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彼此都觉得双方可以在需求和能力上完美互补。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稳定而有力的利益关系。
但有意思的是,虽然两个当事人都明白他们日趋和睦的本质。
可张士慧却恰恰参不透这一点。
于是他便不由自主的为此深感烦恼,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即将被边缘化的危机意识。
他自以为宁卫民有了新的伙伴,就不再需要他了。
会逐渐对他疏远,以至于最终把他丢弃在友谊圈儿之外。Χiυmъ.cοΜ
好在宁卫民很快发现了张士慧状态不对。
看到这小子闷闷不乐起来,甚至有了不少牢骚和消极怠工的表现。
宁卫民还以为张士慧和刘炜敬闹别扭了。
而当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后,不免哭笑不得。
他确实没想到,表面上挺洒脱的张士慧。
居然会在男人与男人的交往中,像个孩子一样脆弱、情绪化、患得患失。
不过话说回来,这倒足以证明张士慧对他的认可。
而且也说明了这小子是个性情中人。
相比较金钱和实际利益,显然张士慧更在乎的是情分和面子,更在乎伙伴之间的相处感受。
这样的人,不会为了钱闹出什么事端,只可能因为情分而闹出不快。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宁卫民还不得不充当一下心理医生的角色。
为此,他不动声色的找了一天,弄了点酒菜,就在班儿上和张士慧喝了一顿小酒儿。
然后装作无意的跟张士慧聊起了乔万林。
至于当天他所表达的重点,主要在于强调两点。
一是他和张士慧作为出生在这个物质匮乏、人口爆炸年代中的平民百姓,从生到死恐怕都得求人。
上学、找工作、住房、买东西、看病、结婚、生孩子……
甚至最后连进火葬场,统统都得求人。
可以说在娘肚子里就得做好求人的准备。
不会求人,就没法生存。
在单位也是一样,他们要想不用为许多能卡你一道的琐事发愁,就需要乔万林的帮助。
别看暂时乔万林的职务还不高,但能够成天围着各路的领导转,也就等于有了权力。
那么有了乔万林这个朋友,他们就能够应付大多数的问题,甚至完全不用再去求其他的人了。
就比如他们上班喝酒吧,真被政工组的夜班查岗抓着了。
明天跟乔万林一句话,就能把事儿摆平。
二是乔万林虽然能够帮他们办许多的事儿,但却永远和他们存在着极为本质的区别。
因为乔万林起步高,背后又有关系。
就像一个坐拥金矿的小矿主,是有家底儿的人。
即便是在工作上出了错儿,有了差池,也有人能给他兜着,许多人都会关照。
而他们俩却都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只有自己能依靠。
单位里一旦行错一步,得罪了某个领导,前程就甭想了。
这就导致他们彼此的追求也不一样。
乔万林的精力全放在单位的事儿上。
渴望拥有更多的权力,尤为需要在仕途上有所建树。
而他们俩之所以选择追求金钱,眼睛只管盯着住店客人和外面人的腰包。
无非因为没有更好的路可走罢了。
——————
完全是迫于生活的压力,不得不靠自己争取一些俗物,来作为对抗命运的资本。
要知道,金钱的本质,同样是一种跟社会要求权力的可兑换筹码。
优势在于通用范围广,好换算。
缺陷是等级比较低,而且贬值的风险很大。
所以他们和乔万林的关系,说透了,就是矿主和中间商的关系。
他们的友谊也是明码标价的。
价格合适的时候,他们之间会非常融洽而且默契。
但价格要是失衡,互相谈不拢的时候。
他们也必然会分道扬镳,各寻其他新伙伴。
总而言之,宁卫民的意思是,他们和乔万林的终点并不是一致的。
虽然彼此都是旅伴,可他们和乔万林注定只能同途一段路程。
而他们两个,才有可能是在同一条路上,一起从头走到尾的伙伴。
于是这样一来行了。
听懂了宁卫民背后台词的张士慧,明白了宁卫民把他看做真正的自己人。
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又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而对于宁卫民苦口婆心做出的这番比喻,他更是深以为然,视为真理。
他钦佩宁卫民的智慧和眼光,他自己的脑袋根本擦不出这样的火光,琢磨不出这些东西来。
他只知道一点,紧跟宁卫民的脚步,做追随宁卫民前进的人。
他的财富人生就能一步步的实现。
怎么说呢?心气儿就是一个人的魂儿,有没有真不一样。
解除了心结的张士慧就像挣脱了牢笼的鸟儿一样快活。
他又能够把精力专注在他们的事业上了。
他就像个亢奋的推销员,把生意料理得井井有条。
甚至面对乔万林,也变得更加的热情和亲热了。
不用说,这当然是宁卫民乐于看到的效果。
发现自己成功扑灭了一场“火灾”的隐患后,他暗中长舒一口气,并为此深感宽慰。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在宁卫民看来,生意的本质就是尽量地按照合适的规则去分配资源。
但显然,“做人”的功底深浅,会直接决定着能否合适地分配到资源。
于是捋顺各方各面的关系,就成了一个生意人必须具备的能力。
也是值得生意人穷尽一生去孜孜不倦、研究探寻的深奥学问。
宁卫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通过自身实践领悟到了一点。
那就是和气生财真的不是虚的,千万不能小看了这句话。
像相声里就有一段莲花落的唱词,唱的是“买卖要靠和气生财,不分穷富一样看待……像你这样的买卖怎能不发财?”
这里的“和气生财”,提倡的是“和气待人”服务态度。
这也是大家对这个词最普遍的理解。
但这种解释却实在太过简单、片面了些。
其实在宁卫民看来,这个看似普通的词儿,真正含义远不止局限于此。
“和气生财”其实不应当只包括交易双方的关系,同样也要包括内部合作伙伴的关系才对。
而宁卫民自我审视自身,他认为前世自己的成功,恰恰就在于处理好了内部关系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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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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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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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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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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