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暴露身形之后,童江南一直就在揣测江跃的动向,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在谋划这一切的时候,江跃必然也在反向谋划他。
所以他每一步其实都很小心,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来。
把孙老师引到这里来,哪怕是明知道没什么战斗力的孙老师,童江南也一直没有用强硬的手段。
这是为何?还不就是不想打草惊蛇。但凡可以智取,他都不想动用蛮力来解决。
对付童肥肥,他也是故技重施。
若非童肥肥多个心眼,之前又被江跃敲打过,恐怕多半也会步入后尘。
不得不说,童江南的策略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其实早就知道,哪怕把整个基地搞得天翻地覆,其实用处都不大,实际意义几乎可以忽略。
此行的最终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江跃。
对付不了江跃,所有图谋都是虚的。
所以,童江南本质上并不在意新月港湾基地到底会闹到什么程度。
也不在意唐攀和孟双林是否能将整个基地摧毁。
他只想趁乱对付江跃,即便不能干掉江跃,若能让江跃投鼠忌器,那也算是成功的。
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童江南听到江跃的声音响起,就知道自己已经被江跃盯上了。
不过,之前童江南还有一些忐忑担忧的话,那么现在听到江跃的声音之后,他反而坦然了。
就跟打板子一样,板子在半空的时候,总是最担心最恐惧的时候,一旦板子落下来,童江南反而坦然了许多。
那种属于童江南的自信,又一次展现出来。
童江南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站在窗台附近,整个人显得无比冷静,丝毫没有陷入重围的那种惊恐不安。
而就在这时,茅豆豆跟星城大学那伙强人,也已经赶到了附近,显然是循声而来,锁定了童江南等人。
茅豆豆是暴脾气,已经在下面叫骂起来。
骂得花样百出,特别难听。星城大学一众女生听得那叫一头面红耳赤,连阿霞学姐都有点听不下去,不由得拽了拽茅豆豆的衣角,示意他注意点形象。
倒是罗思颖听茅豆豆骂得起劲,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豆豆,你这骂得也太难听了吧?”阿霞红着脸提醒道。
茅豆豆气哼哼道:“不是我骂得难听,这孙子也太损了。要干架当面约,要搞事找我们啊。找孙老师这种非战斗人员,太低劣了。这种人就是欠骂。”
阿霞忍不住道:“可是你骂来骂去,他又不会少一根头发。还把自己给气个半死。”
茅豆豆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骂人是不会少一根头发,但是骂人绝不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罗思颖见阿霞还想劝,笑道:“阿霞,你别不信。咱们大学那一套讲礼貌讲文明,在这种场合不适用。你得跟茅豆豆学学。”
阿霞万万想不到一向稳重的罗思颖学姐,居然会这么看待这个问题,一时间都不知道罗思颖学姐是反讽,还是真话。
罗思颖见阿霞的反应,知道她可能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当下认真道:“阿霞,你以为茅豆豆真就是为了逞口舌之快?为了骂人而骂人吗?”
阿霞道:“应该是气愤,还有关心他的老师吧?出发点是好的,就是骂得太难听啦!”
罗思颖笑道:“要是在阳光时代,在校园里,他这么骂,肯定不合适。可你别忘了,现在是诡异时代,随时可能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你还真得有点茅豆豆这种匪气。再说了,你不知道他这样叫骂有别的用处?”
阿霞惊讶道:“别的用处?吓唬对手吗?”
罗思颖点点头:“你可能觉得吓唬对手有点夸,但你想过没有,对手现在陷入重围,肯定多少有些心慌意乱。茅豆豆跟机关枪似的骂个不停,对他绝对是是一种干扰,让他心神不宁,静不下心来思考对策。”
茅豆豆咧嘴一笑,啧啧赞叹:“罗师姐高见。其实这些并不新鲜,我们从小在村里长大,生存环境不一样,打过无数次架才总结出来的一些经验。叫骂是激怒对手,让对手大脑宕机的最佳手段之一。”
其他星城大学的女生,听罗思颖这么一解读,对茅豆豆刚才的叫骂多少有些了新的认知。
之前觉得茅豆豆粗鄙,却没想到,原来骂人的背后居然也有一份大道理。
阿霞明白这个道理后,伸了伸舌头,朝茅豆豆做了个鬼脸,示意他继续。
茅豆豆得到了阿霞学姐的鼓励后,思路越发清晰,很多原本很少用的脏话俚语,竟跟开了水龙头似的,不断喷出来,源源不断。
楼上的童江南一向是稳健的人,哪怕是阳光时代,他也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
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混出什么大名堂,但他的城府一向很深,什么场合可以发火,什么场合必须控制情绪,他其实很清楚。
此刻他也知道自己绝不是动怒的时候,必须要把情绪控制好,大多数时候,他也一直控制的不错。
可是茅豆豆那些疯狂的叫骂声,就跟有神奇魔力似的,一句一句就跟潮水似的,起初不觉得有什么,当浪头一个接一个不断打过来,童江南发现自己想完全无视,唾面自干,似乎仅仅只是理论上的可能。
实际上,当那些难听的叫骂不断卷入耳朵,他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
他不断试图驱逐这些情绪,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发现自己的情绪防线不但未能稳固,反而不断有些心烦意乱,甚至隐隐有些破防的感觉。
这一下,童江南恍然意识到,对方这个叫骂,绝对不是叫骂本身的内容那么简单,此人的骂声当中,应该存在某种奇怪的属性,可以干扰到他的心理。
茅豆豆如此大声的叫骂,老孙自然是听在耳朵里的。
他也有些吃惊,他知道茅豆豆一向粗鲁,自己的学生他自然清楚。
可粗鲁归粗鲁,茅豆豆似乎也不是那么精细的人,反而是个粗线条的人。
可仔细听他这些叫骂的内容,显然不仅仅是个粗鲁的莽汉那么简单,骂的那些内容简直可以用扎心来形容,字字句句都戳人心肺。
童江南瞥了一眼孙老师,冷笑道:“这就是所谓重点中学学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
孙老师淡淡道:“对文明人,我的学生自然比谁都文明。对付野蛮人,卑鄙小人,他们当然比谁都不客气。”
童江南冷冷道:“如果你觉得靠这些就能激怒我,我只能说,你们太天真了。”
孙老师也不是吃素的:“你越强调没有被激怒,证明你其实已经发怒,只不过你在故意掩饰罢了。”
童江南胸口微微一些起伏,旋即明白过来,这孙老师也是在故意刺激他,让他心浮气躁。
想到这里,童江南心神凛然,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不过,这时候,江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老兄,如果你现在收手,我们还有谈判的空间。”
童江南一听,又是忍不住有些愤怒起来:“别装神弄鬼了,想救人,你尽管来吧。”
江跃淡淡笑道:“就怕是你嘴硬,我一旦来了,你觉得还有机会吗?”
童江南冷笑道:“江跃,我知道你的能耐大,不过,我既然敢混到新月港湾里头,自然也就不怕你。”
“原先的祝吟东也是这么想的,冰海大佬也是这么想的,还有那位混到行动局里青冥先生同样是这么想的。可惜,这些人现在都已经坟头长草了。你觉得自己比他们如何?”
江跃的声音充满奇怪的魔力,仿佛从四面八方立体环绕,根本不知道从哪个方位传过来。
童江南淡淡道:“我就是我,不需要跟他们任何人对比。你能对付他们,不见得能对付我。”
“你的自信,有些过了头吧?”江跃不无嘲讽道。
童江南淡淡笑道:“如果你掌握了足够的底牌,你也会有这样的自信。”
“这么说,你认为自己底牌足够了?”江跃淡淡问。
“江跃,我知道你一向杀伐果断,不过,如果你觉得这位孙老师也无所谓,可以随随便便牺牲掉,我就佩服你是个爷们!你敢当面告诉我,你会舍弃这位教你六年的恩师吗?”
童江南不是吃素的,他这么问,就是将江跃一军,让江跃进退两难。
舍弃老孙?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敢这么说,不说众叛亲离,那也必然会让军心打乱,让整个基地的人心瞬间崩溃。
基地这些人,对江跃来说,难道还能比孙老师更重要?
如果孙老师都可以被牺牲掉,那么还有谁不可以牺牲掉?这种情况下,基地还谈什么凝聚力?谈什么团结一致?
孙老师闻言,面色一变,知道这混蛋果然是拿自己当筹码,来牵制江跃,让江跃等人行动受到要挟,施展不开。
想到这里,老孙高声叫道:“江跃,茅豆豆,你们不要在意我,对付这些坏蛋,别说牺牲我一个,就算牺牲一百个,该牺牲也要牺牲。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因为我就投鼠忌器!”
孙老师声嘶力竭地喊着,童江南居然也不反对,反而是一脸冷笑地任由孙老师叫喊。
他这么一喊,反而是等于告诉整个基地的人,他孙老师确实是落在了敌人的手里。
等于这一切就是石锤了。
至于你孙老师是不是怕死,这重要吗?
重要的不是孙老师怕不怕死,而是江跃等人能不能背负这种放弃恩师的道义包袱。
因此,童江南等老孙一通大喊大叫之后,才阴恻恻道:“江跃,你一向听你老师的话,这次,你打算做个乖学生呢?还是打算忤逆你老师的意思?”xǐυmь.℃òm
江跃冷冷道:“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掌握了一手不死的王牌?”
童江南得意笑道:“是不是王牌,那得看你对孙老师的重视程度。我听说,孙老师还有个年幼的女儿。啧啧,要是孙老师没了,她那可怜的女儿,以后就是个没爹的孤儿了吧?”
江跃淡漠问道:“你还是想考虑考虑,如果你有孩子的话,过了今晚,他们会不会成为孤儿。”
童江南肆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一个单身狗,你跟我说这些,找错对象了。倒是你,我听说你有个小姑,在你老家盘石岭居住?”
江跃声音一凝:“怎么?莫非你还想打他们的算盘?”
童江南悠悠道:“莪这个人一向谨慎,总喜欢多留几手底牌。过不了多久,你小姑一家,就会被我的手下请到星城来了。江跃,昨晚在商场的时候,其他幸存者死在你面前,你眉头都不皱一下,反正死的不是你的家人,不是你亲近的人,你不心疼。今晚,这板子打在你身上,我看看你是否还不心疼?还不在意?”
童江南这厮倒是阴险得很,这番话看似反问江跃,其实颇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内涵江跃昨晚无视商场内那几个幸存者的死活,无疑是挑拨基地里的幸存者们。
你们都是棋子,人家江跃根本不在意你们的死活。
江跃淡淡一笑:“你也不用挑拨离间,我若不在意基地的死活,我完全可以躲在道子巷别墅不理不睬,又何必在趟这个浑水?”
“哼,还不是想收买人心?”
江跃冷冷道:“若不能消灭你的主子诡异之树,星城的人类早晚全部覆灭,收买这个人心给谁看呢?”
童江南反驳不过江跃,反而耍起了赖:“我不同你辩论,等你小姑一家到了星城,我看你还能嘴硬否?”
江跃却冷冷道:“我小姑一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请动的。可别到头来,人没请到,你派去的人,反而成了祭品。”
童江南本来是极度自信的,被江跃这么一说,心里没来由一阵突突直跳,一时间竟然莫名其妙有些心虚起来。
按理说,秋狗跟老聂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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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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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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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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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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