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乃是巴氏一族的都城,在所有巴人当中,巴氏人是敬重供奉鬼神的巫女的,并且与祝融脉巫女的关系颇好,通过芈芮的关系,张启功与平舆君熊琥见到了巴氏一族的首领,或者说巴国的王,巴鷿。
平舆君熊琥并非是初次见到巴鷿,事实上两者还有一定的交情,是故当得知平舆君熊琥前来造访时,巴鷿面色欢喜地吩咐族人准备筵席,款待平舆君熊琥。
而在此期间,张启功注意到巴鷿全程与平舆君熊琥交流,完全忽视了自己,便立刻自表身份,假称是魏国的上使。
这让巴鷿颇为吃惊,因为正如张启功所猜测的那样,他确实是将张启功误认为了熊琥的属下。
“魏国?”
深深看了几眼张启功,巴鷿意味不明地说道:“莫非就是在背地里支持南阳羯人掳掠、抢掠我巴人的那个中原魏国么?”
听闻此言,平舆君熊琥暗自冷笑之余,仍不忘在旁煽风点火:“不错,巴王,正是那个将贵国子民掳为奴隶的那个魏国!”
别看在面对相氏一族时,平舆君熊琥与张启功确实是一条船上的人,需同舟共济方能渡过难关,但在两国利益发生冲突的情况下,熊琥毫不犹豫地就狠狠踩了张启功一脚。
“是这样么?”
巴鷿神色不善地看着张启功。
事实上,被南阳羯人掳掠的巴族人,大多都是项氏、樊氏等生活在巴地北部的族人,像巴氏这种生活在巴地南部的,其实并未受到什么损失,然而,巴鷿终归是巴国的王,虽然其余四个部落越来越不满于巴氏的统治,但巴鷿仍旧将其余几个部落的族人视为自己的子民,因此,自然无法接受。wWW.ΧìǔΜЬ.CǒΜ
面对着巴鷿不善的目光,张启功从容镇定,瞥了一眼熊琥,笑着对后者说道:“平舆君,张某还以为你我此前同舟共济,不至于会如此……”
“呵。”平舆君熊琥淡笑一笑,没有说话。
而张启功也没有在意,转头对巴鷿说道:“巴王明鉴,我大魏君主,只能管治魏人,而管治不到其他……南阳羯人,并非魏人,他们在贵国胡作非为,在下亦深感遗憾,但,羯人桀骜不驯,不肯臣服我大魏,我国亦很难约束他们……”
顿了顿,他又说道:“至于平舆君所言,我大魏采购了南阳羯人所掳掠的巴人作为奴隶,亦乃片面之词。我大魏需要大量的劳力建设国家,并不会仔细去盘查那些劳力究竟是哪族人,岂是刻意针对贵国的国人?”
“你承认你魏国从羯人手中得到了许多我巴国的青壮?”巴鷿皱着眉头说道。
张启功淡淡一笑,从容地说道:“巴王亦知羯人残忍,而我大魏乃中原礼仪之邦,或在羯中手下为奴隶,或在我大魏作为役夫,在下觉得还是在我大魏处更好,至少,我魏人还会将贵国的族人视为「人」,而不是……呵呵,您说呢?在下觉得,若没有我大魏的话,相信贵国的人,在羯人的手中会死伤更多。”
“……”
巴鷿闻言面色稍霁,至少目光已不像那样充满敌意,但他还是带着不满地说道:“足下的话,恕我不敢苟同。……我认为,正因为贵国有这方面的需求,南阳羯人才会屡屡从我巴国掳掠族人。因此,足下的话并不能使贵国完全免除责任。”
『咦?』
张启功略有些惊讶地看了几眼巴鷿,毕竟「有需求才有杀害」这个道理,并非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讲得出来的。
想了想,他笑着说道:“倘若巴王执意要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在我大魏头上,那张某亦无话可说。……不过曾几何时,我大魏,尤其是边境一带的子民,亦像贵国这般遭到他邦的抢掠,然而我国君主却自责说,这一切皆是他的过错。因我大魏不够强盛,若我大魏足够强盛,又岂有人胆敢伤害我大魏的子民?……呵呵,我大魏的君主,就从来不会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我国陛下曾言,在这弱肉强食之乱世,弱小,即罪,怨不得旁人。即巴王。”
“……”
听了张启功那略带几分讥讽的话,巴鷿皱了皱眉,露出几分沉思之色。
而此时,就见张启功又笑眯眯地说道:“方才巴王与平舆君都说错了,我大魏,非是那个将巴人视为奴隶的魏国,而是那个……已占据了中原一半土地的,当世最强盛之国!”说罢,他报复似地朝着平舆君熊琥笑了笑,问道:“您不否认吧,平舆君?”
“……”
巴鷿震撼地看着张启功,旋即将目光投向平舆君熊琥,见后者表情尴尬怪异,心下更为吃惊。
与相氏一族的首领相鱳类似,巴鷿亦不太清楚中原的变故,以至于在他认知中,楚国依旧还是那个让他巴国惴惴不安的强盛国家。
连楚国都无法战胜的国家,巴国自然更加得罪不起,想到这里,巴鷿眼中的敌意立刻收敛了起来。
见此,张启功暗笑了几声。
不错,他借机展现他魏国的强盛势力,就是为了让巴鷿不敢轻视他,免得平舆君熊琥三言两语就将巴氏一族游说地倒向了楚国。
就在巴鷿不知该如何面对张启功时,几名巴女替他解了围,原来是为芈芮、张启功、平舆君熊琥等人接风的宴席已经准备就绪。
见此,巴鷿连忙揭过先前,盛情邀请道:“族人们已准备好丰盛的食物,不如我等边畅饮酒水,再做详谈?……大巫、平舆君,还有,这位魏国的上使。”
平舆君熊琥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张启功,心中暗恨居然给这厮出了风头,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点点头,默认张启功亦被巴氏一族列为了上宾的名单——说实话,他方才确实有心让巴氏一族将张启功赶走,原因不言而喻。
说是接风的筵席,但巴鷿并未邀请太多的人,只叫了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陪座。
张启功不知对方的身份,但平舆君熊琥却笑着与来人打招呼:“巴满将军,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楚水君。”被唤作巴满的巴族男子笑着招呼。
张启功询问了芈芮,才知道这个叫做巴满的男子,乃是巴氏一族的猛士,亦担任巴国的将军职务,与幽鬼所杀的相氏一族的猛士相搴在各自部落的地位差不多。
在筵席间,巴满笑着问平舆君熊琥道:“平舆君,我听说相氏一族的战士近几日在境内疯狂地捕杀外乡人,莫不是与诸位有关?”
在别人的地盘上,熊琥自然明白瞒不过别人,无奈地点了点头。
见此,巴满好奇问道:“平舆君当真杀死了相氏的相搴?”说着,他畅笑说道:“这实在是大快人心,相搴那家伙,素来行事狂妄霸道,我早就瞧他不顺眼了,奈何此人武艺不俗……平舆君,不知是你部下哪位猛士所杀?”
平舆君熊琥起初面色讪讪地陪着笑,直到巴满问到杀死相搴的人,他这才无奈地解释道:“是这位张大人的部下所杀。”
见巴满的目光看向自己,张启功摆摆手笑着说道:“在下手底下的人,只是侥幸杀死了相搴,不足称道。……巴王,平舆君,我等还是先聊聊正事吧?”
他可不敢将幽鬼那种浑人召到这种场合,万一对面那个巴满见猎心喜,一定要跟幽鬼比划比划,而幽鬼那厮又不懂轻重,一斧头劈死了那巴满,那原本的好事,可就变成彻彻底底的坏事了。
以张启功对幽鬼的了解,那厮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见张启功这么说,巴满只好收起想见见那位猛士的念头,在与巴鷿互换了一个眼神后,点点头说道:“那就按照张大人所言,先探探正事吧。”说罢,他的目光在张启功与平舆君熊琥二人身上扫了扫。
见此,张启功笑谓平舆君熊琥道:“平舆君,要不你先来?”
看着张启功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平舆君熊琥心中暗恨,但没有办法,毕竟当下的场合,他实在没办法赶走张启功。
更要紧的是,赶走张启功毫无意义,毕竟他此前前来巴蜀的意图,相信这位魏国的重臣早已猜到了七七八八。
因此,平舆君熊琥索性就当张启功不存在,将此番的来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巴鷿与巴满。
即希望巴国加入「齐楚联盟」,共同抗击魏国。
或许有人会问,楚国的目的不是攻占巴蜀么?为何会变成邀请巴国加入联盟?
事实上,「攻占巴蜀」只是楚国的下策,毕竟巴国有巫山、大江天堑,蜀国有蜀道之险,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攻陷的?
数百年前楚国放弃继续攻伐巴国,而改变主意向东扩张,其实亦有相关因素——即巴蜀之地易守难攻。
若能通过外交达成目的,又何必要妄动干戈呢?
万一到时候花了两年时间,巴蜀非但没有打下来反而牵制了楚国的兵力,而那边魏国却开始了对齐楚两国的报复,那真可谓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因此,楚国当前的外交策略依然还是与巴蜀两国交涉,尽可能将这两个国家都拉拢到「齐楚联盟」。
倘若两国当中只有一方愿意加入联盟,那么,若蜀国加入就联合蜀国攻灭巴国,若巴国加入就联合巴国攻灭蜀国。
至于两个国家都不愿意加入,那自然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到时候,楚国也只能对巴蜀两国开战,哪怕用人命填,也要填平天堑,攻占巴蜀两国,为楚国日后与魏国的战争打下基础。
正因为如此,平舆君熊琥哪怕已经意识到楚水君有借刀杀人的意图,仍然冒险前来江州,就是为了展现己方的最大诚意,希望能够说服巴氏一族的首领巴鷿。
『……楚国意欲联合我巴国抵抗魏国?看来这位张大人说他魏国乃「当世最强」,也并非是信口开河啊……』
在听完了平舆君熊琥的话后,巴鷿瞄了一眼张启功,见后者自斟自饮,丝毫没有因为平舆君熊琥的话而产生半点的情绪,心下不禁有些凝重。
“那……不知这位张大人的来意是?”巴鷿试探张启功道。
听闻此言,张启功并没有立刻回答巴鷿,而是反问巴鷿道:“巴王难道不同意与楚国同盟么?”
“这……”
巴鷿皱了皱眉,说道:“似这等事,我要慎重考虑。”
见此,张启功恶意满满地笑了笑,故意说道:“在下劝巴王还是答应与楚国结盟为好……若贵国不肯与楚国同盟,那么,楚国必定会联合蜀国,共同攻灭贵国。……原因很简单,因为楚国需要得到大量的粮食作为军粮,否则,在一两年后与我大魏的战争中,楚国将无力抗拒我大魏的雄兵!……或联蜀灭巴,或联巴灭蜀,对吧,平舆君?”
『张启功,你这王八羔子!』
平舆君熊琥在心中大骂。
对于张启功这厮竟然猜到了他楚国战略的全部,事实上熊琥倒还真不意外,毕竟这厮乃是魏王赵润的左膀右臂,但熊琥万万没有料到,张启功竟然会故意说破一两年后那场注定的「魏楚战争」,以此警告巴鷿。
当然,平舆君熊琥终归也不是二十几前的那只雏鸟,虽心中大骂张启功,但脸上却不露半分端倪,淡淡说道:“张大人,你也莫要得意地太早,若非贵国耍弄阴谋,我大楚早就将贵国的旧都攻陷,将魏人尽皆驱逐到三川郡了!”
“哈哈哈。”张启功笑了两声,反唇讥讽道:“趁我大魏与韩国交兵,精锐皆不在国内,你楚人联合齐国等诸国,驱兵足足一百五十万兵力,然最终,却被我国君主以三十几万国内义士击溃,且杀得丢盔弃甲、狼狈而逃……哈哈哈,不瞒平舆君,当时张某亦有幸在我主身边,亲眼目睹我主的英姿,那可真是……啧啧,可惜平舆君不曾亲见。”说到这里,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故作恍然地说道:“哦,对对,平舆君当时不在那片战场,因为当时,平舆君已被我大魏的猛将伍忌击溃,逃回了国内。”
『……贱人!』
平舆君熊琥气地额角青筋根根绽起,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他当时确实被魏将伍忌撵得到处逃。
看着张启功与平舆君熊琥嘲讽来、讥讽去,巴鷿与巴满面面相觑。
半响后,巴鷿慎重地表明了态度:“两位上使,我巴国不欲参合中原的纷争。无论楚国或魏国,若是两国与我巴人互通有无,我巴人自然欢迎。但若是两国对我巴国有觊觎之心,我巴人,亦不会坐以待毙。”
『……都怪这个混蛋!』
瞥了一眼张启功,平舆君熊琥暗骂一句,旋即拱手对巴鷿说道:“巴王请慎重考虑。……我熊琥始终希望与贵国缔结友谊,但不可否认,我国的确有一些害群之马,比如那楚水君,此人已与相氏一族联合,我尝听闻相氏一族对巴氏有不臣之心,若此人欺瞒了我国君主,驱我大楚兵将攻伐巴氏,恐怕结局均非你我希望看到……”
“绝了!”
张启功在旁打断了平舆君熊琥的话,笑眯眯地说道:“平舆君,贵国这招「双管齐下」,真是叫张某大开眼界。张某此刻忽然开始怀疑,楚水君当真是要杀你么,还是说,其实你俩早有默契,只是在故弄玄虚而已?”
『……』
平舆君熊琥气闷闷地瞪了眼张启功,他当然知道张启功只是在故意挑事而已,若非时机不合适,他恨不得操起拳头狠狠揍向那张该死的面孔。
不过出于楚国大贵族的素养,他还是忍着怒气冷笑道:“张大人莫要血口喷人,楚水君是不是真心要杀我,以张大人的才智,难道还会瞧不出来么?莫要说些惹人耻笑的话,平白降低了熊琥对张大人的评价。”
“呵呵呵呵……”
张启功故作高深地冷笑了几声。
其实熊琥猜得没错,张启功就是在信口开河,目的只是为了打断平舆君熊琥方才那番话,顺便让巴鷿对楚国、对平舆君熊琥心生怀疑。——他总不能看着巴鷿被熊琥以利害关系说动吧?
由于张启功的捣乱,这场筵席最终不尽人意。
随后,巴鷿嘱咐巴满将芈芮、张启功、平舆君熊琥好生安顿,于是巴满便将这些人安顿到了自己的家族宅邸内。
在落实了住处之后,平舆君熊琥再也忍耐不住了,顾不得芈芮在场,也顾不得张启功手底下还有幽鬼那些黑鸦众杀人鬼,已年过五旬的他,撩起袖子作势就要暴揍张启功,口中大骂后者。
张启功早早避开,笑着说道:“平舆君息怒,在下乃魏人,岂能坐视君侯说动巴国倒向贵国?”
见张启功说得这般直白,平舆君熊琥微微一愣,怒气反而消退了几分。
他皱着眉头盯着张启功,不解问道:“张启功,你来巴蜀,究竟有何目的?”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张启功,继续说道:“方才在筵席中,你只顾着搅和,丝毫没有说服巴鷿投向魏国的意思……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张启功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
的确,方才在巴鷿款待他们的筵席中,他确实没有说服巴鷿倒向他魏国的意思,但这只是因为他觉得当前的时机,还不合适他魏国‘出面’而已。
『……或许这是个机会,能让熊琥降低对我的戒备。』
心中微微一动,张启功笑着说道:“哈哈哈,若我说我是特地为芈芮大人而来,恐怕平舆君熊琥亦不会相信。……罢了,反正这事说出来亦不要紧,我便与平舆君实话实说吧。”说罢,他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张某此番前来巴蜀,只是因为要破坏秦国攻占巴蜀的意图,碰到君侯,只是机缘巧合而已。不过对于张某而言,无论是秦国也好、楚国也罢,张某都不能坐视你等拉拢到巴蜀两国任何一方,这么说,平舆君明白了么?”
“秦国?”
平舆君熊琥变颜变色,他怎么也没想到,盯着巴蜀之地这块肥肉的,除了他楚国以外居然还有一个秦国。
他惊疑不定地盯着张启功看了半响,试探道:“魏国对巴蜀……并无觊觎之心么?”
“呵呵呵。”张启功笑了两声,说道:“我大魏产粮充盈,要巴蜀何用?放心,我大魏下次用兵的对象,始终是你楚国。”
“你这么说,我可一点都不‘放心’……”
话虽这么说,但平舆君熊琥确实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如今觊觎巴蜀的已经多了一个秦国,倘若再多一个魏国,那绝对不是他楚国希望看到的。
“当真?”
平舆君熊琥又问了一遍:“秦国不是你魏国的盟国么?”
“楚国曾经不也是大魏的盟国么?”张启功略带嘲讽地说了句,旋即透露道:“与楚国一样,秦国如今也是我大魏的敌人,巧合的是,秦国眼下的处境,与楚国亦是一般无二。……说实话,对于巴蜀最终被秦国或被楚国夺取,我大魏一点都不在意,若被秦国夺取,我大魏或会先就攻齐楚,若被楚国夺取,我大魏或会先攻秦国……有什么区别呢?纵使其中一方能夺取巴蜀又如何?相信介时,我大魏足以占领除巴蜀以外的所有土地……”
平舆君熊琥深深看了几眼张启功,忽然说道:“这么说,张大人其实也并不介意助我熊琥一臂之力咯?反正如先生所言,贵国也可以先攻秦国,不是么?”
『协助熊琥?……唔,先帮熊琥与巴氏一族达成默契,挑唆其与相氏一族、楚水君一方自相残杀,此后再教唆楚国与秦国交战,唔,这确实也不坏。』
想到这里,张启功似笑非笑地说道:“诚如平舆君所言!”
听闻此言,平舆君熊琥心中大喜,倘若眼前这个张启功不捣乱、甚至能助他一臂之力,楚水君何足虑哉?
“击掌为誓!”他正色说道。
张启功亦不推脱,与熊琥击掌为誓。
果然,在次日与巴鷿见面的期间,张启功并未再做搅和,甚至于还按照熊琥的要求,透露给巴鷿「秦国正准备进攻巴蜀」的消息,惊地巴鷿立刻派人前往汉中的「苴国」求证。
而与此同时,张启功的副手北宫玉,也已经抵达了南阳的羯族部落,从那两名黑鸦众的手中,得到了张启功亲笔所写的密信。
在看到这封密信时,北宫玉觉得非常纳闷。
倒不是纳闷于张启功命他暗中去游说樊氏部落的相关指示,而是纳闷于张启功在信中嘱咐他行事小心,莫要被“芈芮大人”识破意图。
『芈芮……莫非就是我来时,陛下所提及过的那个‘傻丫头’?奇怪了,张都尉何以觉得那女子会看破他的计谋?』
捏着手中的密信,北宫玉百思不得其解。
他魏国君主口称的那个傻丫头,值得那位智略远在他之上的张都尉那般警惕谨慎?
“唔,待完成张都尉的嘱咐后,我得去看看究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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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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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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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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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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