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改革开放之初,京城就没有真正生产西餐餐具的厂家。
马克西姆餐厅又是要做把法餐高雅格调、浪漫情怀引入共和国的前驱者。
那是下了重注的,宁可承担长期的亏损,也要保持巴黎总店的风貌,并且不会轻易退出。
所以自打马克西姆餐厅正式立项的签字仪式那天起,宋华桂就一直在为如何保证餐具供给的事儿烦恼。
那是下了重注的,宁可承担长期的亏损,也要保持巴黎总店的风貌,并且不会轻易退出。
所以自打马克西姆餐厅正式立项的签字仪式那天起,宋华桂就一直在为如何保证餐具供给的事儿烦恼。
很简单的道理,这种持续性的消耗品如果永远使用进口货,成本太高了,必须尽力做国产化的努力。
但偏偏这年代信息流通又闭塞的很,找到有能力供给的厂家,绝不是件容易事儿。
实际情况就是,总公司这边的人,成天拿着从巴黎空运而来的一套餐具作为样本,就跟无头苍蝇似的满京城的转悠啊。
但因为没人了解工艺品美术行业的情况,处处碰壁。
别的不说,碟子这关就不好过。
无论是他们找到的陶瓷厂,还是陶瓷店,全都因盘子胎太厚声称做不了。
最后好不容易有个人算找到了珠市口的湖南醴陵陶瓷店,厂家才答应可以尝试承接。
刀叉就更不易了,问哪儿哪儿都摇头,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还是多亏模特表演进了中南海,宋华桂能有机会与上层诉苦。
这才得到了特批的三吨镍白铜,并交由沪海造币厂制成。
至于最难解决的问题,莫过于玻璃杯了。
听着似乎没什么,可问题是外国酒水品种多,都有对应的杯子。
尤其是法餐,对杯具更是讲究。
红酒杯、白酒杯、香槟杯、水杯、海波杯、古典杯、烈酒杯、开胃酒杯、长饮杯、鸡尾酒杯、潘趣酒杯、爱尔兰咖啡杯……
细分得有好几十种。
然而这些在外国不难买到的杯子,国内根本就没有厂家能做的。
何况需求量也不算太高,顶多每样几百个,不常用的甚至只需要百八十个,批量生产不划算啊。
所以目前,总公司这边正在跟玻璃器皿展览会上找到的一家承德的玻璃杯厂协商。
对方也是不情不愿的,很不愿接手,哪怕是外汇券结算。
总之,这件事说起来其实是有点可笑的。
就因为宋华桂这边没人知道重文区这里几乎汇集了整个京城的工艺品厂家,他们才会舍近求远,不得不与外地厂商商量供货合同。
可想而知,以此时国内的物流条件来论,哪怕达成合作,也是费时费力费金钱。
但宁卫民要帮这个忙就不一样了。
通过办“坛宫”饭庄的采购,他早就对区里各类工艺品厂的情况了如指掌了。
像瓷器吧,他就大可以去找专做仿古瓷的京城工艺品厂啊。
虽然这厂子没挂陶瓷的名儿,可人家是专做仿古瓷的,接的就是定制业务。
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啊,远比大部分靠机器做批量生产的民用陶瓷厂更有优势。
还有刀叉的事儿,其实京城的证章厂就能搞定。
虽然碍于高层的颜面,这事儿不好戗沪海造币厂的行。
但等到刀叉生产出来,把每年三次的镀银加工业务,包揽下来不是什么问题。
这也就避免了为保证刀叉亮丽如新,每年还返回沪海去做维护的麻烦。
至于那几十种玻璃杯,其实就如同宁卫民找裁缝社给承接皮尔·卡顿零散的制衣任务一样。
对于玻璃器皿大厂而言,或许是让人头疼的鸡肋业务,但对于手工作坊可完全成了甜买卖了。
别忘了,葡萄常的料器葡萄就是用传统技法,靠工人一个个吹出来的。
那吹点玻璃杯还不容易啊!
这不正好送到宁卫民手里来了嘛。
总之,宁卫民接手,这事儿是绝对的双赢啊,别提有多么划算了!
不但可以帮宋华桂彻底解决餐具国产化的供货问题,彻底为她解决这个头疼不已的麻烦事。
而且宁卫民自己还能光明正大的中饱私囊,同时拿这些订单去跟仿古瓷厂和证章厂卖人情啊。
所以说,等到宁卫民真正模清楚了实际情况,测算出自己居然又为总公司节省了近乎一半的成本。
他瞬间就坦然了,并且高高兴兴当起了这个中间商。
并且琢磨上了到底该怎么利用这个“PC”国际展销会的门票,为自己带货的机会。
其实怎么办,也很简单。
越是技术含量小,容易量产的越应该“贴牌”外销。
反过来越是需要技术,产量越低的越不适合这么办。
鉴于这个原则,宁卫民保留了绢人、料器、仿生瓷、石雕的自主品牌。
在展览会上力推的不外乎就是锦匣厂的锦盒,街道缝纫社的昆虫草编,仿古瓷的餐具,甚至还有东花市街道生产社临时吹出来的第一批酒杯。
还别说,真有不小的斩获。
一个来自英国的代理商看中了锦盒,现场给了宁卫民几种帽子盒的款式。
需要宁卫民以锦盒的制作方式,按照他提供的款式,给出每种一千个的报价。
最终按两万两千块外汇券,现场达成协议。
宁卫民会为英国老牌的玛莎百货在两个月内提供质量合格,带有“PC”铭牌商标的三千只锦缎帽子盒。
还有几个意大利代理商看重了仿古瓷的中餐瓷器,询问制作成“PC”品牌西餐餐具的价钱。
但因为宁卫民无法现场给出详细的报价,这件事只是初步有了合作意向。
他只能在和刘永清以及仿古瓷厂商量后才能给予回复,继续商洽此事。
最意外的就是东花市街道生产社的酒杯了。
因为都是临时加急吹制的,有两个杯子的料棍儿意外混色了。
最终吹好的杯子,并不是纯色透明的。
而是从上至下,由红黄、蓝绿混合色至无色透明的渐变效果、
这反倒误打误撞,更受外商青睐。
有人当时就要订购这种效果的红白酒杯各两千只。
还有人提出需要其他颜色的产品和详细报价。
深陷数人包围圈的宁卫民被代理商们如此热情的反响,吓得反倒不敢应了。
他只能找借口脱身,紧急联系常玉龄,询问是否能制造出效果恒定的产品来。
就这样,在得到常玉龄肯定的答复后。
在这次为期三天的国际展销会结束后,东花市街道生产社,不但一跃成了共和国制作西餐玻璃酒具的“鼻祖”。
而且还意外的拥有了一种渐变色的西餐酒具作为贴牌创汇主打产品,获得了价值十三万元左右外汇券,七千五百只各色酒杯的海外订单。m.χIùmЬ.CǒM
这个曾经只有十几个人,而且一度倒闭小作坊,变得越发红火起来,在宁卫民的手里开始向八十人的生产规模扩大。
不过与之相比,其实宁卫民个人才是最大的受惠者。
因为仅以眼前来看,这次展销会上谈成的买卖,如果刨去百分之十的贴牌费要交给总公司,还能让他至少能赚到手十万元外汇券。
所以他怎么能不爱皮尔·卡顿公司,不尊重自己的老板,不珍惜自己的职位呢?
不虚伪的说,真的没必要升职了,没必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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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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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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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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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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