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成功做到了让大多数房客心满意足的迁走。
但话说回来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仍然难以避免会碰上例外,遇到了传说了的钉子户。
而且还应了祸不单行这句话了,剩下的两户人家,全是铁了心要跟他打擂台的主儿。
首先就得说二进院的那位占着正房的胡同志。
这位眼镜很亮的主儿,胃口也很大。
是真把宁卫民当送上门的肥猪,铁了心的要给他放血啊。
这小子挺有心眼,一直没跟宁卫民谈。
就是为了等到大多数人都搬走,才好开牙,当最后的大铆钉。
他提的要求,也绝对堪称天文数字。
居然要一套三居室,还得外带五千块外汇券。
至于这家伙的依仗,是他笃定了自己不搬,宁卫民买下的这院子就算白买了。
而他最有心计的地方,是懂得媒体的价值,知道用舆论的武器来威慑宁卫民,逼其就范。
这姓胡的很得意的告诉宁卫民,说自己的爱人不但在报社工作,还是负责社会新闻栏目的采编组长。
那话里藏着的意思是,如果宁卫民想要玩儿什么手腕还是算了吧。
他老婆可是个有“级别”,有“实权”的人物。
一定会用媒体武器把此事揭露,让宁卫民声誉扫地,臭名远扬的。
都说就怕流氓有文化,可反过来,有文化的人来耍流氓也够让人难受的。
说心里话,这姓胡的还真是捏着宁卫民的软肋了。
宁卫民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血本动迁?
不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让这事儿显得和谐、圆满,没有后患嘛。
所以要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来,恐怕宁卫民还真是万不得已,要吐上几口老血了。
可俗话说的好,聪明反被聪明误。
爱拿别人当傻子的人,往往自己才是真的傻。
这姓胡的大概是没想到,他自己认为最有利的武器,反倒是他的罩门。
他自以为拿捏住了宁卫民,可实际上他却暴露了极其重要的信息。
要知道宁卫民自打进入皮尔-卡顿公司,就非常重视广告宣传,从没中断和各路媒体打交道。
别说各大报社了,就是广播电台、电视台,他认识的头头脑脑也多了去了。
甚至皮尔-卡顿公司都在他的引领下,成为了许多官方媒体的广告投放的大客户。
这姓胡的老婆无论是管水、管电,甚至是管门前卫生的,都能管着宁卫民。
但唯独媒体方面,比人脉,宁卫民是不怵头的。
他一知道了这姓胡的老婆的工作单位,第二天就打电话给那家报社的主编。
想了解一下这位胡同志是胡说八道,还是真有其事。
没想到这一摸底,还了解到一个更有利的情况。
敢情这东四四条五号院的几间房不是姓胡的单位分的。
而是这家报社当初从房管所调剂来,分给姓胡的老婆的。
那这事儿就好办了,宁卫民都无需再跟姓胡的谈了。
他用钱老爷开道,许诺会在这家报社的刊物上,花五万块为坛宫做一整年的整版广告。
以此为条件拜托主编来帮忙摆平这件事。
而接下这么大的广告业务,按规定,主编是能分上千块的提成啊。
那他还管胡同志一家怎么想?能不拼命做劲嘛。
主编跟社长一汇报,很快报社的行政人员就调剂出一套简易楼的两居室,让胡同志一家挪窝。
随后为这事儿,主编还亲自出马跟胡同志的老婆谈了一次。
谈话中没提房子,也没提宁卫民一个字,只点到为止。
主编声称报社打算提拔中青年干部,现在到了最要紧的关键时候。
她这个下属在基层干部里能力比较优秀,是自己很看好的,大有希望。
但报社领导最终会从综合方面考量,谁能为报社做出更多的贡献,才会决定提拔谁。
所以希望胡同志的老婆能够把握机会,显现出更多的担当。
就这样,这个棘手的问题通过公对公的层面迎刃而解。
谈话当天,姓胡的老婆就气鼓鼓的回家,冲着自己丈夫大发雷霆,还下了通牒。
“甭废话了,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吧!”
“不搬?那就离吧!反正我得要我的前途!”
“怪谁?怪你!太贪了你,整个一个《渔夫与金鱼》!要听我的,要个两居室再拿两千走人多好?现在可好,鸡飞蛋打……”
没辙,胡同志再憋屈也只能把房乖乖儿给腾出来,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是实在没想到,宁卫民跟他玩明的,比跟他玩黑的,更狠!
这下,宁卫民当然划算了。
等于他是用公款拔了一颗大钉子,自己蹦子儿没掏啊!
但可惜现实还容不得他这个时候沾沾自喜,因为比姓胡的更麻烦的还有一家人呢。
那就是一进院,住四间倒座房的翟家。
这家人对宁卫民开出的动迁条件,更是不为所动。
无论给房还是给钱,翟家都兴趣不大,表示不愿意走。
哪怕宁卫民好不容易给他们弄到了同在一个楼里的两套单元房。
一个两居室,一个一居室。
而且还给他们做好了精装修,这家人也是照旧予以回绝。
不过也得说,这家人和贪婪成性的胡同志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他们倒真不是要“黑”宁卫民,想咬他一口肥的。琇書蛧
其实翟家那两个结了婚的儿子都对宁卫民装修好的单元房,表示满意和喜欢。
觉得房子布置洋气,而且向阳,何况彼此今后往来还方便,比整日不见太阳的倒座房强多了。
可他们的爸爸不干呢。
这位翟大爷啊,是头几年在景山公园退休的园丁。
老头儿平生的爱好除了听戏,喝点小酒,就是摆弄花草。
他住在这个近似于独门小院的地方小二十年了,觉得种花种草特别自由。
夏天还能在小院过道种点葫芦,丝瓜什么的。
何况人老了,也恋旧,实在舍不得熟悉的环境。
所以他是这么跟宁卫民摊牌的。
“小伙子,你给我们准备那两套房,看着是不错,可中看不中用啊。你给我们弄的太好了,眼下旧东西进了新房子,总是不和谐。”
“别的不说,我那些小杂间堆的东西能摆进去吗?摆不进去就只能扔了。好嘛,搬一回家,就等于着十回火。你这是逼我们家要彻底大换血呀。我们得搭进去多少钱?”
“再有,住楼房我也不习惯。你那两套单元房哪儿有平房通透?出入哪儿有平房方便?住里面就跟鸽子关在笼子里似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不怕你笑话,我蹲了六十多年坑了,就没坐着拉过屎。你给我们的‘现代化’再好,可这一切都不是我需要的,不是我喜欢的,甚至让我上不了厕所。我能乐意搬吗?”
“咱可说明白了,不是我不讲理啊。这房你买了,不想租了,可以。想收回房子,应该的。可按照国家的政策,你总得找个让我乐意住的地方才行。”
“哎,咱这么说吧,我也不要什么单元房。兹要你给我这么个类似的地方。有个能让我摆弄花草的院子,有这么几间出入方便平房,二话不说我就走。房子没这儿的好,买东西没这儿方便,都没关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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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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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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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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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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