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卫言登基后初次召见虞长临的日子。

  虞长临从宫中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他只是拥住卫昭,问卫昭:“我和圣上要是打一架,你帮谁?”

  卫昭诧异抬眸看他,只发觉耀眼阳光下他的表情有些看不太清晰,她觉得虞长临可能在开玩笑,也有些好笑道:“他一个孩子,你和他置气做什么?”

  “那你是帮他了?”

  语气有些闷,卫昭方才察觉他是真的有些不悦。

  她软了声音哄他:“如今他是天子,还能欺负你不成?”

  虞长临闷着声不说话。

  卫昭知道这是真的欺负了,虽然不知道阿弟是怎么欺负的,但她的驸马是真的不高兴。

  卫昭佯装怒气:“他怎么欺负的你?

  你告诉我?

  纵然他是天子,可我好歹是他长姐!”

  紧接着是比刚才还闷的声音:“他说我生不出来孩子,你迟早会跟别人跑了。”

  卫昭……她沉默片刻,终于失声笑了出来:“他说的你当什么真?

  又不是我说的?”

  前世的时候卫昭和虞长临并没有经历过陷害虞长临的那一夜,所以,那个时候卫昭和虞长临还没有孩子。

  这只不过是前生一个小插曲。

  可如今记起,卫昭才发觉,那时候虞长临的眼眸里分明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墨色,他一定隐瞒了她别的事情。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虞长临经常很晚归家。

  直到后来,她怀了他的孩子。

  那日夜里,他吹灭了蜡烛在身后抱着她,喑哑了声音:“阿昭,不会有人抢走你了。”

  再接着,卫昭便被禁足了。

  她坐在院中,问周边侍卫:“长临最近在做什么?

  做什么都不让本宫出去了?”

  侍卫道:“驸马爷担心殿下,殿下养胎要紧。”

  “哦。”

  一开始卫昭是相信虞长临的,可接连几日她只要一出院子就会被请回去,而且还没瞧见云墨,她这才开始察觉有一丝不对劲。

  可距离虞长临当时问起和卫言打架那句话,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他们这个孩子也来得十分艰难。

  以至于当时的卫昭压根没往卫言身上想,只以为虞长临在忙别的大事。

  直到,某天夜里,一身是血的云墨来到了她的面前,声音微颤道:“殿下,驸马反了。”

  紧接着云墨便从衣服里掏出来了染血的信,递给了卫昭。

  外面很喧哗,似乎有灯火瞬间大亮,有人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卫昭匆忙接过信就着烛火看——阿姐,虞长临辱朕,阿姐,你离开他好不好。

  就在此时,房门猛然被人打开。

  卫昭急忙把信藏在怀中,抬眸看去,是穿得富贵,眉眼已显几分凌厉的虞夫人。

  “殿下。”

  当时虞夫人扬起下巴对卫昭道:“殿下许久未见长临了吧。”

  卫昭长睫微垂,在眼上垂下一片暗影。

  孕中女子大多敏感,她也不例外,可她和寻常女子不一样,她是信虞长临的。

  但是云墨带来的那封信,确实是她阿弟卫言的笔迹。

  她看着往日里她十分尊敬的婆婆,唇齿间都有些冰冷问道:“所以呢?

  我许久未见他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虞夫人笑了笑:“我女儿陪着卫言去死了。

  殿下,你觉得我来是做什么呢?”

  再接着,虞夫人眉眼一戾,言辞狠厉道:“把殿下请到地牢中去。”

  地牢三日,彻底粉碎了卫昭的全部希望。

  她从一开始对虞长临的隐隐期待,再到对虞长临的彻底死心。

  这三日,她没等来虞长临,只等到了虞夫人的一杯毒酒。

  回忆到此,卫昭便不愿意回忆了。

  她闭上眼,再有些茫然的睁开看着一地碎片。

  “值得吗?”

  “虞长临都死了,我还怨他什么?”

  卫昭茫然的呢喃着,完全不知道屋顶上,瓦片被人轻轻的揭开了一条细缝。

  是本该从刚才就分道扬镳的孟安。

  此时孟安趴在屋檐上,两条风流雅致的眉紧紧锁在了一起。

  孟安看着瓦下的场景,卫昭的那两句轻声呢喃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中。

  阿昭怨我?

  她怨我什么?

  孟安犹豫再三,眉眼一冷,悄声离去。

  等孟安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有下属等着了:“公子,你还记得你来卫国的目的吗?”

  “记得。”

  “可公子这几日的做法,都在围着卫国公主转。”

  那属下眉眼忐忑,但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孟安也不生气,他反而眉眼笑眯眯的问:“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他这么笑着,眼尾都红了。

  周身也像是染了带着锋芒的戾气。

  那属下不敢再多话,匆忙表态:“是属下逾矩了!

  公子莫怪!”

  闻言,孟安反而眉眼一冷,打量了侍卫几眼之后,忽而又一笑:“和氏璧卫帝收了,那事情我也提了,卫国帝王尚且还在考虑,我们等着便是了。”

  他的眼神凉飕飕的掠过侍卫的脸,啧,是孟家老大给的侍卫,果然是个不省心的。

  他围着卫昭转又怎么了?

  脑海中这个念头刚刚出来,孟安就面色一僵。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明明回来是为了报仇的,怎么整日里在卫昭身上犯起迷糊来。

  袖中的五指不自觉的合拢了,然后他又松开,面上又带了笑:“出去吧。”

  那属下闻言,又犹犹豫豫的看着孟安。

  孟安眸光一冷:“还有什么事?”xiumb.com

  那属下目光一呆,知道孟安这是把正事给忘了,硬着头皮道:“公子什么时候去将丞相夫人挖出来?

  咱们还得送回梁国。”

  这,孟安确实差点把花宝珠这事给忘记了。

  他是常年握箭之人,射向花宝珠的那一箭自然是留了后手的。

  箭上有一种药,无色无味,可令人假死七日。

  这七日内,花宝珠必然会被林芝玉下葬。

  卫国人家中停棺三日即可,到时候林芝玉将花宝珠下葬之后,便是他带人偷偷去挖棺的时候了。

  花宝珠迟早是要回到梁国的,毕竟是花将军从战场上捡到的孩子,可谁能想到花宝珠是帝国的贵族呢?

  芝玉如今,便先提前经历一遭痛楚,也算是好事。

  孟安掩下眸中涩然:“等林丞相将她下葬了咱们就去挖。”

  “是,那公子明日小心应对,卫国朝上怕是会闹翻天。”

  孟安捂住眉心,有些头痛的摆手:“你先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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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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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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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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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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