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走么?”曹翊皱起眉头,神情落寞,“他们说,你不愿意嫁我为妻,我们的事情,全是我的一厢情愿,是也不是?”
辛夷微怔,“不是。”
曹翊盯住她,一眨不眨。
“那是什么?我为何在你的脸上,看不到半分痛苦和难受?”
辛夷蹙起眉尖,一时不知说什么。
这不是她愿不愿意嫁的问题,而是不论她做什么选择,曹翊都娶不了她,但他们却把矛盾点,转嫁到了自己的身上……
“曹大人觉得我要怎么做才对?伤心欲绝,痛苦难当?可那样有什么意义呢?”
她被请到曹府,给曹皇后问诊,却遭大夫人羞辱一通,她找谁说理去?总不能因为她没有表现出痛苦,就有了罪过吧?
“我看曹大人精神不济,需要好好一下……”
辛夷润了润嘴唇,正想开导一下曹翊,不承想竟惹来她的怒气。
“我只问你,是不是不愿嫁我?”
辛夷:“我方才没有得到这个选项。”
“我现在问你。”
“不愿。见过大夫人后,尤其不愿。”辛夷回答得很平静。
曹翊的脸几乎瞬间垮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不愿就不愿,为何要拿我母亲做借口?”
“……”
辛夷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皮。
“我一早就和曹大人说得很清楚,人是需要接触交往才知好劣的。我们是情侣,情侣可以因为喜欢而在一起,相当于考查彼此合不合适的阶段,不用在意太多。婚姻却要考虑很多,而对方的父母和家庭是不是赞同,则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之一。除非曹大人觉得,我应该对大夫人给的良妾身份感恩戴德。不然,就不该来问我这些问题……”
“好。说得好。良妾辱没了你,正妻你也瞧不上眼。”
曹翊只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一声比一声说得低沉。
辛夷看着他,心里堵得慌。
想必跪祠堂腰膝酸软,日子极是难挨,连曹翊这么好脾气的人,都逼成了这样。
她深深吸一口气,“曹大人,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许是因为难堪,又许是因为难过,曹翊温润的面孔变得黯然而痛苦。
“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一旦许下承诺,便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再放手……原来,你没有。没有!”
“曹大人。”
辛夷叫住曹翊,平静地道:“其实曹大人心里很清楚,你娶不了我。”
曹翊是一个长期受家族重任压迫,难以喘气的人,与其说他执拗地想娶她是因为喜欢,不如说他这一生难得有叛逆的机会,更不曾反抗母亲,没有一次为自己而活,借机宣泄罢了。
而她素来洒脱不羁,又有一个现代思想,喜欢时是真心喜欢,不能在一起那便简简单单分手,各寻各的出路,并不会有那么多的负担……
这才是二人对待这件事情截然不同的状态。
“在曹大人心里,我只是一根拉你上岸的绳子。”
辛夷耐着性子劝慰曹翊。
“曹大人很清楚,你眼下的抗争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大夫人铁了心让你娶别的贵女,你不想轻易妥协,因为你一生受困于家族荣辱,为此不得不给自己裹上一层又一层的壳……现在你长大了,想向你的母亲展示已然丰满的羽翅,向她示威,就像一个叛逆的孩子……”
“别说了!”曹翊冷眼看着她。
“不嫁就不嫁,何须找那么多借口。”
辛夷皱眉,“我若嫁,你能娶么?曹大人摸着你的心,认真想一想,能吗?”
曹翊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辛夷眯了一下眼,“曹大人身上的责任,让你难受,想逃,但它早已融入你的身体和灵魂。你摆脱不了,终究还是会妥协……眼下的你,无非溺水者的徒劳挣扎,你认为我是浮木,可以载你上岸,却没有想到,我只是一根稻草,一抓就倒。所以,曹大人万分气恼,甚至因此怪罪于我……”
“我没有怪罪你。”曹翊眼眶发红,盯了辛夷半晌,突地用掌心捂了一下脸,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带着浓浓的伤感。
“娘子莫要怪我。我方才太痛了,口不择言……但无论如何,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辛夷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并没有生气,只是告诉曹大人一个事实。”
曹翊低下头,慢慢地摇,一摇再摇,那张温和的面孔上难掩悲凉,“你不是不生气,你是不在乎……我娶不娶你,对你而言,不会有半分难过。我甚至怀疑,你根本不曾喜欢过我半分……”
“不是这样。”辛夷认真地反驳,有些无奈地道:“我是真心喜欢曹大人的。你为人这么好,温柔、善良,长得好看,对我又好,在官家面前为我陈情,帮我租下药铺默默相赠,送我医官使的横匾,甚至亲自带人到药铺帮忙……世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郎君?我又不铁石心肠,哪会不喜欢呢?”
曹翊脸色一变,满目震惊地看着她。
许久许久,他眼中情绪才慢慢安定下来,苦笑着问:
“你是因为这些,才喜欢我的?”
辛夷被他看得有点难堪,因为她自己也很难说清自己的情感。
“不是。至少不完全是。我喜欢曹大人,直到现在,我仍然在喜欢着你。但我是一个理性的人,我想过简单轻快的生活,不愿赴险,不愿让自己陷入麻烦,自私自利又懒又馋……曹家的情况对这样的我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良妾的身份或许是无数女子的梦想,但不是我的。我无法想象和别人共事一夫是什么感受,我很恐惧。”
“不要再说了。”
曹翊自嘲的一笑,慢慢地捂着胸口。
“是我不好。我说过不会纳你为妾,我说过要堂堂正正娶你为妻,你才愿意跟我好的……但我眼下,确实做不到。”
声音未落,却见曹翊一个晃悠,辛夷神色微变,冲上去就想扶他,却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的郑六阻止。
“你走开,别碰大人!”
辛夷的手伸到半空,就那么看着曹翊。
“不怪你。”曹翊低着头,喃喃般宛若自言自语,“明明是我懦弱,做不到对你的承诺,我却来怪罪你……好像只要你再坚持一下,再多坚持一下,我就能改变母亲的决定一般。”
“是我不好……”
他反复自责着,突然抬头,目光凄凄地看着辛夷,仿佛就要落下泪来。
“我食言了,张娘子。”
辛夷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曹翊身子突然踉跄一下,高瘦的身子就那样倒了下去。
幸亏郑六眼明手快,飞快地扶住了他。
“来人。快来人。曹大人昏倒了。”
在今日之前,曹翊水米未进,再经此番情绪波动,一下子便晕厥过去。
辛夷是现成的大夫,可是曹府里人来人去,惊慌失措,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她接近曹翊。
“对不起。曹大人。”
她低低叹息一声。
背后,突然传来曹漪兰重重的呸声。
“不要假好心了,妖女。我小叔会这样,全是拜你所赐。”
辛夷回头,看到了闻讯赶来的曹漪兰和高淼。
高淼刚过府不久,原是想来陪陪神志不畅的曹漪兰,没有想到会碰到这一出闹剧。
三人许久未见了。
辛夷看到面前的两个小娘子,突觉好笑。
“郡君。”辛夷不想再多说什么,朝高淼行了个礼,“曹大人醒来,请帮我转告他,欠他的那些银钱,我会备好送到府上,让他好生休养,来日顺遂安康。”
淡淡地开口,淡淡地点头,然后离去。
高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而曹漪兰气极发狠,恨不得冲过去撕碎了她。
“表姐你拉着我做什么?让我去教训教训这个小贱人才好。”
高淼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怕你挨打。”wWW.ΧìǔΜЬ.CǒΜ
曹漪兰猛地甩开袖子,“你方才听到了吗?她竟然有脸说什么把借小叔的银子还了?这妇人真不要脸,勾引我九哥,竟然还想嫁入我们家里,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兰儿!”高淼有些听不下去了。
“表姐,我就是恨她。要不是她,我怎会,我怎会……”
五丈河的屈辱,曹漪兰忘不掉,又说不出口。
“怎会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
高淼同情地看她一眼,幽幽叹气。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也不是全无半点过错!”
“表姐!”曹漪兰没有想到高淼会帮辛夷说话,一时激愤,“难不成你也被她迷惑了吗?”
高淼无奈摇头,表情沉凝了几分,“事情过去便不要再提。再闹下去,丢的是曹府和长公主府的面子。你还没有嫁过去呢,人家这次给了台阶,再不消停,到时候别来找我哭。”
曹漪兰转过头去,默默拿帕子拭眼泪。
“每个人都说我不对,拿婚事来骂我,威胁我……”
她咬了咬下唇,突地跺脚,发狠似的拔高了声音。
“好,那我不嫁了还不行吗?横竖我在九哥面前已是颜面全无,与荡妇娇娃无异,嫁过去还有什么意思……”
话没说完,曹漪兰便捂着脸嘤嘤地哭着跑开了。
“我去找祖母,我要退婚。”
“???”
高淼站在原地,一时头脑发昏。
这是嫌家里不够乱吗?
……
辛夷回去的时候,安娘子和良人正带着三小只和贞儿在用晚饭。
周道子是个怪人,另外在茶室开了一桌,独自躺着对河酌饮,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很是惬意。
伙计已经回去了,药铺落了锁,屋子里暖洋洋的。
这才是家呀!
辛夷背靠着门板深吸一口气。
“我回来了。”
三念放下筷子便跑出来,扑在辛夷的身上,甜甜地唤娘。
“娘。晚上有野鸭肉,拌猪皮,还有煎豆腐哦,都给你留着……”
辛夷心里一暖,一把抱起她。
“好。我闺女真乖。”
刚到张家村的时候,她随时和孩子保持着距离,为离开做准备。但人是情感动物,和猫猫狗狗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何况是孩子?
抱着三念,她内心充盈满足,那种天然的母性让她很快便将曹府的不愉快丢在了脑后。
搞男人不如搞事业,古人诚不我欺。
辛夷满血复活。
先去向周道子问了一声好,然后便洗手吃饭。
药铺刚开业不久,有几个碎银都要计算着过,但家里加上贞儿,一共四个孩子,在饮食上辛夷从不吝啬,她家的饭桌一向丰盛。
“有点凉了。”安娘子试了试煎豆腐的盘子,“这个天,饭菜凉得快。要不我再去热热?”
辛夷看她要起身,按住盘子拒绝,笑了笑,示意她坐下来,然后认真地看向桌上的大人小孩,嘴角不自觉地带出了笑。
“我想弄一个药研所。”
“药研所?”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辛夷微微一笑,认真地道:“我们一起研发新药,立足汴京,为病人解除痛苦,干一番大事业!”
砰!
周道子的碗掉地上了。
老泪纵横。
终于要为郡王看病了吗?
------题外话------
曹翊:心都碎了。原本她根本不喜欢我。
傅九衢:所以,水米不进刻骨相思是没有用的。你要大吃大喝才行,等吃出病来,她就来医你了……
曹翊:多谢重楼指教,我这就去吃。
傅九衢:晚了。你现在跟我比,至少差了一个游戏的距离,实不相瞒,我有病,我天生有病,自带病体debuff,牛逼得很!
辛夷: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那个病就是我搞的?
傅九衢:心都碎了,原来她根本不喜欢我。
PS:有人不停冒充我的读者去给别的作者投一星评价票,试图引战。行为之拙劣,智商之低鄙,令人堪忧。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书圈玩成饭圈那一套。如果你能看见,奉劝一句:多关注自己的生活,别每天盯着别人,评价票两块一张呢,损人不利已,何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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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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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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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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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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