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凤句和裴燕山主仆正在路边走着,冷不防被叫住了,下意识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普通的马车上,一个陌生的少年郎唤住了他,满脸笑容。
一开始,杜凤句没有认出她来,但是仔细一看,那双凤眸中的熟悉笑意,让他立刻反应过来。
是长定殿下!
长定殿下怎么会作这个打扮?这是去做什么了?
郑吉笑问道:“杜先生这是要去哪里?可要一起乘坐马车?”
这架马车,是她特意吩咐张俭准备的,外面看着很普通,里面却是很舒适。
现已经出了春晖楼颇远了,即使这马车进了长定公主府,也不会有人把她和窦士远联想起来。
既然她邀约,杜凤句便欣然应允。
他本来也打算前往长定公主府,如此正好。
待杜凤句上了马车,才发现马车内只有郑吉一个人,贴身随伺的李总管,竟然不在!
他略微感到有些不自在,心想裴燕山为何非要挤在外面赶车?
幸好,此时郑吉开口了:“杜先生为何没有乘坐马车?”
“想看看京兆大街上的样子,便想要走走路。”杜凤句回道。
因是打算去长定公主府,他自然是杜断先生的样子。
此刻马车上的两个人,都不是自己真正的样子,想到这里,他不禁朝郑吉看了看。
郑吉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两人相视一笑,那些许的尴尬不自在便荡然无存了。
杜凤句发现,即便她样子容貌完全改变了,但是只要认真观察一些细微之处,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原来,长定殿下身边也有擅此手艺的人?
改天,可以让此人和韦艳交流一下。
他却不知道。郑吉这一门手艺便是源自韦艳。
“殿下,您这是?”
他见过长定殿下不少样子,似乎每一个装扮都很合适。
不管她是穿着华贵的凤袍,还是穿着威武的铠甲,都是令人瞩目的存在。
就连眼下穿着寻常的襕衫,也透出一种少年士子的精气神来。
在他看来,处处都妥当。
殿下这副少年打扮,是要去见什么人呢?
外面赶车的人,是秦胄和石定方,这殿下身边最重要的护卫力量了。
殿下这显然是去办什么重要事情。
“是,本殿去春晖楼见了一个人。”郑吉回道,对杜凤句并没有隐瞒。
见什么人?
杜凤句话语顿住了,并没有顺着问下去。
不想,郑吉却继续道:“杜先生,你知道窦士远吗?”
前世有关窦士远的许多消息,还是凤句告诉她的,不知道此时的凤句对其知道多少。
长定殿下,去见的是窦士远?
杜凤句掌管着恒楼,父亲又是当朝太傅,当然熟悉朝中的官员。
窦士远其人,他也知道。
吏部考功司郎中,一个非常年轻又非常有本事的官员。
杜凤句略思片刻,便回道:“殿下,窦士远的确很有本事。殿下是想拉拢此人?”
郑吉笑了,果然凤句最懂她。m.χIùmЬ.CǒM
她点点头,道:“是,本殿想用窦家,特别是窦士远。”
杜凤句默了一瞬,才委婉道:“殿下,您这么做,不怕皇上猜疑吗?”
窦士远这种年轻的官员,之所以能够在吏部站稳脚跟,除了窦家之功,最重要的是深得皇上的信任和看重。
换句话来说,窦士远是皇上的人。
这样的官员,一般人都不敢轻易去接触,就算去接触,保密功夫也做到十足。
像殿下这样虽然是乔装打扮了,但是这架马车,显然是要大剌剌驶入长定公主府的。
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长定公主府,殿下此举的确不够缜密。
以殿下的行事,不会如此粗心大意,那就是殿下故意忽略了?
殿下胆敢伸手去挖皇上的人,想必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了。
只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一番。
此前他对窦士远了解得不算很深刻,稍后倒是可以让恒楼去查一查。
听到杜凤句这么说,郑吉心里觉得熨帖,脸上笑意更深了。
“正是因为现在还没有人敢从父皇手中夺人,本殿才要出手。你说对吗?凤句?”
这最后两个字,她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唇舌边缱绻了数遍才说出来。
在马车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里,便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意味。
杜凤句努力忽视那一丝逼迫过来的暧昧,无奈地看了郑吉一眼。
殿下总是要逗他!
明明是在说着这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殿下心中的笃定——她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在他面前,殿下从来没有掩饰过她的野心她的渴望,他能猜到她想要的是什么,也能猜到她想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好一会儿,他才道:“殿下,您真的要这么做吗?这一条路……并不好走。”
事实上,这一条路非常难走,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走过。
殿下要做那最先走这条路的人,所遇到的阻挡、所承受的压迫,必定会比任何人都多。
郑吉笑容微顿,仍是点点头:“这条路,本殿必须走。”
说来奇怪,在这回程的马车上,在这意外的相遇中,她却和凤句说着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打算。
明明不合时宜,但她却觉得甘之味远。
许多重要的决定,其实并不需要多么惊心动魄的时刻。
对郑吉来说,只要听这话的人是杜凤句,那就足够了。
“殿下,您这是打算在培养文官势力了?会不会太早了?”
殿下如今这个年纪,如今所处的位置,其实还不适合做这些事。
尤其是,殿下只是个公主,这便诸多受限了。
许多时候,他都能感受到殿下的迫切和焦灼,但按照长定公主现在的处境,殿下完全不必这样。
那么,就是在殿下所知道的将来,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令她不得不如此做。
不管殿下这么做的原因为何,杜凤句还是说道:“殿下,我以为,您得先从武阁出来,再做这些事情更为妥当。”
只有殿下经过武阁的考核,真正成为武阁第一人,她要做的事情,才会更容易。
他此行前去长定公主府,就是想提醒殿下,远在岭南的京兆武阁总阁阁主赵叔敖一行,即将回到京兆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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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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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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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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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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