真的能够解放天下。
就算如今太平道已经占据了四州之地,大势已成,但是还是有人在怀疑。
而许安其实也是其中的一员,他其实并没有因为如今占据了优势,而充满了信心。
遍观历史,有太多的未可知之事,有太多的意外发生。
曾经百战百胜,勇冠天下,无人能挡的项羽败给了刘邦。
占据了优势,拥众数十万的新莽大军在昆阳城下败给了刘秀。
横扫北方,挟天子以令诸侯,已成席卷天下之势的曹操最终在赤壁兵败。
淝水之战,使得曾经强大无比,本有一统天下之实力的前秦分崩离析。
不到最后一刻,胜负永远处于未知。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在其他人的面前表现出信心百倍的模样。
许安端坐在铜境之前,目视着前方,盯视着铜镜之中的自己。
铜镜之中那道模糊人影的眼神无比的坚定。
没有冕服,没有冕旒。
许安没有穿戴帝王的冠冕,而是穿着一件赭黄色的道袍。赭黄就是土黄色,黄中带赤。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汉为水德,尚黑。
五行相克,太平道为土德,尚黄。
云履净袜,腰系丝绦,头戴着只有一道之主才有资格佩戴的太清鱼尾冠,装扮的一丝不苟,所有的散发都被鱼尾冠束缚了起来,没有一丝散落在外的杂发。
许安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来,推开了房门。
天色未明,皓月尚存,只是繁星已经隐去了光芒,很快,当天边出现第一缕阳光之时,开国大典也将正式开始。
这个时候,各国的使者,各地的豪强世家,长安城周围的民众,还有太平道内的将校官吏都已经进入了预订的观礼场地。
如今的长安城经过了扩建,比之原来的长安城大了不止一倍。
这一次作为中轴线的并非是安门一线了。
根据许安的建议,阎忠重新设计修建了长安城。
以应天府的前殿为中轴线,扩建了长安城。
许安的建议其实就是借鉴了后世唐朝的长安城,现在新修建的长安城虽然还没有修建完全,但是其格局规划和唐时的长安城却是较为类似。
汉时的长安城主要职能是供皇室居住,而非是普通的百姓,而这显然与太平道的治国方针相互违背,在加上现在的长安城并不符合作为太平道都城的要求,所以才有了改建一事。
新规划的长安城中有东西、南北交错的二十五条大街,这二十五条大街将整个长安城分为两市一百零八坊。
原来的旧长安城,被定为内城,而扩建之后的长安城被定为外城。
其中以中轴线上的街道名为长安大街,以长安大街为界将城区分为东西两部分。
东部有一市五十四坊,西部亦有一市五十四坊。
共计两市一百零八坊,对应一百零八星曜。
其中南北排列十三坊,象征着一年有闰。
内城以南,东西各四坊,象征着一年四季。
内城以南,南北九坊,象征着《周礼》一书中所记载的所谓“五城九逵”。
新修长安城也如同之前的旧长安城一般有城门十二座,东西南北四面各设三座。
南面有三门,分别为左安门,永宁门,右安门。
永宁门是南面最中央的城门,也是将整个长安城分割开来的长安街南方的起点。
按照原来定下的计划,许安将会乘坐着车驾,带领着亲卫,通过外城的永宁门一路向北,然后通过内城的长安门进入应天府中,也就是应天府的南府门。
许安将在应天府的前殿,也就是现在的宣政殿,进位为王。
鸡鸣声响起,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朝阳初升,天空正在慢慢的变得明亮起来。
许安站在庭院之中仰头望着天空,他从最深沉的黑暗一直等到第一缕光线划破黑暗。
庭院之中,一众罩袍束带,全副武装的腾骧卫骑士,还有身披着写满了经文法衣的黄天使者皆是整装待发。
天色渐明,许安的目光从苍穹之上移下,看向着院门。
他的心中仍旧有种种的疑问,对现在太平道所走的有着许多的怀疑。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成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担起这个重任,他也不知道能否将这个国家带向光明正确的道路之上。
无数人跟随在他的身后,千百万的生死全都压在他的肩上。
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在各地的工坊之中,都写着同一条标语。
我们正在前进,我们正在做前人没有做过的,极其光荣和伟大的事业,我们的目的一定能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
时代不同,现实情况的情况让许安不得不根据实际的情况而做出很多改变。
这些改变让许安对于以后的发展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怀疑,他在走一条前人从来没有走过的道路。
只是。
除了这一条道路之外,他已经再也想不出其他可以走的道路了。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他别无选择,他只能向前,坚定的向前。
庭院外,张季站在了车驾之上,驾驭着车驾。
徐鸿手按雁翎刀,立于庭院内,静静的等待着。
许安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后悔药吃,既然选择了走上这样的一条道路,那么他一定会走到最后。
许安迈步向前,登上了车驾。
一众腾骧卫的骑士皆是纷纷上马,护卫在了许安的四周。
一面又一面的虬龙旗被竖起,一名又一名的腾骧卫骑兵走到了预定的位置。
高大的车驾之上,赭黄色的麾盖在风中缓缓摇动。
车驾之后,九面日月星辰旗呈一字排开。
车队的前后,站立着数以百计手执着长戟,身穿着甲胄,披挂着写满了经文法衣的黄天使者。
“呜——————”
低沉而又苍凉的角号声缓缓响起。
张季轻轻抖动缰绳,五匹黄色的战马缓缓迈动四蹄,向着前方缓缓迈步而去。
天子驾六马,诸侯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随之响起,车队的众人在车驾向前前进的同一时刻纷纷跟随着车驾向前行去。
车队缓缓前进,长安城的道路修的十分的平整,就算是没有过多的减震手段,但是站立在四轮马车之上许安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的颠簸。
在城外一路前进,并没有见到任何的行人,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军队,一路而来,在官道之上只有他们这一支孤零零的军队。
天色渐明,视野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许安已经看到了不远处长安城的城垣,这里的城垣已经修建完成,因为是新修建的缘故,远远没有老长安城城墙那般的古朴质感。
城墙之上,旌旗招展,无数土黄色的旌旗飘摇在其上,一名又名手执着长枪的军卒站立于城墙之上,尽职尽责的守卫着城池。
永宁门的大门原本紧闭,但是伴随着车队的临近,永宁门缓缓的展开。
长安城就这样呈现在了许安的面前,一开始在许安的耳畔还只是轻微的嗡鸣声。
等到车队最前方开路的腾骧卫骑兵抵达城门的甬道之时,那嗡鸣声便陡然拔高。
嗡鸣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长安大街两侧,从无数民众的喉咙之中发出的高昂而又洪亮的欢呼声:“万岁!”
车驾进入了城门的甬道,甬道之中的声音有些沉闷,但是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断的在甬道之中来回反弹,来回撞击着每个人的胸腔。
许安的心脏在音波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之中剧烈的跳动着。
通过了甬道,那欢呼声再度变得高昂,变得洪亮,犹如山呼海啸一般,无数的民众举起了自己的手,向着许安紧握着拳头,振臂高呼。
街道两侧,布满了维持秩序的黄巾军军卒。
狂热的人群之中在黄巾军的军卒和地方警察,还有鹰狼卫缇骑的控制下仍旧有着一定的秩序,没有失控。
很多穿着便装的执法人员,隐藏在人群之中,他们的任务就是将一切的威胁扼杀于萌芽之中。
许安站在车驾之上,望着两侧无数向着他振臂高呼的民众,纵使他经历了无数的战争,纵使他见过了无数壮丽的景象,纵使他见惯了大军交锋的场景,但是仍然为之心潮澎湃。
耳畔是山呼海啸的欢呼声,眼前是无数向着振臂高呼的民众。
马蹄声、车轮声、盔甲的碰撞声,一切的声音都在那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之中黯然失色。
车驾缓缓向前,一路上那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没有一刻停歇,一直伴随着他的车驾抵达长安广场,抵达了长安门。
长安门大开。
就在应天府的宣政殿中,太平道的一众将校官员都在殿内等待着许安,等待着许安进位为王。
车驾缓缓向前,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渐渐的被落在了众人的身后,消弭在了众人的耳畔。
许安激动的内心逐渐平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情绪。
他回头看向长安门的方向,城门并没有关闭,他仍然能够看到广场之上那些正在振臂高呼的百姓,耳畔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证明着刚刚的一切都不是虚幻。
车驾并没有因为许安的举动而停下,张季尽职尽责的驾驭着马车。
许安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应天府宣政殿。
车驾一路向前,沿路守卫的黄巾军军卒皆是昂首挺胸,向着许安郑重的行礼。
许安站在车驾之上,眺望着前方的大殿,思绪却是不由自主的飞到了天外。
从上古炎黄到明清,历经数千年的时间,无数的国家在华夏这块土地之上建立。
王侯将相犹如天上繁星,帝王君主如若过江之鲤。
这些人无一不是当世之俊杰,但是那些帝王将相所建立的基业,所建立的国家,所建立的王朝最终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王朝更替,天命变幻。
无数的国家覆灭,无数的国家又在丘虚之上重新建立,而后又走向消亡。
华夏数千年,无数的国家兴起和灭亡,王朝没有永恒,帝国没有长久,轮回似乎永远无法结束。
一切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劳。
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历朝历代的能人志士总结前人的经验,总结前朝的覆灭的原因,提出了改进,提出了改良。
但是最后的结局却是都是一致,没有人能够逃离王朝兴衰的怪圈。
秦皇汉武、唐宗明皇,哪一位不是执牛耳者,天下英豪。
但是就算如此,他们都失败了。
数百年一轮回。
那些开创一朝的帝王,都以为自己不一样,可以开创一个永恒的皇朝,可以坐享万世的天命,为自己的子孙万世打下一个万世帝王之业。
金城千里,子孙万世帝王之业,不过只是一句笑话罢了。
万世的天命,永恒的皇朝终究只是虚妄。
比起秦皇汉武、唐宗明皇这样的天骄,许安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优势只是因为他知道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他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他知道更为深远的问题。
但是饶是如此,许安也没有任何的把握能够保证自己建立的国家,能够跳出这个令人绝望的轮回。
只是,没有把握就是放弃的借口?
许安握紧了身前的车辕。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短短的八个字,却是道尽了千古兴衰更替,揭示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那太平经之中所描绘的黄天之世,就是在后世也没有实现。
太过于理想,太过于空谈,太过于不切实际。
只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这并不是放弃为之奋斗的理由。
就算他改变不了千年以后的事情,但是他也能够改变五胡乱华的惨剧,也能使得华夏比起之前更为强大。
如今太平道的各地都已经建立了学坊,各地都已经兴起了读书识字。
太平道内的众人正在摆脱愚昧,他们开始睁开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他们也知道除了大汉之外,还有许多的国家。
他们知道这天下不仅仅只有大汉十三州,在大汉十三州之外,还有更大的疆土,更广阔的疆域。
教育普及,民智开启。
一切其实都已经不一样了。
太平道日后就算灭亡,但是所留下的影响仍旧永远存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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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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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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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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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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