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奢华香艳的霓虹灯。
羡慕、好奇、期待、兴奋,如同各种颜色交相幻化,闪烁在她们的眼里。
可事实上,对于松本庆子本人来说,不但大吃一惊,甚至可以说内心充满了反感和抵触。
首先,她并不习惯和陌生人肌肤相近,尤其不想当众做出逾越合理范畴的接触动作。
其次,就是内心深处,她也并不相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
是的,大多数的日本人都很迷信,对于预测术的热衷,是出了名的。
在这个国度里,对神秘事件的热衷和对未来预测的热爱,可以说是不分年龄也不分职业。
甚至从历史上看,被算卦和手相哄骗的日本上层人士就从没中断过。
隋唐以来,但凡中日爆发战争,基本上都是这帮江湖术士为迎合上意,讨日本统治者欢心,蛊惑的结果。
更别说近代甲午战争,还确确实实懵对了,赌赢了。
让日本得以掌括大国耳光,以险胜的战果风光了数十年,一度成为亚洲霸主。
于是受此影响,不但帮助伊藤博文撺掇明治天皇出兵侵华的高岛嘉右卫,被捧上了“易学大师”的神坛。
预测术更是在日本发扬光大,让靠这行吃饭的日本骗子们迎来了名利双收的黄金年代。
从战前到战后,日本吃占卜这碗饭的“大师”倍出。
什么批八字、相面、手相、占卜、测字,一片繁荣。
这些行业甚至可以堂堂正正的开店,合法营运。
有的人不但信徒数以万计,而且还开办了专门的学校,写作出版,上了综艺节目。
甚至还有不少人走进了上流社会的殿堂,世世代代都成为了权贵们预测未来的专属相师。
完全可以说,正是因此,日本才会成为一个宗教泛滥,鬼魅魍魉多不胜数的国家。
但是要知道,松本庆子可不是纯粹的日本人哪,她其实是一个朝鲜侨民。
从小,她就居住在东京莆田地区的“朝鲜屯”里。
而她的父亲也始终没改国籍,一直都在以“韩英明”的名字在日生活。
正是因此,她一直坚定的站在反战阵营里。
在日本影坛成名之后,她不但多次代表松竹映画去华夏进行友好交流,甚至还参与了中日合拍的反战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而最最关键的是,当小时候住在由破败房舍构成的朝鲜侨民聚居区时,松本庆子的邻居就是一个靠占卜相面为生的老奶奶。
那个从小被她称呼为“阿纯婆”的独居老人,在朝鲜屯是颇有名气相师。
经常会给生意发达走出屯去的那些朝韩人士看风水和相面,而且一直活到了松本庆子上初中的时候。
但老奶奶在生前,往往用占卜术逗弄小小的松本庆子之后,总会主动为其揭破其中的秘密。
会语重心长的告诫她。
“瞧呀,庆子,什么大富大贵,有福气啦,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其实我只是能够看穿你心里所想而已,就像魔术一样。所以你可一定不要轻信别人的甜言蜜语啊。依赖占卜的人是愚蠢的,怎么可以把幸福委托给别人?所谓预测术全都是骗人的。占卜既不能教我们正确解决问题,也无法让人生变得轻松如意。记住,沉迷占卜的女人是不会幸福的哟,命运必须自己来开创啊。你只有懂得努力,愿意付出,长大后才能成为一个靠得住的人呀……”
“可是……那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佛保佑这回事呢?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又有那么多神社和庙宇?”
最初的时候,小小的松本庆子对老奶奶的话,还是抱有一定怀疑的。
然而老奶奶更为睿智的回应,却给了幼小的她以正确的人生观。
“庆子啊庆子,小脑袋还是很会想的呀。没错,神佛保佑这回事当然有。可神佛一定不会是什么人都保佑的,也一定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样子。你知道‘佛不渡人人自渡’这句话吗?什么是神佛啊?神佛就是你心中的信念。那么多的人,去神社和庙宇拜的是什么?不外乎是他们所想所求罢了。尤其是有钱人,今天是朝阳,明天是夕阳,活得颤颤巍巍难以安心。他们只是出于敬畏命运,才会求神问道。可是求人不如求己呀,光拜又有什么用?想要愿望满足,实现幸福。除了要有坚定信念,还要自己肯努力、肯付出汗水,才会得到神佛的保佑啊……”
就这样,受益于老人的忠告,长大后的松本庆子在事业上一直是个勤奋努力的人。
自从踏上表演艺术这道路后,她一直在毫不间断地琢磨演技,拍摄电影。
她从不相信任何所谓预测未来的妖言惑众。
哪怕自己遇到了倒霉的灵异事件,她也从没动摇过心里的信念。
别说没有像别人那样大作法事消灾解难了,就是问卦询方也没有过。
仅仅是去浅草寺拜了一拜,就像普通人那样,掷了一百円,许了一个愿而已。
反而愈发对神棍们抱有警惕,知道一定会有人想钻这个空子,算计自己。
就像眼下遇到的这种情景。
所以她的直接反应就是极不情愿的摆了摆手,显出谦让的姿态,委婉谢绝。
“不,不用了。大师还是先给理事夫人解惑吧。我的生活一切顺利,并没有任何苦恼。”
但这一下,别说那神棍紧锁双唇,面露愠色。
就是贵太太们也都不干了。
多么好的机会呀!
眼瞅这就有热闹可看,谁愿意放弃探听明星隐私的吃瓜机会?
于是这些八卦之魂崛起的贵太太们就各施所长,争相踊跃的来劝说。
黑田太太心情如容貌,张嘴见心,开口见胆。
“咦,这话怎么像是在敷衍呢?松本小姐的纸巾广告前年不是出了问题吗?我们都知道的呀。这位大师可是在整个墨田区赫赫有名的阴阳师啊,是理事长好不容易才请来的。松本小姐可不要自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啊?”
容貌敦厚的宫本太太心思倒是缜密,认为松本庆子是顾忌隐私问题。
“松本桑,还是让大师为你相看一下吧。请放心,在座诸位的嘴都严得很,不会往外传闲话的。”
大野夫人则以利诱之,“松本桑,我们是熟人了。我不怕跟你说实话,经商之人实在是怕邪祟。虽然我能体谅松本桑的委屈,可我总要顾忌我老公的看法。你的来意我很清楚,你不妨让大师看看,只要没有大碍,塔思琦明年的广告我愿意帮忙疏通。”
跟着她又看向理事夫人,“还有西浦百货的圣诞节活动、迎新活动和公司年会,西村夫人的意思,也是希望请您来做主持人的。是这样的吧?”
于是理事夫人优雅含笑的瞻首回应,以示赞同。
跟着再加上,原田美智子惊讶的捂住嘴,凑趣的一个劲的表示羡慕。
“姐姐,两位夫人好大方啊,对你也太好了吧,那你快让大师看看吧!还等什么呀?”
这个时候,松本庆子的处境就变得有点尴尬,骑虎难下了。
确实,圈层之所以是圈层,就是需要大家趋同,不能搞特殊化,更不可以鹤立鸡群。
何况日本人本身就注重合群,整体社会都存在严重的羊群效应,极度排斥与众不同的个体。
于是思来想去,松本庆子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也只能是妥协的结果。
“那好吧,就麻烦这位大师给我相看一下吧。”
她极力克制住心里抵触的情绪,这么说着。
不留任何破绽,让笑容端庄平静,让神态优雅自然的融入贵太太欢场释然的气氛之中。
然后就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这只手的轮廓修长,精致柔润,涂上透明色的指甲就像杏仁一样诱人。
看得那个期待已久的神棍,不禁悠悠吐出了一口气,额头渗出了细汗。
眼瞅着那一直最不情愿也是最让人心痒难耐的手伸了过来。
他肥厚的指头都忍不住蠢蠢欲动,眼神更是露出了压抑不住的焦灼来。
他欣慰自己耐心得到了回报,想象着猎物即将落入自己手掌中的滋味。
然而就在最后的一刻,他眼中的邪气和唇角的窃喜,都被松本庆子敏感的察觉到了。
难以克制下,她差点作呕。
于是仅仅让自己那只白嫩舒展的手轻叩了一下神棍的指尖,就像轻柔的丝带飘了回去,并且条件反射一样收紧了身体。xǐυmь.℃òm
眼瞅着即将入口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对于神棍来说,却犹如一段晦涩难明的古经般挑衅着他、羞辱着他。
不得不生憋回去他那些后续的手段,只有一股愤怒的激流涌入了他的五内,混入了他的丹田。
可他偏偏还发作不得。
不为别的,就因为松本庆子可是演员!
而且不是一般的演员,是专业级别的影后!
“哎呀!我犯忌了!”
抽走右手的松本庆子故意显得很是慌张。
“怎么了?”
贵夫人们全都大惑不解,一起错愕的望向了她。
“抱歉,太抱歉了,我给忘了。全忘了。上个月,其实我去过妙法寺祈福。真言宗的主持望海大师,专门叮嘱我九十九天不许占卜,也不许求灵……结果我……我今天几乎都忘干净了……对不住了,诸位夫人。对不住了,这位大师!”
松本庆子诚惶诚恐,一个劲的给在场诸人鞠躬致歉,而且是行的还是大礼。
于是众人面面相觑后,态度也就都含糊起来了。
“竟然是这样啊,那……要不就算了吧,不要相看了。禅师对阴阳师,不能冲煞的呀……”
宫本夫人应该是真的信了,否则她不会主动帮着打圆场。
“是不能冲煞,否则都不灵了。”
原田美智子更机敏,顺势帮着松本庆子说话。
大野夫人则眉毛一挑,有些不满地挑剔上了礼数。
“真是的。松本小姐,你应该早点说嘛,这样太让人尴尬了,多没礼貌!”
黑田夫人更在乎的是替大师挽回面子,撇撇嘴也说了几句刻薄话。
“松本小姐,那也只能说是你没福气了,今天这位阴阳师也是看着理事夫人的面子上才来的。下一次,你就想占卜,也未必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是的,是的,都是我不好。太粗心大意了,才辜负了大家一片盛情。不过,各位心胸是多么的宽广呀,一定能把喜马拉雅山装进去的……”
松本庆子很有技巧的表达自己的歉意,捧得几个贵太太心里熨帖,都不禁面有得色的笑了。
这样一来,在她的机智下,神棍也没法再矫情了,也只有沿着台阶慢慢走下来。
“那好吧,来日方长,来日方长。那就换下一位好了。”
言必,意犹未尽,颇感遗憾的神棍又把目标转向的旁人。
原田美智子倒是不客气,见状主动请缨。
她把自己那修长的、灵动的、妖冶的手很大方的伸过去,任凭神棍随意把玩相看。
然而可惜的是,对于松本庆子来说,年纪最长,见多识广的理事夫人这一关却着实难过。
虽然她笑了笑,并没对此结果说什么。
可她凝视松本庆子的眼神和水晶镜片的反光,却散发出与之表面的温煦截然相反的肃穆威压。
这无疑充分说明了一件事,她的眼睛不揉沙子,绝对不容哄骗。
所以这一天,满怀希望而来的松本庆子终究未能如愿以偿,几乎等于白跑一趟。
因为哪怕她送出了画作,也一样没能讨得理事夫人的欢心。
最后仅仅只得了一个圣诞活动的商演承诺。条件更是相当苛刻的。
不但需要在户外工作,报酬也只有不算丰厚的二百八十万円,而且服装还需要自筹。
这已经足以说明她因为今天表现不佳,而被原本对她颇有好感的理事夫人记恨嫌弃了。
这种活动的价格对于她来说,无疑也是一种羞辱,分明就像是对乞丐施舍了几个小钱。
可说实话,对此松本庆子一点也不后悔,她唯一后悔的就是不该来这个地方,参加这次聚会。
因为比那个阴阳师更让她作呕的,是这些夫人们聚会的餐食。
松本庆子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体面洁净,衣着华丽,一尘不染的贵妇们,竟然会以猎捕的鲸鱼生殖器官为进补美食。
她们居然迷信这样的东西能带给自己身心幸福。
于是根本等不及聚会结束,连一口东西都没吃,松本庆子就又找了个托辞,就像逃离梦魇一样,从樱园餐厅的包房逃走了。
原田美智子追出来送她到停车场。
在电梯里独处的时候,忍不住开口埋怨她。
“姐姐,你今天也太不给面子了。明明至少可以捞五千万円的机会,就变成了这么点零头。我都替你可惜啊。你为什么就非要这么倨傲呢?太亏了……”
可松本庆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才刚一出电梯,她就顾不及自己的形象了。
就这么守着地下车库电梯门口的垃圾桶……吐了。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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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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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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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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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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