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姨是个收集狂人,国外广告期刊出的她基本都要买,集齐倒是件麻烦事,不过正好我最近也有时间。”
他的语调和缓,可一边说着,手指却无意识地捻着自己的袖子边,与淡定外表截然不同的在意来,“这两个月,路远酒店集团经营状态很差,有高管带着整个团队离职,陆北毕竟经验不足,到处都需要他……路远一直非常混乱。”
“因为是合作关系,我父亲那边也跟着受到牵连,最近脾气也不大好,我一个是帮小姨的忙,一个也是来她这里躲一躲,躲个清静。”
听到周无彻主动提起了陆北的名字,顾夏不由得顿了一下,她的持续沉默看在周无彻眼中,瞳孔深处涌上一种异样的神色。
“你就不想问问陆北怎么样?”
顾夏看着窗外,进入冬日之后,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树叶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北风的张牙舞爪中,显得纤细而脆弱。
她的语气有一种不经意的默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也轮不到我为他担心。”
大概是她的神色太过平静,周无彻脸上打趣的表情也逐渐淡了。
他对这里很熟悉,给自己沏了茶,杯子拿在手上,也不喝,只是一圈一圈转着。
他突然开始回忆过去。
“说起来,许多年前,我就从小姨的口中听到过你的名字,但是当时这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听到了,有印象,但是也不会特意记住。”
“还记得你大三那年,陆北包下了整个酒吧,想要跟你表白吗?陆北提前准备了很久,在哪里,怎么布置,唱什么歌,甚至用什么表情……他像一个愣头青一样,他跟我说,他遇见了想要一辈子拥有的恋人。”
周无彻陷入了回忆,唇畔不自觉地浮现出几分笑意,虽然顾夏并不觉得那个场景有什么值得追忆。
“酒吧见你那天,那还是我第一次把‘顾夏’这个名字,跟这张脸对上号。想一想,我们的缘分开始得挺早的,是不是?我甚至比陆北更早遇见你。”他的声音转而深沉,“可是那天晚上,我依旧没有觉得,你同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同跟我和陆北。”
他回头,半边脸都陷在阴影里。
“可是陆北竟然真的得到你了……我以为,你会一直呆在陆北身边,呆在我一抬头,就能看得见你的地方。”
顾夏一早就知道,能跟陆北厮混在一起的人没有什么正常人,周无彻的状态离奇,有点像高烧的时候,人的眼睛发亮,开始说胡话,他白皙的脸庞都跟着红了起来。m.xiumb.com
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顾夏,你真的令我意外。”他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她,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突然,周无彻身体前倾,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地拉近,她也得以看清他往日遮掩在眼镜下的双眼,狭长,诡谲,褪去了斯文的假象,他向她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更深处的阴影。
周无彻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从陆北身边离开。”
语气越是平静,越是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他眼底有一种光,那道光线的尽头是她的倒影。
朔风自北而起,车流不息,似乎哪里出现了交通状况,鸣笛声连成片,窗外的噪音更衬出此刻令人心悸的静谧。
渐渐的,顾夏的眼神也变了,表情复杂,“周无彻,你跟陆北……你是不是……”
男人微微歪着脑袋,等待着她的问话。
可是顾夏还是没有问出口,转而回答,“一种无法抗拒的情感,总需要有另一种更加浓烈的情感来驱散的。”
“秦尧之之于你,就是那个,另一种更加浓烈的情感吗?”
顾夏想了想。
他们在一起的轨迹堪称是惊心动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可是最能调动她心弦的,还是那个午后,她在校园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少女时期的悸动,是能记住一辈子的明媚日光,足以抵御一切来自阴暗面的侵袭。
“或许是。”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再也不跟顾夏说话了,
没过一会儿,余舒香就回来了,她一开门,就看见顾夏拿了桌面上一本杂志在看,眉目沉静,隐约令她想起了顾夏大学时期的样子,跟一般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不同,她独立、恣意、不墨守成规,能早早地从校园那一套体系中跳脱出来,这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灵气,尤其是在艺术作品领域……
而她的侄子,侧对着顾夏,仿佛是在看风景,可是眉宇间的凝重又似在思考着什么事。
余舒香笑着走进去说:“我还以为你们能聊聊天呢,早知道你们呆着这么无聊,就该跟我一起去的,顺便能让顾夏见见她新的同事。”
她一面说着,恰好走到了周无彻身边。
周无彻坐的沙发旁,是一面镜子,余舒香对自己的仪容仪表要求严格,在办公室也摆了一面大的穿衣镜,进出随时都能看到自己的着装和妆容。
她一瞥——也就是这一瞥,余舒香忍不住愣了一下。
这个角度,恰好可以将顾夏的侧脸收在眼底。
周无彻刚刚,在盯着人家姑娘看?
心里腹诽,余舒香面上却不显,温言嘱咐了顾夏几句,就让她下周一直接过来上班,连试用期都免了,合同由她亲自草拟。
意料之外的顺利,顾夏也有点晕乎乎的,被余舒香亲自送出了门。
等顾夏离开后,余舒香才回身,冲着周无彻挑挑眉,“你喜欢那个姑娘?”
周无彻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姨,你想什么呢,顾夏有男朋友的。”
余舒香正要细问,他眼神一闪,恢复了惯常的温和表情,“对了,我妈让我问问你,周末能不能来我家吃饭……”
他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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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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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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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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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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