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养鱼,很快还付出了健康的代价。
敢情由于另一对儿“斑马神仙”,也露出了生产的迹象。
宁卫民又赶制了两个鱼缸。
这一下,他的小屋里就摆满六个盛满水的玻璃大缸。
他还时不时得用灯泡烤烤,弄得屋里水汽沉沉的。
再加上天儿也热了,人一动缓老流汗,里屋窗户少又闷,那还能不出事儿吗?
不知不觉,这小子后背生出些许红疙瘩来,又痛又刺痒,终日搔挠不止。
他自己本人倒是没当回事,仅仅以为是起了痱子而已。
可等康术德看到宁卫民一脱背心露出了癞蛤蟆皮似的红肿后背,却着实吓了一跳。
老爷子有经验,知道这是潮气太大所致。
便赶紧强制宁卫民停下手里的一切,去医院看了大夫,
果不其然,大夫一看就告诉是湿疹。
从医院拿回来不少的要,这下宁卫民郁闷了。
当然,老爷子也心疼了,回去便煮了红豆粥,还专门做了冬瓜汆丸子,和清炒苦瓜两道菜,给宁卫民祛湿气。
饭桌上那免不了还得劝啊。
康术德委婉的起了个头儿。
“你呀,这生意做得可真不易。”
“谁说不是呢。就这半拉月,连烤带晒的,给我自己个儿累一贼死,招这么一身刺痒,就弄了五十块钱。刨了做这些东西成本,也就干落二十块利润。”
宁卫民心有戚戚焉,很自然诉上了苦。
没想到老爷子却说。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敢情你知道啊?那你是怎么想的啊?现在你身子骨都出事儿了,往后还干吗?”
生生挨了下挤兑。
可知道师父是关心自己,宁卫民又能说什么?
只能干嘬瘪子,自己给自己打圆场。
“嗨,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您说我能怎么办啊?我那三色神仙还剩一百多条小鱼儿没出去,这斑马神仙又出来四百条,我……横不能都给扔了吧?”
“不说白瞎了一百多块钱,多么可惜了的。这些玩意也是个生灵儿啊。”
“想放生都没戏,这些洋种,放池子里准死。我只能先凑合干……”
不过这一来,老爷子的话就更“好听”了。
“嗯,你说的没错。咱是得积德行善,不能害了小生灵,否则要遭报应。”
“最关键是不能白白把一百多块钱扔了。也是,小本生意可不都这样,就跟卖菜似的……”
“对,你是卖鱼的,这说起来也是一样。本就是个苦行当,不这么着还能怎么着?吃苦受累,精打细算都是必须的……”
宁卫民登时臊得有点抬不起头来。
“得得,我可听出来了。您这是挤兑我呢。您以为我愿意呢?可我不能坐吃山空啊。”
“其实说实话,这生意还真干的过。我养鱼的法子别人没有,这就是一招鲜吃遍天啊。只要能雇请人,只要能有专业的器材,专门的场所,其实挺好的。”ωωω.χΙυΜЬ.Cǒm
“就是时机有点不对,市场市场不行,政策政策死性,地方地方没有,连干活儿的人都找不着,哪哪儿都不匹配才……”
结果康术德一听这话,附和得更厉害了。
“嗯,对,有道理,你说的全对。哎,反正年轻就是本事,逆天行事又算什么啊?兹要你自己觉着好就行。”
但随后一句,可就直接戳中宁卫民的心窝子了。
“不过我可跟你说啊,你要再干下去,可小心你那箱子里的宝贝邮票。樟木箱子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大湿气。没看嘛,你那窗户上都长蘑菇了。我敢说,最多再半个月,你那衣服都得霉了,床脚儿能长出青苔来,你信不信?”
这宁卫民还有不急的?
那可是为了前世的夙愿,今世下了大本儿筹划的。
真要出现这事儿,他绝对会撞墙去啊。
“哎哟,我信!我信!老爷子您就别看我乐子了。我谢谢您的提醒!回头,我就赶紧把我那箱子先放您这屋儿来。”
跟着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告饶了。
“我说,您也甭阴阳怪气的了。其实吧,我自己知道,我最近这么折腾,让您烦得厉害,干扰您正常生活和休息了。”
“别的我也不说了,我错了,我不对。我尽快抓紧时间,把这些鱼处理了,这些鱼缸我也送人,回头再想别的辙好啦……”
见宁卫民认了错,康术德才算是认可了。
欣慰的点点头,又叮嘱他没忽略的一些问题。
“嗯,这就对了。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其实还不是我烦你,关键是邻居们也烦你。也就是米家边家刚受过你的好处,人家嘴上不说罢了。”
“听着我这话,可别当耳旁风。就这两天啊,赶紧找个空,挨个跟咱们院儿几家都说说,这月的水费、电费,你都出了,以后也不这么大张旗鼓折腾鱼了。”
“特别是院门口罗家,人家不欠你什么,一句片儿汤话没给过你,人家是给面子。这情儿你可得领。”
“回头别空手登罗家的门儿,罗家大儿媳妇不有身子了吗?你弄点红糖小米什么的,要不就买点鸡蛋。”
宁卫民不禁心悦诚服。
他这才发现,有些事儿,自己还真是考虑不周。
“得,一切都听您的。瞧这事儿闹得,我这图得什么啊?弄得就跟《多收了三五斗》似的,这不自己给自己个儿找麻烦嘛。”
这下老爷子乐了,故意问。
“后悔了吧?说心里话,有没有想过,工作要不让就好了?”
要是宁卫民还真够爷们,说着硬话一点不含糊。
“没有啊,真没有。我还是那句话,这工作对我不算什么。我是谁啊?最擅长就是平地抠饼,伸手抓金。您容我几天,保准儿我能找着新的赚钱法子,点石成金给您看。”
康术德还就喜欢他这劲儿,不由夸了一句。
“行,有志气,有点百折不挠的钢骨叉子。”
跟着就透露了一个让宁卫民实在意外的好消息。
“不过呢,生钱的法子我已经给你找着了。这么着,一会儿你呀,吃完饭就拿上一百块钱,去信托商店挑辆带后座儿的自行车。明儿早点儿起来啊,我带着你去坛根儿底下捡钱去。”
不过高兴是高兴,宁卫民却很是不明白。
“坛根儿底下?还买车?您这本儿下得不小啊……您要带我捡什么钱啊?”
随后他一拍脑门,却想到了一件事。
所谓的坛根儿,其实就是指天坛坛墙脚下。
由于运动中公园荒废,这个时候的天坛坛墙是残破不堪的。
公园里也是荒烟野蔓,荆棘纵横,滋生出许多蝎子。
而众所周知,蝎子是名贵中药材,可用于治疗风湿顽症,此时药店也开价不菲。
如果是擅长捉蝎之人,大可以通过此途赚钱。
于是他自以为脑子通透了,恍然大悟似的叫道。
“噢,我明白了,您是不是要带抓蝎子去?那东西药店倒是开价儿不少,您懂这个?”
没想到答案完全是错误的。
老爷子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去去,想什么呢你!我可没那本事!我这老花眼能逮蝎子?蝎子蛰我还差不多。再说了,干这个月份对吗?甭废话,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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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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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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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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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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