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铜匣,算你他么的狠。我死,死还不行啊。不过,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今日让我去替死,你以为你就能挽回名声了吗?你一样名声扫地。我死了,你也活不长。”
都要死了,老史自然不惧得罪铜匣,自然是怎么扎心怎么说。他此刻对铜匣的恨,远远超出对蘑菇人的恨。
人之将死,老史也意识到,蘑菇人并没有错。面对挑衅,蘑菇人奋起反抗,这有什么错?
铜匣这边,却被他彻底激怒。
“给他一个体面!”铜匣低声喝道。
老史闭目等死,也不想多做挣扎。他知道,自己挣扎只会死得更惨。
“等一等!”
对面的江跃,忽然开口制止。
“铜匣大佬,他的命是输给我的,怎么也不应该是你们来动手的吧?”
江跃语气很平淡,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态度。
铜匣倒是没在这问题上唱反调,反而是怪笑道:“蘑菇人兄弟,你什么意思?刚才是你问我要说法,现在又不许我动手?怎么,你确定要我把他交给你们?”
江跃笑而不语,却是淡淡点头。
铜匣嘿嘿一笑,大方地一挥手:“行,就交给你们好了。不过他要是反抗挣扎,你们可就不能再找我了。”
你们三个蘑菇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史在我铜匣手底下不得不体面。真交给你们,他要是耍赖,你们蘑菇人能奈何他?
铜匣非但不抗拒把老史交给蘑菇人,相反,他还乐见其成。
老史死不死,其实他一点都不在意。他之所以之前要逼着老史体面,完全是为了保持自己的体面。老史不死,三个蘑菇人如果咬着不放,他势必不体面。为了给蘑菇人交代,给赌局一个交代,老史他必须死。
倒不是铜匣本身跟老史有什么恩怨。
既然这三个蘑菇人把老史要过去,他当然不会反对。他很乐意看到老史反抗,跟三个蘑菇人干起来那就最好不过。到那时候,这三个蘑菇人搞不定老史,势必闹得十分丢脸,他铜匣输了赌局的尴尬也会因此而缓解。
这么一想,何乐而不为呢?铜匣的手下得到他的示意,迅速松开老史,将老史推向三个蘑菇人方向。
江跃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老史,看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怎么样?”江跃笑容很怪异地问,“现在看清楚他们的嘴脸了吧?”
老史还有点懵逼,一时间不知道这蘑菇人打算怎么处置他。不过他刚刚死里逃生,而且是因为这个蘑菇人的一句话,让他免于被铜匣的手下干掉。要说之前他还有点痛恨这蘑菇人,那么眼下他那点恨意还真就不复存在了。
相反,真正让他痛恨的是铜匣,这些人说变脸就变脸,说杀人就杀人,一点情面都不讲。祸是他老史起的头,那是没错。可后面矛盾扩大化,他铜匣煽风点火,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为什么到头来只让他一个人背锅?
因此,江跃问他有没有看清铜匣他们的嘴脸,老史可谓是深有感触。
江跃倒是没有逼着他表态,淡淡一挥手:“行了,记住你欠我一条命好了。这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别说是周围的人惊呆了,就连老史也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江跃,仿佛是在怀疑,这蘑菇人又玩什么阴谋轨迹?火都烧到这份上了,居然来个到此为止?说好的赌命呢?就这样高举轻放吗?
铜匣本来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听到江跃这句话,也是一脸诧异。随即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看着江跃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显然,江跃这一手玩得看似随意,却反应出许多信息。这蘑菇人的城府竟如此之深,而且跟蘑菇人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性格,完全不符合。他居然可以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放老史一马,而不是出气将老史干掉。
要知道,如果蘑菇人坚持要老史死,谁都阻挡不了。他铜匣就必须亲自帮忙动手干掉老史。
那样的话,痛快是痛快,也的确是出了一口恶气。可无形之中,这三个蘑菇人就会给人留下嚣张跋扈,小人得志的印象,会让中立者对他们产生厌恶的心理,甚至觉得他们小小蘑菇人,竟在泰坦城邦如此嚣张,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可他这么退一步,放老史一马,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老史固然会对他们感恩戴德,感激他们大人大量。其他旁观者也会赞赏蘑菇人的态度,觉得他们有肚量,没有赶尽杀绝。势必会在路人当中狠狠地刷一波好感。
别小看这些无形中的好感,将会让这三个蘑菇人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原本对他们有恶感的人,也会因此而对他们刮目相看。
这蘑菇人既有本事,又有手段,而且还很体面很会做人。这种人又何必去招惹?何必跟人家过不去?
老史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你……你是说放我一马?不要我的性命了?”
江跃淡然一笑:“横竖也不过是几句气话,江湖汉子若是几句口角就要人性命,未免太残忍。我们蘑菇人心眼虽然不大,但赢也赢了,气也出了,命就不必了吧。先欠着也罢。”
说是欠着,其实谁都知道,人家就是不要他老史赔命。否则哪会跟你废话这么多?
老史更加无地自容,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是我特么嘴贱,是我狗眼看人低。蘑菇人兄弟今天算是给我狠狠上了一课,我老史虽然混蛋,也不是个没根的爷们。我这条命是欠你们的。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老史要是推脱,就是狗娘养的。”
这还真是老史的肺腑之言。人家蘑菇人都有这格局,他老史一直觉得自己比蘑菇人高一等,难道格局反而不如人家?
人家能大度饶他一命,他难道还能心安理得当作这是理所当然的?
若是这么不懂事的话,那今天这一课算是白上了。
人群中也鼓起掌来。
“好样的,蘑菇人这么有肚量,是个爷们。”
“说得太好了,几句口角罪不至死。蘑菇人兄弟这格局,让人刮目相看啊。”
“想不到蘑菇人当中,也有好汉子,也有真爷们。看来咱们过去有偏见,这不对。”
“就是啊,人家蘑菇人兄弟地行术能打败阿土,这也是真本事。凭什么低人一等?凭什么大伙瞧不起人家?”
现场的风向,一时间倒是完全偏向了蘑菇人这边。
眼下最尴尬的,却成了铜匣这么一伙。到头来闹这么一出,小丑竟只有他们一伙人?Χiυmъ.cοΜ
连老史自我检讨一番之后,都被洗白了,俨然一副知错就改浪子回头的人设。那么这里头唯一的坏人,不就是他铜匣吗?
他煽风点火,他起哄架秧子,他把事情一个劲地升级,最终闹到赌命这个层次,要说不是他铜匣,事情能到这一步吗?
不过铜匣到底是好城府,见状也是虚伪地鼓掌笑道:“好好好,我就知道几个蘑菇人兄弟是有格局的,刚才我不过是试探一番而已,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真要了老史的命。这很好,这很好。咱就当是一个玩笑,大伙不打不相识。蘑菇人兄弟的地行术,我铜匣也是十分佩服。这样,我做东,就公会里的酒馆,我来定一桌,刚才的打打闹闹都在酒里,就算过去了。”
铜匣这个应对,也算是十分得体,很体面地给自己解围,还无意中捧了江跃一把。
也算是高举轻放的话术。
他固然对江跃的城府感到十分惊讶,而江跃同样对他的城府手腕感到吃惊。
按说现在最丢人的是铜匣,没想到他居然也能借坡下驴,主动提出请客,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不管他这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说法是不是发自肺腑,但这表面文章至少让他可以足够体面地下台阶,而不至于成为笑柄。
江跃是聪明人,聪明人行事从来不会表现在面上。他对铜匣的动机自然是抱有疑问,并不觉得铜匣真的就释然了,就跟他表现出那样大度。
但面子上,江跃自然不会驳对方。
“我们蘑菇人身份卑微,和铜匣大佬喝酒,倒是高攀了。”江跃故作谦卑道。
“呵呵,蘑菇人兄弟,就冲你那地行术的水平,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资格低看你一眼。你又何必过度谦虚?”
江跃笑呵呵道:“眼下相信铜匣大佬也是要办正事,而我们几个也需要谋生计。喝酒的事,要不咱们再约?”
客气归客气,但江跃不会傻乎乎真去跟铜匣喝酒。他要真去跟铜匣喝酒,先不说铜匣会不会耍什么心机,就是周围的旁观者,恐怕都会看低他们。刚被人欺负了,回头就舔着脸去陪人家喝酒。这不就是舔狗吗?
铜匣倒是没有过度坚持,潇洒一笑:“对对,正事要紧,喝酒回头再约也成。不过蘑菇人兄弟千万不要怀疑我的诚意,我铜匣天不服,地不服,但对有真本事的人,向来是服气的。你蘑菇人兄弟有真本事,我铜匣对你高看一眼。”
“呵呵,那倒是要多谢铜匣大佬的赏识了。”
热闹看到这份上,要说尽兴那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这过程倒也算精彩曲折,不断反转,倒是满足了大伙的胃口。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激烈冲突,没有爆发战斗,没有流血杀人,多少有点不够尽兴。
人群慢慢散去,各干各事。
而整个过程中,泰坦城邦的官方也好,公会这边也好,竟没有一个人出来干涉,显然也是对这种冲突司空见惯。只要闹得不是太过分,对官方和公会的名声不至于造成冲击,他们是乐得看热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可外头发生的一切,公会这边自然也都看在眼里。其中一名公会的长老今天在此坐镇,听说了冲突的全过程,八卦之心也得到了一些满足。
“有点意思,还真有点意思。铜匣这家伙一向滑头,没想到也有吃哑巴亏的时候。”这名坐镇的公会长老微笑着点评。
一名执事呵呵陪笑道:“这恐怕谁都想不到,蘑菇人居然能赢这个赌局。其实这结果,蘑菇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他们真要了老史的命,那就相当于得罪了一大半在场的冒险者。也算他们知趣。”
“呵呵,在江湖上厮混,这点心机还是有的。蘑菇人肯定也有蘑菇人的一套生存哲学嘛。”
“这个蘑菇人的地行术,居然比铜匣那个穿山族都更厉害,真不简单啊。”
公会长老点点头:“这个确实不简单,一百里地,二十五分钟,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办到。这蘑菇人莫非真是天才?”
“长老,这蘑菇人显然也是来咱们公会找赚钱机会的,这种人才,咱是不是适当拉拢一下?若是合适,吸纳进公会,也算是一个人才。咱们公会应该需要这方面的人才吧?”
公会长老不置可否,沉思片刻,摆摆手道:“不急,再观察观察,探探他们的跟脚。我总觉得,蘑菇人不应该有这样的天才,或许,他是拥有什么特殊的装备?否则,他是如何在地底下快速分辨方向,锁定路线的?按正常逻辑,一个陌生的路线,这些是很耗费时间的。他那个速度,就好像在地底下根本没在这些方面花多少时间。”
这才是这长老真正关心的。
若真有这种特殊的装备,那一切就好解释了。
那名执事秒懂长老的意思。长老这是动了心思,想一探究竟啊。若真有这种装备,恐怕长老是有占为己有的意思啊。
江跃恐怕万万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小的风波,自己居然被公会的长老给盯上了,而且还是莫须有的特殊装备。
这场赌斗,看着江跃他们没有获得什么,但无形之中,却给他们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让很多势力都看到了他们的实力,并纷纷向他们抛出橄榄枝,话里话外都透着招揽他们的意思。
可惜的是,江跃并没有加入冒险者队伍的意愿。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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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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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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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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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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