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春节近在眼前,这样的年关时节,原本就不可能生意不好。
许多人都对高档烟酒有着强烈的需求。
特别是那些来京的旅客们,除了身负着给领导、同事和朋友代买商品的任务。
往往自身也有给家人带礼物的需求。
再加上货币除了给人自信心的作用,还有使人脑瓜开窍的作用。
张士慧突然间领悟了人际关系是可以转换成金钱的道理。
他和刘炜敬也开始从各自的熟人朋友中开始挖掘客户。
因此1981年1月份,他们所创造销售业绩,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的增长。
销售额足足比去年最后一个月增长了一倍。
而利润上的增长幅度更高,差不多都有一倍半了。
完全可以说,宁卫民设计的这种以友谊商店为依托,垄断性的奢侈品批发的盈利模式。
就此彻底打开了局面,进入到了一种极为良性的运转过程中。
别看才仨人弄这事,可已经不是“小鼓捣油儿”了,是真正的成长为一头可以不断产出巨量现金的奶牛。
毫无疑问,对于张士慧和刘炜敬的自发性成长,宁卫民当然是异常惊喜的。
他相信如果保持住这样的势头,这么一年干下来,他自己从中弄到手五万块利润是绝对没问题的。
而更让他有点未曾想到的是,张士慧和刘炜敬的人品相当优秀。
俩人竟然主动缩减了他们自己的分成比例,最多只肯拿六成,非要把四成的利润给他。
这样一来,他自己靠暗账吞钱的行为,就多少显得有些下作猥琐,让他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了。
没别的,那账目上,他自然得减少点花头才行。
将心比心嘛,差不多就得,谁也别真的亏了谁。
于是乎,这个月无论是他,还是张士慧、刘炜敬一方都拿到手了五千块,算是皆大欢喜。
也正因为如此,实际上年前,并不独宁卫民一个人买了洗衣机。
张士慧和刘炜敬跟着他也买了,而且一买就是两台。
张士慧自己一台,刘炜敬家里一台。
甚至到了年前的最后几天,就连米晓冉也没给拉下。
要知道,这姑娘除了化妆品,吃过点零食冷饮的,就再没收过宁卫民的钱物。
而且从来不肯主动去打听,那位客人要进口电器和烟酒的消息赚点外快。
所以为了怎么給这丫头点甜头,维稳关系,宁卫民一直是煞费苦心。
这次当然算是个好机会。
他就左撺掇右撺掇,硬拉着米晓冉亲眼观摩了一次自己用洗衣机洗衣服的全过程,来做她的想工作。
虽说此时的单缸的洗衣机还没有甩干功能吧,还得纯靠手拧。
但毕竟不用跟搓板儿较劲了,让米晓冉看了大为心动。
为自己的倩倩细指考虑,她也是实在不想再吃这份苦了,更心疼天天操劳的母亲。
听宁卫民总是耳边上念叨,冬天用手洗衣服最伤手,用多少蛤蜊油儿都不顶用。
她也就没法再拒绝宁卫民的好意了。
就这样,一台洗衣机又搬进了米家的门儿。
那后来的事儿还用说嘛。
用过一次之后,米婶儿的态度便迅速转变了。
虽然不好马上改口宣扬洗衣机的好处,更不好四处炫耀自家添了个大件儿财产。
但在私下里也是颇为感慨的跟家人念叨,这铁家伙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有了它,洗洗涮涮的活儿轻松太多了,至少自己的腱鞘炎好了许多。
只可惜唯一的别扭,就是这东西的到来,又给米家老两口添了一块难言的心病。
因为米晓冉是编了瞎话的。
她宣称这是为了母亲,跟宁卫民先借钱买的。
以后每个月,自己还十块就行,半点也不用家里操心。
可这番话,听在米师傅和米婶儿的耳朵里,却满不是那么回事。
钱是那么好借的吗?
这年头的人,别说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就是真借来心里也有负担。
怎么尽快还钱,怎么对得起这份人情,那都是压力。
更别忘了,头段时间,罗家还有流言蜚语呢。
眼见自己闺女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成天跟宁卫民在一起说笑。
而且洗衣机又是宁卫民帮忙弄回来的。
这小子不但借钱还当搬运工,未免殷勤得过分了。
容不得米师傅和米婶儿不起疑心。
偏偏这种事儿,怎么好开口询问呢?
老两口是越问米晓冉,她就越否认,而且越脸红。
这不就彻底麻烦了?
简直越发成了扑朔迷离的疑案了。
所以看着每天宁卫民还成天没事儿人一样,出来进去,笑盈盈的跟自己打招呼。
—————
不知为什么,米家老两口对这个满面春风的小子,都有点儿恨得牙痒痒的感觉。
当然,对宁卫民来说,他是无从知道米家老两口对他的新想法的。
就如同张士慧也从没想过,他会在重文门旅馆长期包了间客房一样。
不过,正是由于他和张士慧、刘炜敬彼此之间已经达成了更重要的利益的共识。
完全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站在了同一个阵营里。
而且预计自己的信息产业,顶多再有三个月的生命力。
他很快就做出决定,要把这间房间的使用权与张士慧一起分享。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会让他们倒腾东西的生意更方便、更隐蔽了。
弄来的东西,可以临时存放在这间房间里,甚至是跟客人直接交易。
二就是这件房间可以提升他们的夜班睡眠质量,把本职工作变得更轻松。
有了这间房,他们共同上夜班时,大可以一人一天轮换着休息了。
那白天不就有更多精神头儿去忙和其他的事儿了嘛。
所以完全可以想象,张士慧跟着宁卫民进入到这间客房的惊喜。
拿到一把房间钥匙的时候,想到自己今后上夜班,也就等于一个月工作十四天。
那简直美坏了,就像是看到了“芝麻开门”后面掩藏的宝藏。
当场是连连高呼万岁,举着大拇哥,夸宁卫民的奇思妙想,实在英明神武。
甚至打算直接放弃轮换中班的机会了,长期就扎在沙家浜了。
就这样,真正腐化堕落的日子开始了。
以这件客房为依托,他们的生意越做越顺手,夜班儿也上得越来越滋润。
他们就这么隔一天差一天的睡着,等于每月各自多拥有了十几天可供调配的八个小时。
房间里顺手撂下的食品、烟酒也越来越多。
谁来了,都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宁卫民甚至就此可以放心的脱岗去趟鬼市了,交接班的事儿全交给张士慧不在话下。
至于安全性也根本不用担心。
白班有米晓冉,中班有刘炜敬,这两位早已经成了铁杆儿内应。
为他们打掩护和通风报信,完全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要说唯一不和谐、不默契之处,也就是接触密切后,张士慧难免知道了宁卫民更多的事儿。
而他始终无法理解宁卫民的爱好和审美情趣。
他搞不懂宁卫民弄到手的那些猴票和瓷器什么的,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
在他看来,一个年轻人,不喜欢家电和时髦的东西。
却老爱着迷的摆弄、划拉这些过时的玩意。
很有点不正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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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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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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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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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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