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的他,脸上稚气早已扫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那坚毅的神色。
他的相貌,更为不凡,棱角分明的脸上,挂满了自信。
五年游历结束。
他的心境更加广阔,但同样,见证了天地的广阔,他的心,也变得更加磅礴。
“爹、我想修道......”
这是顾平安第三次开口说出修道。
第一次,十岁,听闻修士风光,心藏无限向往。
第二次,十五岁,看到身边人死去,开始越发渴望那修士的力量。
第三次,二十三岁,看到了天地广阔,心中,想要征服更高的天地。
顾长青并未看他,只是平静看着远方的苍穹:“你,不适合修道。”
“爹,为什么?”顾平安的脸上挂满了不甘。
顾长青转头,如曾经那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顾平安。
随着时间的流逝,顾平安终于再度低下了头,轻声道:“我知道了,爹。”
深夜。
父子俩对坐与月华下。
顾长青平静开口:“平安,十八年的平凡生活,五年的山河之貌,接下来,我许你一生富贵。喜怒哀乐,你要全部知晓,富贵贫穷也是如此。”
顾平安苦涩一笑:“爹,这是你不让我修道的补偿吗?”“是。”顾长青平静道。
他目光越过了顾平安,望向远方,在顾平安看不683到的地方,升起了一丝悲哀。
这悲哀很浓,浓的,无人知晓,一切隐秘,顾长青只能装在心里。
尽管他知道,顾平安对于修行的执着,以及,对于自己的一丝怨。
“说吧,你想要怎样的富贵?”
“爹曾教我,人当不畏天命。既然爹不想让我修道,那我,便要这凡间至尊。”
“如果你想,可以。”顾长青声音平静。
“我不要唾手可得的至尊,我要的,是我自己打下的。”
顾平安长大了,在顾长青的熏陶之下,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遵从父亲的小孩子,他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既要富贵,便要这人间最大。
“好....”顾长青手指点出,一道灵光没入顾平安的眉心:“我送你一物,有了此物,你可以做到一切。”
十年戎履,二十年权操天下。
这一年的顾平安,五十三岁。
而今的他,年过半百,已然两鬓斑白。
一双剑眉之下,有着星辰般的双目,他的相貌依旧很英俊,帝袍加身,充满了华贵之气,在他的身上,更散溢着一股威严。
他有了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子做妻子,膝下有了孩子。
可他,仍旧放不下对修行的执念。
“爹,我还是想修道。”
在那皇庭的宫殿里,顾平安凝望着眼前的老人说道。
老人却淡淡摇头:“那条路,不适合你。”
依旧是如曾经,一样的回答。
顾平安心有不甘,可在那双目光的注视下,他终究还是低下了头去:“好,此生,不修道。”
顾平安离开。
在那权操天下的皇座上,他的妻子不解道:“你为何,始终都要修道?人间富贵,你尽皆执有?还不满足?”
顾平安眼中怅然:“我修道,不为自己,而是为了,能长久的陪在爹身边,父亲这一生,太孤独了......”
“可为什么,他始终不让我修道?”
凡人一生,百岁虚为终点,但真正能活至百岁的,没有多少。
时光荏苒,这一年的顾平安九十二岁。
尽管他的身体还很硬朗,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到似乎人生,到了要终结的时刻。
他有着无尽的倦意,似乎,想要睡去。
他有许多的子子孙孙,家业庞大,活到此刻,看后辈满堂,便已无所求。
可他,终究还是有一事不明。
顾平安再次去见了顾长青。
两个看起来都苍髯的老者,相对而坐,平平静静的吃了一顿饭。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一直到天色渐暗,顾平安方才放下筷子,望着自己的父亲,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此刻,却没有一句可以说出口。
“平安,你想问什么?”顾长青望着顾平安缓缓开口。
“爹.....我想听听,娘的事.....”
他终于没再说要修道,时到今日,修道早已不是他的执念。
他一生得偿所愿,如今将死,放心不下的,却是父亲。
父亲一生太苦,太过孤独,如今,就连他也将死,他想要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孤苦的守护着他。
顾长青沉默。
许久之后,他的眼中露出追忆,望着天空的明月,轻声道:“你母亲,希望你一生,简单快乐,因此,我从来不许你修道。”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的母亲,姓姜,叫做云礼.....”
顾平安就那么平静的听着,直到故事讲完。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顾平安轻叹,眼中闪过复杂与怅然:“原来,这便是爹,令我一生不要修道的答案。”
“原来,母亲的一生,那般凄惨.....”
顾平安抬起头来,有些恍然,他声音嘶哑:“爹,我好累,我想回曾经那个平静的地方.....”
顾长青眼中闪过柔光。
父子二人一去数十载,他们终于回到了曾经的地方。
顾平安的年纪已经不小,一生岁月,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他的一生,十八年平凡,五年山河,十年征战,半生凡间至尊,虽说短了些,可精彩程度,却远超常人经历。
只是,到了最后,他还是选择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平淡之中。琇書網
每日清晨起床,在院子里拿着木块雕刻。
他终于能静下心去刻了,终于有了这份耐心,只是,期间却相差了半生。
他拿着刻刀,一刀,一刀,刻下了人生尽头的一丝追忆。
而他所刻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
独臂的男人,拉着一个孩子,孩子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拉着父亲的手,透出一股依恋的感觉。
就在这雕塑完成的那一刻,顾平安的生命,也彻底到了尽头。
就在那简陋的房舍中。
顾平安拉着顾长青的手,那双苍老的眸子中,写满了不舍。
“爹说的对,人生..还是平淡一些好,若是能选择,若有来生,我希望.,能和爹在一个隔绝与世的小山村,平平凡凡过一生。”
“就做个木匠..只做个木匠。”
“爹..我走了,您保重..”
顾长青抿着嘴角,感受着手上逐渐冰冷的温度。
顾平安的身躯渐渐失去了生机,他的身体,化作缕缕青雾,逐渐的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尘归尘,土归土。
他来时一道残魂,去时,一道青烟。
顾长青抿着嘴角一言不发,就在这简陋的房舍中,枯坐了一夜。
直到第二日黄昏。
他望了一眼人去楼空的房舍,随后,缓缓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在藩日的夕阳下,渐渐的从苍老,慢慢的变化,头发不再花白,渐渐的黑了,他略微的驼背身子,渐渐挺起,夕阳下,九十年前的顾长青,渐渐的走向虚空。
他重新变得年轻,只是那身影,却有些没落。
他轻声的呢喃着:“平安平安,平平安安一世轮回,结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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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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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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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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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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