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骡子车刚停在宋家大门前的台阶下,准时来罚跪的田三宝,扛着木牌子走来了。
田三宝看到他,头皮一阵发紧,“你你你……陈老三,你怎么又来了?”
陈老三从骡子车里,扛出一大块晒干的酱油肉出来,甩到肩头上背着,他嘿嘿冷笑,“怎么,老子来宋家,还要跟你打招呼?你是什么东西?”
田三宝被他凶神恶煞地一瞪眼,吓得脖子一缩,“没,就问问。”
陈老三睇了他一眼,故意说道,“宋夫子请我来吃饭,我总不能白吃人家的吧,就拿块肉来。宋夫子没请你吃饭吧?田三宝?”
田三宝叹气,宋夫子怎么可能请他吃饭?
他不过是跟锦绣开了个玩笑,宋夫子看他就像看仇人似的。
田三宝的沮丧表情,让陈老三更得意。
他哼着小曲,扛着肉往宋家后院走去。
几个上学的小孩子们,背着书包从他身边跑过,又去逗田三宝去了。
田三宝像赶烦人的麻雀一样,捡了棍子轰赶孩子们。
一个大些的孩子带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又嘻嘻哈哈跑开了。
陈老三来到宋锦绣家后院门这儿,院门开着,宋锦绣站在院角的鸡笼边喂着鸡。
宋家只养了五只鸡,一只公鸡,四只母鸡。
她从鸡窝里摸了三个鸡蛋出来,就听院门那儿响起重重的脚步声,抬头去看,正看到陈老三走来了,肩头还扛着块用旧布包着的肉干。
“锦绣姑娘,这是我娘叫我送来的,说我昨天在你们家吃了饭,不能白吃的,叫我拿东西来答谢。”
宋锦绣惊讶了,
那么大的一块肉,少说也有十来斤重。
而且这是晒干的肉!
到集市上买可不便宜,肉干差不多要七八十一斤了。
“一顿素饭而已,你不必客气。”宋锦绣不好意思起来。
昨天请陈老三吃的晚饭,只有三样素菜。
一碗清炒白菜丝,一碗鸡蛋羹,一碗清炖胡萝卜。
这些东西加起来,不过是十来文钱的菜钱。
宋锦绣连连摆手说不敢收。
陈老三却不容分说,直接扛进了厨房里。
他口里说道,“这得挂起来啊,不然会发霉的。”
一面说,一面在屋里看来看去,最后,他看到屋角的木梯子上搭着根麻绳,用绳子系直来,挂到了屋梁上。
想到一件事,他又问宋锦绣,“你家厨房闹不闹老鼠?”
宋锦绣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苦笑着道,“没有老鼠来,因为没有东西给老鼠吃。”
一点粮食,她屯在缸里。
缸盖和缸都是瓦做的,老鼠是咬不到的。
至于一些蔬菜,她每天都是现吃现摘。
另外一点清油和盐巴,也是装在小坛子里,老鼠也是偷不到的。
陈老三看着屋顶的大块酱油肉干,皱起眉头道,“可今天屋里多了肉干……”
宋锦绣本就不想收他的东西,马上说道,“是啊,放在这里会引来老鼠咬的,你就拿回去吧。”
陈老三摸摸下巴,“我下午回去捉只猫来。”
宋锦绣,“……”
“锦绣,锦绣?”宋夫子在堂屋喊着,“药煎好了没有?”
“还没有,还要等会儿。”宋锦绣走到厨房门口回道。
宋夫子走到后院来,“你在跟谁说话?”
宋锦绣窘着脸,“是陈三郎来了,带了一大块肉干来,说是感谢昨天的晚饭。”
她指了指厨房里。
陈老三憨憨笑着,“宋爷爷,是我娘叫我带来的,说是不能白吃人家的饭。”
宋夫子看他一眼,走进了厨房。
果然,屋梁上垂着一根粗麻绳,上面系着一大块晒干的酱油肉。
这块肉可不轻,最少有十斤。
“太贵重了,快拿回去吧。”宋夫子不肯收。
哪知陈老三摆摆手,“我今天在清水河村办事,回家吃饭路又远,宋爷爷,能不能让我搭个伙,在这儿吃个饭?”他指着肉,“中午就烧这菜?胡萝卜炖酱油肉,又软又香又下饭。”
他这么说,倒是不好拒绝了。
宋夫子只好说道,“也行吧。”
“诶,多谢宋爷爷。”陈老三喜滋滋道。
他跑到厨房一角,找出他昨天放在这儿的柴刀,又砍柴去了。
宋锦绣皱着眉头,喊着宋夫子,“爷爷?”
宋夫子看着宋锦绣,“让他去吧,他要真是个勤快人,做多少天都不会喊累,若只是装装样子,哄哄我们,过不了三两日他就厌烦了。”
爷爷开口,他只好说道,“好吧。”
宋夫子想了想说道,“他这么一直在这儿,村里人难免不会说闲话问起他,你就说,是我找他来做事的。”
宋锦绣明白宋夫子的意思,“晓得了,爷爷。”
在陈老三砍了两捆柴,回来喝水时,宋锦绣就将宋夫子的话,对陈老三说了,“你可不能说是咱俩在相亲啊,我爷爷和我还没有答应呢,你只能说是咱家请你来的。”
陈老三并没有计较,只要能天天来,管他什么原因呢?
看看,昨天这爷孙俩都不怎么跟他说话,今天的话就多了,没准过几天,他们就会认可他了。
“成,我晓得了。”陈老三爽快地答应了。
既然是来帮忙的,那么陈老三出入宋家就大方多了。
想回来喝水就喝水,想回来看下宋锦绣就看下宋锦绣。
他正砍着柴时,见宋锦绣挽着菜篮子,提着铲子走出了后院门。
陈老三马上丢开柴枝,提了柴刀跑上前,“锦绣姑娘,你去哪儿?”
宋锦绣无语了,怎么老是跟着她?
她举了举菜篮子,“我去地里挖些胡萝卜回来。”
“哦,我也去吧,我去看看那儿有没有柴砍。”陈老三将柴刀往腰间一别,跟上宋锦绣的脚步。
宋锦绣更加无语了,一指自家后院外的那片半亩大小的小树林说道,“那儿有那么多的树,哪里还需要到菜地砍柴的?菜地离我家可远着呢。”
陈老三却说道,“这里的树也不多,如今天冷了,每天烧的柴多,这小片树林迟早要砍完,早晚要到远些的地方砍柴。既然迟早要去虽的地方砍,今天去砍也是一样的。”
他说得振振有词,倒叫宋锦绣无语反驳了。
“行吧。”这是力气大无处使么?
两人一前一后往村外的地里走去。
走在去田里的村路上,遇到村民是不可避免的。
有内向的,只远远看他们一眼,没问话,但在与同伴小声议论那个男人是谁。
有和宋锦绣相熟的,马上问宋锦绣陈老三是什么人?
宋锦绣窘着脸,“我爷爷找来帮忙做事的。”
“你家的田也不多啊,帮什么忙?这时候的田里,还有什么事要忙的?”这是个快嘴的妇人,好奇问道。
宋锦绣吱吱唔唔着不怎么回答了。
陈老三接话道,“哦,帮忙砍柴扛东西。锦绣姑娘说多摘点菜回去,我跟着她去地里,是去扛菜的。”
这时候,田里长得最多的是白萝卜胡萝卜和大白菜。
萝卜的个儿还算小,白菜的重量可就不轻了。
一个白菜十来斤呢,摘两个白菜,以宋锦绣的个子,是绝对扛不回来的。
妇人看一眼宋锦绣的个子,笑着道,“锦绣,你确实需要一个帮手。”
她朝陈老三意味深长看去一眼,笑呵呵离开了。
宋锦绣的脸色更加窘然了。
她低着头,小跑起来。
她怕走得慢了,遇到更多盘问的。
陈老三笑了笑,也加快了速度。
不过他个子大,腿长,根本不需要跑,他只稍稍走得快一些,就赶得上宋锦绣的速度。
.
虽然宋锦绣说,陈老三是宋夫子请来帮忙的。
但也只是表面上将村里人哄住了。
村里人知道宋锦绣脸皮薄,前不久被田宋氏骂得还跳过河塘,大家便也不点破她的话。ωωω.χΙυΜЬ.Cǒm
但在背后,可没少议论陈老三和宋锦绣。
有人就说了,陈老三除了嘴歪一点,其他的都是没话说的,个子大,关键是对宋锦绣礼貌,不是贼眉鼠眼的那种。
更有人认出了陈老三,“这不是黄村的鬼见愁父子中的陈老三么?”
不知道陈家的人就问,“鬼见愁?那是什么人家?”
认得陈老三的人,就说了陈家的情况,“那是黄村一霸,有钱有田,还有大船,父子四个都是打架的好手,他老娘更是凶狠,年轻时提刀砍过敢抢他们家田的人。”
鬼见愁陈家,大家想不起是谁家,说黄村一霸,家里男女老少都是彪悍的,村里人就知道是谁家了。
因为这附近几个村里,就没有谁家像陈家那样,全家都是泼辣人。
陈老三跑来宋家跟着宋锦绣,这莫不是看上了宋锦绣?
又有人说道,曾看到陈老三打过田三宝。
还有人说道,昨天看到陈老三给宋家砍了一天的树,挑了十几担的水。
这做的一切,完完全全是女婿才做的事情。
再有人说道,宋锦绣要是嫁了陈家,替家生个长孙下来,宋夫子今后就无忧了。
有调皮的说道,有陈老三护着宋锦绣,看那田三宝还敢不敢欺负宋锦绣,那陈老三的臂膀都敢上田三宝的大腿粗了,一只手就能拧断田三宝的脖子吧?
学堂的几个替宋锦绣骂过田三宝的调皮学生,甚至打赌说,陈老三能不能将田三宝一只手拎起来。
年纪小的王虎子甚至说,陈老三两根手指就能将田三宝拎起来,还说谁输了的话,就将自己所有的好力的零嘴拿出来。
这可把孩子们惹兴奋了。
因为王虎子的娘做的零嘴最好吃,王虎子的书背里,每天就没有少过吃的。
放了晚学的他们,都不急着回家吃饭了,全跑进宋锦绣家,将陈老三围着,说着他们下的注。
陈老三将一捆柴码好,笑着道,“那你们可看好了。”
他撸了撸袖子来到宋家大门台阶前,将准备跑回家的田三宝堵住了,他将田三宝拖到一台阶前的一块石头旁。
陈老三站在高高在石头上,伸着两根手指,将田三宝的后衣领给拎了起来。
腾了空的田三宝吓得双腿直蹬,“陈老三,快放我下来,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负你了又怎的,有本事你打我啊?”陈老三嘿嘿笑道。
田三宝的脚蹬了两蹬,只听后衣领那儿咔嚓一声响。衣领破了,田三宝摔到了地上。
得到自由的田三宝,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扛着牌子飞快跑走了。
几个孩子们捧腹大笑起来。
而王虎子,愉快地将其他大孩子的零嘴赢了过来。
输了零嘴的孩子们,也没有生气,笑着追田三宝去了。
陈老三在宋锦绣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田宋氏的耳内,还被宋锦绣提着刀追着砍,吓过之后,决定哪天也提了刀去找宋锦绣。
但听说陈老三看中了宋锦绣,她吓得将心中那外找宋锦绣报复想法,给老实地压了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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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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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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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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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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