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和宋一源,顺着“矿泉水”这一条线索,找到今日送来矿泉水的人,几番询问之下,真问出了点什么。
“我是负责给这剧组送水的,大概三四天一次吧,都是成箱的矿泉水,有指定的地点。”
“今天送过去的时候,有个小哥上来问路,跟他说了几句后,我就困了。之后睡了大概半小时吧,导致我送剧组的时间都晚了点。”
“你们说,会不会就是那小哥啊?”
“不是没这可能诶,”司机越说越起劲,“既然那人选择的是下毒,有没有可能,我打瞌睡也是被他用了什么迷魂药呢?在我睡着的时间里,他给我送的水动了手脚。”
宋一源问:“你送的水,全是给剧组送去的?”
司机一拍手:“是啊。全是他们的。这大夏天的,他们喝得多。”
宋一源又问:“那你记得那人的模样吗?”
“长挺帅的嘞,跟个明星似的。年纪嘛,估摸着不大,二十多,不到三十。戴着个帽子,一看就是外地人……”
司机打开了话匣子,嘚吧嘚,嘚吧嘚,不一会儿,说到了当时的心理活动——想把自家姑娘介绍给那位小哥。
在司机“叭叭”的时候,墨倾在周围转了一圈,接了一通电话,回来了。
她意兴阑珊地跟宋一源说:“走吧。”
“行。”
宋一源松了口气。
他赶紧塞给司机两张钞票,说了句“谢谢”,然后急不可耐地跟墨倾走了。
“他可真能说。”宋一源揉着耳朵,感慨道。
墨倾斜了他一眼:“没你能说。”
宋一源莫名其妙:“我哪里能说?”
墨倾懒懒道:“班会的时候,叭叭的,说的尽是些废话。”
“……”
宋一源想到那半年,墨倾从未认真听过他的课,顿时咬牙切齿。
——他再也不想遇到墨倾这样的学生了!
——都辞职了还不放过他。
“沿途没装几个摄像头,让沈祈调了一下监控,都没找到可疑的人。”墨倾说回正事,“反侦察能力还挺强。”
“心思缜密,身手非凡。从你手里逃脱,还不留任何证据。”宋一源分析下来,只觉得匪夷所思,“他做什么事情不行,干嘛要跟一剧组过不去?”
墨倾回:“不想让剧本原型公之于众。”
宋一源怔了下。
他问:“这不是殷林的理由吗?”
在排除殷林后,他们剖析“另一人”的动机,结果发现存在很多可能,但是,毫无头绪。
因为剧组拍的这部戏,没准动了很多人的蛋糕。
当然,没有一个“被动蛋糕”的人,会选择用这么傻缺的办法。
——玩心机不好吗,非得来硬的?
——是嫌外面太自由,还是向往铁栏杆的生活啊?
墨倾说:“也是那个人的理由。”
宋一源警觉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确定。”墨倾默了两秒,“不过,快了。”
宋一源眯了下眼。
不知为何,虽然宋一源毫无头绪,但墨倾这么一说,他几乎没有理由地就信了。
在不知不觉中,墨倾说出来的话,开始有了分量。
“说起来,”宋一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墨倾说话,“沈祈挺难相处的,你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对你言听计从。”
“难相处吗?”墨倾没意识到。
“……”
宋一源抬手扶额。
“她在学校就姚佳佳一个朋友。”宋一源说,“一不爱搭理人,二总是得罪人,久而久之,就没人敢跟她套近乎了。”
墨倾说:“我没做什么。”
救了她的命而已。
但是,光是“救命”这一点,大抵不足以让沈祈如此帮她。
唯一的一点,是沈祈好奇心过强,打一开始,沈祈就对她表现出兴趣,后来遇到的事情里,也正好有让沈祈感兴趣的东西。
仅此而已。
“行。”宋一源不追问了,话锋一转,“现在做什么?”
“给戈卜林打电话,别在旅店里转悠了。有戒心的人,不会留下身份痕迹。”墨倾说,“让他动点脑筋。”
宋一源不急着打电话,只问:“我们呢?”
墨倾吐出一个字:“等。”
“……”
宋一源若有所感,意识到什么,深深地望了墨倾一眼。
但他没问。
尔后,宋一源拿出手机走到一边,给戈卜林打电话去了。
*
又在附近转悠片刻,墨倾要等的,应该还没结果。
但不想等的,来了。
一辆车停在他们身前,紧接着,阿罗走了下来。
阿罗表情是凝重的,甚至有些纠结、踌躇、挣扎,可是,他仍是走到了二人面前。
“墨小姐,宋先生。”
阿罗喊。
跟上次见面比,少了些冷意。
“不需要的时候,赶我们走。这会儿,一口一个小姐、先生的,”宋一源哂笑,直接揭开阿罗这一层虚伪,“你们这变脸速度,是不是有些快?”
阿罗神情僵了僵。
他明显是不悦的。
“我为先前的事情道歉。”阿罗忍了,低下头,没有反驳。
“确实该道歉,”墨倾微偏了下头,悠悠开口,“但是,不接受。”
阿罗有点慌。
“还望墨小姐能救楚小姐。”阿罗低着头,将姿态放得很低,诚恳道,“今后楚家必定牢记墨小姐的恩情。”
“大可不必。”
墨倾懒懒说着,从他身侧走过。
阿罗深吸口气,回过头,瞧着墨倾的背影。
猛地,他灵光乍现一般,开口:“您开个价。”
说出这几个字时,阿罗是迟疑不定的。
他甚至怕再次惹怒了墨倾。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真正有技术的高人,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不会把“钱”这一字挂在嘴上,淡泊名利。
尤其是,一个来自有“神医村”之称的地方的人。
哦。
她还是个村长。
怎么会缺钱呢?
但是,阿罗很难不想起中午见墨倾时,墨倾看到装金钱信封时的嫌弃。
——不是嫌弃钱,而是嫌弃数量。琇書網
所以,阿罗心里估摸着,这个女生,大抵,因为过于年轻,所以还待在世俗里,心灵没有得到升华。
于是,奇迹发生了。
原本一副“没有商量余地”态度的墨倾,在听到他这话后,竟是停了下来。
她回过身,说:“好说。”
“……”
阿罗直接踏马无语了。
真就是为了钱啊?
原本因温迎雪的话语,导致墨倾在他心里稍微建立起来的“高人”形象,此刻瞬间崩塌,要不是还得巴望墨倾救人,阿罗简直要绷不住了。
宋一源在一旁叹了口气。
哎。
霍斯啊霍斯,瞧瞧你,把老祖宗逼成什么样了?
从老祖宗哪方面下手不好,偏偏是掌管生死的财务大权!
造孽啊!
于是,等一坐上车,宋一源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给霍斯发消息,在控诉霍斯无耻行径的同时,还幸灾乐祸地给霍斯点了个大大的赞。
没一会儿,霍斯用一串省略号,表示了他的无语。
宋一源唇角一扬。
【霍斯】:让她别治了。
【霍斯】:这一趟所有费用全部报销。
宋一源神色一凝。
他立马飞快打字。
【宋一源】:你怎么能这样!
【霍斯】:?
【宋一源】:墨倾给人治病,顺便赚点钱,不是对双方都好的事吗?!墨倾可以自力更生,对方能够得救。
【霍斯】:他们赶走的墨倾,这会儿又腆着脸来求人,有什么好救的?
【宋一源】:???
【霍斯】:??
【宋一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霍斯很久没回复。
过了半天,宋一源以为霍斯不会回复之际,手机振动了一下。
【霍斯】:别让她受委屈了。
【霍斯】:万一失控了,责任全在你。
【宋一源】:?!!你是不是有病!
发完这一句,宋一源还不算完,怀着震惊且无语的心情,给霍斯发了一连串的惊叹号,可发到第三次,他发不出去了。
他被霍斯拉黑了。
宋一源:“……”
大爷的。
多年感情,全喂狗了。
这时,坐隔壁的墨倾,手机振动了下,有电话打进来。
墨倾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霍斯,便接了。
墨倾问:“什么事?”
霍斯一开口,就是个好消息:“你的经费申请已经批了。”
“是么?”
墨倾有点意外。
旁边,隐约从手机里听到霍斯声音的宋一源,偷偷地、偷偷地,朝墨倾发现挪了一点点,然后,又挪了一点点。
墨倾觑着他。
宋一源笑得人畜无害。
电话里,霍斯继续说:“你是第八基地的人,一部之长,用不着接私活。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强硬一点,不用事事让着他们。这个楚家,没什么背景,你不用顾虑。”
“……”
宋一源羡慕嫉妒地挠身下的椅子。
好你个霍斯!
好你个偏心眼的!
我在任务时累死累活帮你办事,不就弄坏一个古董罢了,你就不顾情义让我赔得倾家荡产,墨倾就是受了一丢丢委屈——
你什么原则都没了!
“好。”
对霍斯的话,墨倾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应了。
“嗯。”霍斯停顿了会儿,补了一句,“好好做人。”
“知道。”
墨倾现在对这句话已经有免疫力了。
于是,霍斯爸爸很欣慰,言语中又贬低了楚家几句,直接评价人家祖上“就不是好玩意儿”,然后挂了电话。
墨倾玩转着手机,狐疑地问宋一源:“听到了?”
宋一源:“听到了。”
“他遇到了什么好事吗?”墨倾挺疑惑的。
上次跟霍斯通电话时,她还试探了一下“经费”的事情,霍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表示能给他们部门批的额度是有限制的。
而且,以101部门的贡献,额度就这么一点。
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
今儿个,转性了?
“……呵。”
宋一源皮笑肉不笑。
倒是没遇上什么好事。
就是,他多此一举,本想幸灾乐祸嘲笑墨倾的,结果弄巧成拙,反倒让霍斯这吃里扒外的,想起来给墨倾撑腰了。
“硬气点。”墨倾晃了晃手机,提醒宋一源,“别嬉皮笑脸的。”
“……我谢谢你。”
宋一源违心地说完,把笑容收了。
不过,有了霍斯对墨倾的撑腰,以及墨倾这一番提醒,宋一源这会儿看前面阿罗的脑袋,怎么看都不大顺眼,感觉那是个大西瓜。
他在学校待太久了。
脾气都被磨平了。
一时间还真没适应过来。
*
距离很近,不到十分钟,阿罗就将车停在了那一自建房外。
“下来吧。”
阿罗朝后面说了一声。
他拉开车门走下去。
很快,墨倾也准备拉车门,但宋一源忽然拉了墨倾一下。
“怎么?”墨倾回首看他。
“架子。”
宋一源挑了下眉。
“哦。”
墨倾回味过来,便将手一松,坐稳了。
等了片刻,阿罗拉开宋一源这一侧的车门,他有些不耐地低下头,想催促他们快一些,可猛然跟宋一源眼神撞上。
蓦地,心神一震。
就这一趟,这个看似无害的温和青年,仿佛变了个人。
眼神是锋利的,眉微敛,温和散去了些,取代的是锐气,给人一种难以被忽略的存在感。
阿罗被这眼神看得一惊,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于是,他的神态也变了,收了不耐的情绪,往后退了一步:“宋先生,请下车。”
尔后,他给门口一保镖递了个眼神。
保镖立即走过来,去给墨倾拉开车门,恭敬地说:“墨小姐,请。”
宋一源和墨倾不疾不徐地下了车。
然后,被领进了自建房。
“人呢?”
站在院子里,墨倾语调冷然一问。
她的声音里,自然透着一股威压。
阿罗莫名不敢轻视:“两位保镖在一楼房间,楚小姐在二楼呢。可否先麻烦墨小姐先看一下两位保镖的情况?”
他这么安排,还是有意图的。
虽然有温迎雪做保证,但墨倾的能耐,他不能全信。
反正都要医,不如先让墨倾瞧一瞧两位保镖,等墨倾确实把人的毒解了,再让墨倾去瞧楚泱泱,也不迟。
墨倾微微颔首:“嗯。”
墨倾没意见。
但是,耐不住二楼有人闹意见。
在墨倾抬步之际,上面倏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砰”“砰”“砰”的声儿,不知碎了多少物件儿。
然后就是楚泱泱的声音——
“我不要被墨倾治,你们听到没有!找不到一个能干的一声了吗,她那种一心想上位的贱东西,有什么资格治我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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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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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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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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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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