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高括的肯定后,赵弘润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生在魏国王室,他珍视的亲人并不多,就像赵弘璟、赵弘信等兄弟,虽彼此有血缘关系,但实际上并无几分情谊可言,再加上六叔赵俼、父王赵偲、五叔赵佲等人相继过世,这使得赵弘润十分珍视他所认可的亲人——生母「卫姬」那边的表兄公子卫瑜,即是赵弘润所认可的亲人之一。
也正是这个原因,赵弘润才会姑息卫公子瑜暗中包庇萧鸾一事,甚至于还将卫瑜所需要的有关于「耐火砖」的资料赠予后者,这一切其实都是建立在亲情的基础上,倘若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与赵润毫无亲份可言的卫国公子,看看赵润是否还会如此和善。
赵润的和善,那可只是表现于他所在意的人,在不相干的人面前,狂狷霸道才是这位新君历来的形象。
“这件事……属实么?”
不自觉地沉下了脸,赵弘润沉声问道。
高括点了点头,说道:“是青鸦众送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此前,在卫国爆发内乱的时候,赵弘润曾嘱咐高括派青鸦众盯着点卫国,免得萧鸾趁机浑水摸鱼,随后,天策府右都尉张启功与其副手北宫玉,亦率领黑鸦众扑向了卫国,并且成功将萧鸾逮捕回国,但青鸦众那边,却还未从卫国撤回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青鸦众索性就关注了一下卫国的内乱,即卫王费与公子卫瑜之间的交锋,不曾想在短短十几日内,局势骤变,本来明明已立于不败之地的公子卫瑜,居然死了,别说赵润目瞪口呆,就连高括此前在得到消息后,亦是有些傻眼——他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胆敢杀害卫公子瑜?!
公子卫瑜,那可是魏王赵润的表兄啊,且表兄弟两人素来关系还不错,因此,哪怕是看在魏王赵润的面子上,卫国可以软禁卫瑜、可以流放卫瑜,但绝对不能将卫瑜杀害。
“砰!”
赵弘润的手,重重拍在他面前的案几上,只见他双眉一凝,眼眸含怒,沉声问道:“谁……加害了卫瑜?”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高括摇了摇头说道。
“去查!”赵弘润沉声下令道。
“是!”
当日,高括带着副手种招,日夜兼程前往卫国濮阳。
大梁距离濮阳并不远,直线距离大概在两百余里左右,倘若是骑乘快马,大概三日工夫就能抵达,不过高括、种招二人选择了更为快捷的水路,在博浪沙坐船前往濮阳,仅一日半,便在濮阳一带的水域上了岸。
上岸之后,高括、种招等人率领青鸦众,骑马前往濮阳。
在途中,他们遇到了许许多多迎面而来的卫国百姓,只见这些卫国百姓带着包裹,成群结伴,似乎是准备迁居他处。
出于好奇,高括与种招等人停了下来,向这些卫国百姓询问缘由。
然而,那些卫国百姓在看到高括、种招以及诸青鸦众等人,一个个骑着坐骑、挎着兵器,一看就知并非寻常人物,因此难免有些惶恐不安,哆哆嗦嗦不敢言语。Χiυmъ.cοΜ
见此,高括遂对他们解释道:“我等乃是大梁的禁卫军士卒,得知贵国面临内乱,我国君主命我等前来打探情况……”
其实在魏国国内,天策府的地位与禁卫军更高,但卫国的百姓却不见得听说过天策府,因此,高括索性直接自称禁卫军,毕竟禁卫军目前乃是魏国王都大梁的王师,是魏王赵润直掌的军队——这在卫人这边更有说服力。
果然,一听高括、种招等人乃是魏人,而且还是出身「魏国王师」的士卒,那些卫国百姓心中的恐惧,立刻就消退了大半,毕竟魏卫两国的关系一向和睦,虽然近几年来因为萧逆、因为卫瑜等种种原因稍微出现了一点摩擦,但总得来说两国的关系依旧融洽。
单单看魏卫两国接壤的边界至今都没有设置驻守边军,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原来是大梁王师……”
高括、种招二人拦下的,是一户大概七八口人的卫人百姓,当家的男主人大概四十余岁,他在高括解释过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后,便解除了对对方的警惕与怀疑,继而解释道:“我等皆是住在濮阳城内的民户,只因城内诸军队彼此打得不可开交,故而欲逃离国家,搬往他处。”
说着,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几眼高括、种招等人,可能是在考虑:搬到魏国,或许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濮阳城内诸军打得不可开交?”
种招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难道贵国的公子卫瑜,当真不幸亡故了?”
听闻此言,那名男子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我只知道这几日,城内疯传「公子瑜被公子玠所加害」的事……不过我听说,东军那群人就跟疯了似的攻打内城,口口声声说要诛杀公子玠为公子瑜报仇雪恨,想来此事……”
说到最后,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公子玠?卫玠?」
高括与种招对视一眼,心中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作为执掌青鸦众、负责魏国搜集各种情报的高官,高括与种招当然听说过公子玠,也就是卫玠。
据他们所知,卫玠就是一个十足的酒囊饭袋、纨绔子弟,虽然传闻他善于拍马奉承,是故赢得了卫王费的宠爱,但自身才能与个人魅力,却完完全全不足以与公子瑜相提并论——这种废材,如何能杀卫公子瑜?
“你我还是直接到濮阳看看究竟吧。”
种招对高括说道。
高括点点头,在告别了此间诸濮阳百姓后,径直前往濮阳城。
大概在经过半日的赶路上,高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濮阳。
正如那些逃亡的濮阳百姓所言,濮阳如今是一片混乱,哪怕是隔得老远,高括与种招亦能听到城内那响声震天的喊杀声。
待靠近濮阳一瞧,又哪里只是城内一片混乱,事实上,濮阳城的城内、城外,几乎到处都是尸体,有的是衣甲鲜明的东军或西军士卒,有的则是无辜的百姓,混乱程度,简直不亚于传说中当年的顺水军与禹水军爆发内战的那场「大梁内乱」。
远远地,高括就瞧见一队游侠正在与一队甲胄式样仿佛魏军的军队厮杀,双方简直是杀地昏天暗地。
哪怕是不曾靠近,高括亦能感觉到一股非常浓重的疯狂。
那些人,几乎都杀红眼了,以至于高括亲眼看到一些无辜的逃亡百姓,亦被分处敌我的两军士卒砍翻在地。
“这些卫人,都疯了吧?”
高括嘀咕了一句,决定暂时还是莫要靠近为妙。
然而,即便他们没有靠近,但没过多久,还是有一支卫军找上了他们。
只见这支卫军大概两百余人左右,半数是衣甲较为齐全的士卒,但其中亦混有一些仅仅穿戴着皮甲、手持单剑的游侠——这一看就是「东军」。
见对方杀气腾腾地冲过来,高括因为麾下有百余名青鸦众,虽然心中并不畏惧,但考虑到莫要做无谓的战斗,他还是立刻就表明了身份:“住手!我等乃是来自大梁的王师士卒,并非尔等的敌人!”
听闻此言,那些面带杀气冲过来的东军,这才将信将疑地停下了脚步。
不多时,有一名游侠打扮的男人站了出来,皱着眉头问道:“魏人?魏人来濮阳做什么?”
高括抱拳说道:“我大魏的君主,与贵国的公子瑜乃是表兄弟,前几日得知公子瑜或被人加害,我国君主震怒,便派我等前来追查!”
一听这话,那名游侠与附近的东军士卒眼中顿时消除了几分敌意,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悲伤——在他们听到「公子瑜」之后。
“有何凭证?”那名游侠冷静地问道。
见此,高括立刻从怀中摸出一块金令,朝着对方丢了过去。
这块金令可了不得,纵观整个魏国,除了魏王赵润以外,只有禁卫军统领卫骄、以及天策府左都尉高括二人持有,以这块金令,可以在不通报朝廷的情况下任意调动魏国任何一支军队——当然事后还是要通报——这等殊荣,就连燕王赵疆、桓王赵宣这两位赵润的兄弟都无权享有。
那名游侠啪地一声接到金令,仔细端详了一阵,虽然他其实并不明白这块金令实际上具有多么大的能量,但从这块金令的精致做工,以及那「如朕亲临」的字样,他大概还是能够猜到这块金令的贵重程度。
“唰——”
该名游侠将手中的利剑放回剑鞘,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卒们放下兵器,随即,他走上前,将手中的金令递还给高括。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递还金令的时候,拿眼打量了一阵高括、种招二人身后的百余名青鸦众,随口问道:“青鸦?”
“唔?”
高括愣了愣,在仔细瞧了几眼对方后,猜测道:“「长铗」?”
那名游侠闻言勉强笑了下,拱手介绍道:“长铗,卫展。”
“卫?”
见对方居然还是卫国的国姓,种招一脸不可思议地多瞧了两眼。
似乎是猜到了种招的心思,那名自称卫云的游侠苦笑着解释道:“是公子赐予的姓氏,并非王族。”
“哦哦。”种招这才释然。
而此时,高括环视了一眼周遭的东军,皱着眉头问道:“卫兄,在下在途中路遇贵地百姓,从他们口中得知,公子瑜他不幸被公子玠所加害……此事当真?”
听闻此言,卫云的面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半响后才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确有此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括皱眉问道。
卫云长长吐了口气,在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愤怒后说道:“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我领诸位前去见夏育、孟贲两位将军吧……”
说罢,卫云便领着高括、种招这队人入了濮阳。
此时在濮阳城内,猛将孟贲正率领东军强攻内城,也就是王宫所在,而夏育则占领了濮阳城的东城与南城,一方面协助孟贲,一方面则抵挡企图夺回失守之地的濮阳军,以至于整座濮阳一片混乱。
值得一提的是,在企图阻止东军「强攻王宫」这个疯狂举动的军队中,还有檀渊侯卫振麾下的军队。
当然,这并不是说檀渊侯卫振临阵倒戈,重新回到了西军的阵营,而是他不能接受东军在卫公子瑜死后的种种报复行为,因此,在劝阻夏育、孟贲二人未果的情况下,檀渊侯卫振率领麾下军队与东军分道扬镳,占据城西与城西北,一方面阻止东军攻打王宫,一方面则庇护该区域内的百姓——不夸张地说,目前濮阳城内最理智的军队,恐怕就只要属檀渊军了。
“报!北城的王街被濮阳军夺回!”
“报!临渠巷的周氏米庄被濮阳军夺回!”
“报!我军攻下柳巷的东巷口,正向西巷口进攻……”
在一座深宅大院充当的临时帅所内,东军大将夏育站在屋内,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摆在案上的一份濮阳城的地图,口中时不时地下达一道道将令。
忽然,夏育沉声问道:“孟贲那边,还未攻破王宫么?”
“还未曾。”左右回覆道。
见此,夏育狠狠砸了一下面前的案几。
而就在这时,有一名士卒入内禀报道:“将军,魏国来人,欲求见将军,说是魏王派来彻查公子死因的人马。”
『……』
夏育微微一愣,在思忖了片刻后,点头说道:“请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高括、种招以及几名青鸦众,便在游侠卫云的带领下,来到了帅所。
出于对魏国使者的尊重,夏育亲自出迎,将高括、种招二人迎出了屋内,随即,就吩咐麾下士卒奉上茶水:“非常时刻,并无上好的茶叶招待两位贵使,还请两位贵使莫要怪罪。”
说罢,他见高括、种招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后,恭敬地问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在下乃大魏君主的宗卫,天策府左都尉高括,他是我的副手,种招。”高括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魏王陛下的亲信……”夏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随即苦笑着问道:“魏王陛下,已经得知公子殿下遇害的消息了么?”
高括点点头,回答道:“得知公子瑜遇害,我国陛下龙颜大怒,勒令我等前来追查真相……夏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据高某所知,贵军在攻打濮阳时,仍是占据着优势的,为何公子瑜会遇害?”
听闻此言,夏育眼眸中闪过深深的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只因卫费、卫玠父子二人卑鄙狡诈!”
说着,他缓缓道出了这件事的经过。
正如高括所言,在半个月前,当东军攻打濮阳城时,确实是东军占据优势。
更要紧的是,魏人张启功暗助夏育击败了当时驻军在范县的萧鸾,解除了东军在粮道方面的隐患,在此之后,张启功与北宫玉押解萧鸾前往大梁,而夏育则率领麾下兵马再次杀回濮阳,不夸张地说,当时濮阳已经没有什么胜算,尽管濮阳军确实要比东军强出一线,但谁都看得出来,濮阳被东军攻破,这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卫公子瑜考虑到西军、东军彼此已死伤众多,而这些战死的士卒皆是卫国的儿郎,心生不忍,随亲自出面劝降,希望濮阳城放弃抵抗。
但是,卫王费却毫无回应,只有公子玠当时站在城楼上,指责卫公子瑜率军攻打濮阳的行为实属篡位谋反。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公子瑜不顾夏育、孟贲等人的阻止,带了五十名长铗游侠入城,希望当面劝说去父王卫费交出国家权柄。
但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濮阳突然发难,扣下了卫瑜,要挟夏育、孟贲等人解散军队,束手就擒。
见濮阳居然如此卑鄙无耻,就连檀渊侯卫振都看不下去,私底下与授计于夏育、孟贲二人,决定假装顺从濮阳的命令,伺机救出公子卫瑜。
而就在夏育、孟贲以及檀渊侯卫振几人暗中谋划着营救卫公子瑜时,濮阳城内有与卫公子瑜交好的贵族,派其府上护卫潜出城外,告诉夏育、孟贲,说卫公子瑜已被公子玠加害。
一听这话,夏育、孟贲二人顿时怒火攻心,当即提兵强攻濮阳。
正所谓哀兵必胜,卫瑜在东军士卒心目中的地位无人可比,如今得知这位可敬的公子殿下居然被人加害,东军士卒一个个气愤填膺。
起初,檀渊侯卫振亦不忿濮阳的行为,协助东军攻打濮阳,但是在城破后,檀渊侯卫振感觉事情闹得越来越大,甚至于,濮阳军与东军彼此的厮杀,已经祸及到城内的百姓,是故,他在劝阻夏育、孟贲未果的情况下,与二人分道扬镳。
待等夏育讲述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高括与种招面面相觑。
他们由衷感觉,这个卫公子瑜实在是有点……迂腐,为表诚意亲自入城劝降?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过转念一想,高括又感觉有点奇怪,询问夏育道:“夏育将军,公子瑜,当真是被公子玠所害?”
夏育点了点头,恨恨说道:“在最初决定攻打濮阳那日,我亲自质问过卫玠,希望见公子一面,不曾想此人支支吾吾、借故言他,而待等夏某揭穿公子被他所加害后,他又一脸惶恐……公子,必定是被他所害!”
『……』
高括与种招对视一眼,还是感觉有点奇怪。
他们知道卫玠,一个色厉内荏的家伙,怎么可能有胆量加害卫瑜?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而与此同时,在王宫的偏殿内,他们口中的公子玠,正一脸焦虑、惶恐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挡不住了,挡不住了,孟贲那该死的莽夫就要攻破王宫了……该死的!究竟是何人杀了卫瑜?!”
说罢,他环视了一眼殿内的几名亲信,厉声质问道:“到底是你等当中的谁?!”
殿内大概四五名亲信连连摆手。
“公子,我没有啊。”
“小人哪敢啊?”
“当日卫瑜就关押在本公子的府上,叫你们派人看押,不是你们,又究竟是谁?!”卫玠愤怒地吼道。
几名亲信面面相觑,低着头不敢回答。
其实他们也想不通,卫瑜好端端被关在屋内,怎么一晚上就死了呢?
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几人后,卫玠转头看向在旁一名目测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焦急地说道:“金绪,你说眼下该如何事好?……说起来,这主意是你出的,你必须给本公子解决!”
那名被称作金绪的中年人无奈地摊了摊手,苦笑道:“公子,在下确实是建议公子将卫瑜诱骗到城内,借机将其制服,用来要挟城外的东军,可在下却没有建议公子你将那卫瑜杀害啊……”
“你——”
卫玠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金绪,随即仿佛泄了气似的说道:“本公子并没有叫人加害卫瑜啊,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混账嫁祸于我……”
看着卫玠气急败坏的模样,那名叫做金绪的中年人不留痕迹地微微一笑。
仔细一瞧此人,这金绪倒也不面生,正是当年跟萧鸾一同潜伏在魏国大梁城内大理寺的狱丞金绪,萧鸾的左膀右臂。
『……真是蠢材!』
看了眼气急败坏的公子玠,金绪心中暗暗冷笑。
不错,无论是卫王费,还是公子玠,其实都并没有加害卫瑜的意思,真正下手的,正是以「顿丘军副将」这个身份,被萧鸾派到公子玠身边的金绪,目的就是为了借机除掉卫瑜。
除掉卫瑜,这对于萧鸾、金绪等人而言有种种好处。
首先,种种迹象表明卫瑜即将对他们动手,既然如此,萧鸾、金绪等人自然要先下手为强,除掉这个隐患。
再者,卫瑜的死,会导致卫国内部大乱。
只有在混乱的局势下,萧鸾、金绪等人所领导的伏为军,才能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卫国大乱,最好的结果,莫过于魏国出于种种顾忌按兵不动,但卫瑜一死,余众便不知我伏为军底细;而最坏的结果,莫过于魏国插手干涉,但如此这样,我伏为军亦可顺势造谣魏国欲吞并卫国,有一统中原的野心,相信到时候中原各国都会因此对魏国顾忌重重……』
暗自点了点头,金绪转头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
『……总之,我这边的事也办成了,该是时候伺机抽身与公子汇合了……听说公子在范县时,在那夏育手中吃了大亏?呵呵,这还真是……看来,那夏育亦不可小觑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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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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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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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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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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