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辆眼熟的轿车停在跟前。一前一后互动的车,倒是没有跟随。一下就顺眼很多。
后门移开,露出谷万万的声音。
“上车。”谷万万简单明了地说。
墨倾打量他一眼,弯腰进了车里。
坐好后,墨倾手指勾住眼镜镜架,想将碍事的眼镜取下来。
谷万万却一抬手,制止她:“别摘。”
墨倾一记眼神打过去。
“我们接下来去的地方,你乔装打扮一下,正好。”谷万万说着,给她递了一串葡萄。
“去哪儿。”
墨倾将手放下来,接过葡萄,往后一靠。
“见个败家子。”谷万万说。
墨倾斜眼看他:“见着了。”
“……”哽了一下,谷万万斜乜着她,“温常春。”
“跟考试有什么关系?”墨倾眯了下眼。
谷万万说:“他也参加考试。”
顿了顿,墨倾哂笑,语调阴阳怪气:“第八基地的门槛之低,令人叹为观止。”
谷万万定睛看她,说:“你通过考试,是去总部的吧?”
“嗯。”
“那你跟分部的人接触过吗?”
“没有。”
“那就正常了。”谷万万优哉游哉地窝在椅子里,往嘴里扔了一颗剥好的荔枝,“正式员工的考试门槛,并不高。但是,要去总部的门槛,难如登天。”
墨倾有点好奇了:“解释一下。”
“第八基地的总部在CN市,你去过么?”
“嗯。”
“人很少吧?”
墨倾仔细一想,颔首:“是不多。”
“那里才是基地的核心。但是,一般人都不知道。”谷万万说,“第八基地,也是总部的人才这么称呼。”
墨倾问:“外面的人怎么称呼?”www.xiumb.com
“治宁。”
“没听过。”
“嗯?”
谷万万似乎有些惊讶,仔细打量着墨倾,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
顿了顿,谷万万继续道:“一家有名的国企,业务广泛,待遇优厚,考试虽然难,但一进去,就等同拥有铁饭碗。”
“哦。”墨倾眉头一扬。
“不过,投简历需要有推举人,等审核通过,才能参加考试。”
“温常春是通过这种方式?”
“对。”谷万万继续介绍,“一般人进治宁,都是为了铁饭碗,不知道第八基地的存在。而公司内部的人,是第八基地招人时的首要选择。”
“一旦被列入考察名单,会经过一到三年的秘密观察,通过再给他们外编的身份。”
“当然。”谷万万停顿了下,表情有些无语,“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一定会告诉他们‘第八基地’的存在。还得看他们一到三年的表现,等确定他们可以参加考试了,才会告知他们第八基地的情况。”
“他们不是考试过了吗?”
“不一样。”谷万万说,“进治宁,只要考两门,看分数排名。进第八基地,要四门。且每一门要九十以上才行,百分制。”
说完,谷万万舔了下干燥的唇角,眯眼看着墨倾:“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嗯。”
墨倾极其坦荡。
这种时候,强行装懂,反而会露馅。
而且——
以谷万万的反应来看,成为第八基地的外编,不止“进治宁”这一种可能。
“服气。”谷万万嘀咕了句,“你是直接被第八基地选中的幸运儿吧。”
“或许吧。”
墨倾含糊地回答。
过后,她又问:“像我这样的人,多吗?”
谷万万斩钉截铁:“不多。”
他舔了舔牙尖,压着心里的羡慕嫉妒恨。
十九岁参加考试,冲着“第八基地”去的,谁不说声羡慕?
墨倾说:“闻半岭好像跟你一样大。”
“他……”
谷万万刚要回答,忽而觉得奇怪极了。
她不了解治宁倒也罢了。
怎么连看起来跟她很熟的闻半岭情况都不清楚?
谷万万疑惑地说:“不是,你知道第八基地,多久了?”
“不到一年。”墨倾实话实说。
“……”
谷万万直接哑巴了。
墨倾从他的沉默中品出点什么来,问:“是不是幸运得有点夸张?”
“过于夸张了,谢谢。”谷万万礼貌地说。
墨倾安抚他:“我们基地有个部长,就比我大三岁。”
谷万万问:“那肯定是从小就待在基地的吧?”
“有可能。”
“你真是一问三不知。”谷万万抱怨了一句。
他本以为墨倾跟闻半岭走得那么近,肯定掌控了不得了的大情报,结果……
像个草包。
谷万万扶额,叹息一声,继续说:“闻半岭就是。他是九岁时被二队的前任队长选中的,之后直接带在身边培养。像他这样的,自幼就接触基地和任务,经验丰富,习惯了环境后,做什么都容易。年纪轻轻当个队长,也正常。”
“哦。”
墨倾明白了。
“还有像你这样的,直接被基地选中,成为外编。以及像我这样的……”谷万万说,“机缘巧合知道第八基地的存在,想方设法成为外编。”
墨倾听着,将葡萄扔到嘴里。
“你在CN市读的哪所学校?”谷万万忽而问。
“第一附中。”
“那你认识宋一源吗?”
久违的听到这个名字,墨倾还反应了一下。
她说:“认识。”
谷万万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隐隐的,还有点羡慕。
——到底是个什么奇葩,身边这么多资源,她却一无所知。
“他怎么了?”墨倾问。
“我也只是听说。”谷万万道,“他以前是医疗部的队长,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退出了医疗部,打算进行动部,所以从外编重新开始。”
墨倾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虽然知道宋一源手被废了,身上肯定有点故事,但没有想到……
他的故事挺曲折的。
主要是,宋一源怎么看,都不像个“队长”。
谷万万沉吟了下,答:“两三年前吧。”
墨倾挺稀罕地说:“他还是个外编。”
“像他这样的人,都花了两三年时间,可你花了不到一年。”谷万万匪夷所思地打探,“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基地这么器重你?”
墨倾将葡萄放回盘里,手指弹了下落到衣袖上的水珠,说:“一身谁都无法超越的本领。”
谷万万:“……”
我信你个鬼。
“以及,”见他不信,墨倾想到竹舍村,于是慢吞吞地补充,“人脉。”
“……”
谷万万抿了下唇。
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
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虽然不信墨倾真遗传了医圣的医术,但以墨村长的表现来看,墨倾十有八九跟医圣沾点关系的。
何况,墨倾现在还是竹舍村的村长,哪怕是个草包,动动手指,一声令下,也能让偌大一中医界抖三抖。
“就你这短命相,”墨倾单手支颐,侧首看他,“为何要进基地?”
“我……”
谷万万顿了下。
墨倾悠悠然说:“毕竟进去了,可能什么都没做,浪费基地几个月的工资,就去见阎王了。”
“你会不会说话?”
早已习惯漠视一切的谷万万,差点没被墨倾气得吐血。
——就墨倾这张嘴,再好的定力,也没用!
墨倾睇了他一眼:“那你说。”
“嘁。”
谷万万不说了。
他本想翘点情报,结果就她光科普了,现在说得口干舌燥。
他拿起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随后扔到一边。之后,就抱臂坐着,一副“拒绝交流”的冷漠架势。
然而,等他做完这一切,墨倾已经没有同他闲聊的心思,正忙着回闻半岭的消息呢。
谷万万:“……”她可真行。
……
一刻钟后,轿车停在了一家酒吧外面。
墨倾对这种地儿还挺熟的。
就是……
不知道谷万万来这里做什么。
墨倾问:“来听歌?”
“不听。”谷万万说,“做交易。温常春选的。”
“考试相关?”
车门开了。
谷万万下车时,顿了下,朝墨倾扫了眼,说:“考题。”
墨倾挑了挑眉。
她不动神色地跟着谷万万下车。
就几步路的功夫,谷万万套上一件运动外套,戴上了一顶鸭舌帽,一瞬间从病恹恹的贵公子转换为吊儿郎当的败家子。
墨倾看着他,略有些惊讶。
——这年头,是个人都有点变装技术在身上吗?
“看什么?”谷万万奇怪地看她。
想到了江刻的墨倾,将话题敷衍过去:“没什么。”
谷万万没有追问,而是道:“你不问问么?”
“问考题的事?”
“嗯。”
“考试作弊,永久禁考。”墨倾踱步跟在他身边,慢条斯理地说,“你要真想进基地,就不会这么做。你要想坑我,没这能耐。”
她口吻云淡风轻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嚣张。
谷万万笑了:“我来邀点功。”
“哦。”
墨倾没多大兴趣。
“听说那两门考题泄露的事,不止一两次了。今年,霍队亲自下场排查,严抓。”谷万万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闻半岭也是考官之一,他跟你说了吧?”
“……没有。”墨倾说。
谷万万:“……”
这一趟下来,谷万万感觉自己把情报给墨倾抖了个干净,而他却一点信息都没有问到。
血亏。
“为什么叫上我?”墨倾进了门,声音混在嘈杂的动静里。
但,谷万万也听清了。
“你是他们的人。”谷万万挑眉,一派游刃有余的架势,“有你在场,可以证明我并没有看考题,也不是因非正当理由才举报的他们。”
墨倾忽然止步。
谷万万走出两步,才发现她停在原地,疑惑:“怎么?”
墨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谷万万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口发凉。
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此刻,谷万万确实感觉到——
计划,脱轨了。
墨倾说:“我接触基地,不到一年。”
谷万万喉咙发紧:“我知道。”
他忽然紧张起来。
墨倾又说:“决定参加考试,是从竹舍村回来后。”
“所以……”谷万万意识到什么,眼睛睁大了一些。
他眼里有室内灯光在闪烁,五光十色,但是眼底深处,没有一丝光亮了。
“虽然我通过考试,没什么问题。”墨倾耸了一下肩,“但大部分人,都不信我能通过考试。所以,一旦我接触过考题,又顺利通过考试……”
谷万万:“……”
别说别人了,他也不信啊!
准备时间才剩多久,四门,十几本书要啃,哪怕是你天才,也啃不完啊!
难怪不到一年就让她考试了,她背后的人,压根就没想让她通过吧?!
虽然脸上还保持着淡定的神态,但是,谷万万已经在心里咆哮了。
“他们在哪儿?”墨倾视线在里面扫荡。
没有见到温常春的身影。
“二楼。”谷万万往回走,“回吧,还来得及。”
墨倾没有动。
谷万万从墨倾身边路过,发现她没有走的意思,顿住,回过头,想要叫她。
然而——
身后忽然传来个声音:“谷少爷!”
是温常春。
“……”
谷万万扶额。
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拽闻半岭过来,都比现在状况要好。
这时候就走,显得他太没志气了。可若是不走,那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墨倾低下头,播了一通电话,然后将手机揣进兜里。
她侧首看着谷万万:“跟他们走。”
谷万万狐疑道:“你确定?”
“嗯。”
墨倾颔首。
“谷少爷。”这时,温常春已经走过来了,跟谷万万打招呼。
谷万万回身看他,又端起了公子哥的架势,眉眼甚至带了些傲慢:“温二少。”
“就等你了。”温常春笑说,“我们去二楼……”
话到一半,他才注意到一边不起眼的女生,怔了怔,笑容一僵,然后跟谷万万说:“谷少爷,你可没说带人啊。”
“我远方亲戚。”谷万万丝毫不掩饰自己富二代的事实,“价格算我的,加十倍。”
温常春闻声,眼睛亮了亮。
——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行,既然是谷少爷的亲戚,当然可以。”温常春又端上了虚伪的笑。
墨倾暗中观察着这个“温常春”。
听说是温家二少。
在同样的环境下长大,她以为,温常春多少沾一点“温迎雪”的品质,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势利眼,虚荣少爷,见钱眼开,活脱脱一草包。
温常春说:“走吧。”
墨倾和谷万万连眼神交流都没有,缀在了温常春身后。
他们上了二楼,来到一包间前。
温常春敲了两下门,然后将门拧开。
墨倾视线往里随意一扫。
紧接着——
她看到了乔装打扮的江刻。
墨倾:“……”
同样发现了她的江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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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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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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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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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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