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卫民故意装成受了侮辱,十分恼火的样子,盯住朱大能。
见他果然被自己吓得支吾起来。
又趁机装大度,掏出了早就精心编好的故事“点”他。
“算了算了,不知者不罪,我也不跟你计较。谁让你不知道这里面怎么回事呢。正好,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我和我这兄弟是什么样的缘分,你给我好好掂量掂量。”
“有句话叫龙困浅水。哼,我就是。头两年,我们老爷子被人给整下台了。我跟着吃瓜络,也被发到大山里修地球了。可我从小没摸过扫帚,连桌子我都没擦过。我会干什么啊我?连捡柴,生灶火我都不会。”
“也就是我运气好,遇到了这个心眼好的小兄弟,天天帮衬着我,我才能熬过来。这样的事儿,我一说你一听,好像没什么。可他等于救了我的命。知道吗?”
“所以去年,打我们老爷子官复原职,我重新回到京城后,就想着该怎么报答我这兄弟。这不,我自己的事儿解决得差不多了,我就把他也从大山里给弄回京城来了。”
“原本想着呢,等他回城来见了面,我再按照他的意思,安排个他愿意干的工作。可这小子爹妈全没了,家里的房子也住进别人去了。他人还挺要强,不愿意靠别人。回来居然没来见我,就写了一封信谢谢我。自己跑到东郊垃圾场捡垃圾去了。要不是你们砸了他饭碗把他逼到这份儿上,兴许到现在,他还自己瞎混呢。”
“总而言之,这事儿是我这小兄弟第一次主动开口求我。你说说,我既然答应了。要不把他的事儿管到底,做到位,我面子上还下得来吗?”
“明告诉你,他的住处,他的工作,那是我的事儿。我现在跟你谈的是怎么给我这小兄弟补偿的问题。你们欺负了他,总得让他心里痛快了,气儿顺了才行。懂吗?”
宁卫民的这番话,不禁让朱大能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这小子心里其实一直都打着个问号。
而他想问又不敢问的事儿,也就是像眼前这位大人物,怎么会认识个捡破烂的。
既然他们认识,为什么又不早伸把手。
这下子,“前因后果”他是全“明白”了,但也真被吓着了。
因为这就意味着,他本以为再说上几句好话,把脸皮扔地上让人踩两脚就能过去的事儿,没这么容易!
眼前这位爷似乎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才肯罢休。
他们恐怕还得“大出血”才行啊!
“补偿?哎哟!我们哪儿有什么钱啊,想给也没钱给啊。”
“就是啊,我们苦哈哈的,可不就靠点工资养活一家老小。难道让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拿的都已经还了。还要怎么样啊?总不至于逼我们上吊吧?”
嘿,还没等朱大能说话呢,旁边几个小子已经挨个咋呼上了。
合着谁也不傻,别的弄不明白,但赔钱的事儿都能整明白喽。
谁能舍得出血啊?
所以几个小子不约而同,打算要没皮没脸,靠诉苦告饶蒙混过关了。
当然,他们这么一闹也附和朱大能的心意。
他同样受到了启发,望向宁卫民,做出一副悲苦的样子来央告。
“您看,我们真是不容易,得吃得喝得养家。我们几个绑在一起,大概也没您一人儿挣的多。说白了,您是抽中华的,我们连北海都快抽不起了。是,我们是仗着点外找儿,可毕竟靠废品吃饭的人,能有几个子儿。您看,能不能体恤我们一下,就高抬贵手……”
朱大能他们几个演得其实不错。
声情并茂,配合默契。
可问题是他们这出戏是演给谁看的呀?
宁卫民才是这出戏真正的导演兼主演啊。
又怎么可能吃他们这套摊饼果子?
“别跟这儿起哄架秧子!大概你们以为我是少爷坯子,好糊弄。可你们别忘了,我刚刚才说过,我也是吃过民间疾苦的人。”
“你们再想想,我那兄弟好歹也跟东郊混俩月了。你们能从那帮盲流子身上榨多大的油水,我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咱们现在用不着费话,你们给我来点真的吧!”
朱大能和几个手下又傻眼了,彼此对视,都露出一副晦气至极的倒霉相来。
好半天,朱大能才鼓起勇气询问。
“那……那得多少?”
“有多少拿多少,没准价儿!”
“啊?你这也太狠了!你才是打劫的!”
这帮废品站的人里,属哪个鼻梁子贴橡皮膏那小子最冒失。
这次又是他,克制不住,一嗓子叫了起来。
而朱大能听了这话虽然瞪了那小子一眼。
可他也心疼啊。
于是也就有了点气不平的劲儿,吭哧了半天才给了个数儿。
“那……我们就再加二百,这总行了吧?要还不行,那我们就没办法了。你也掂量掂量吧。”
说实话,一共能拿走四百块,满可以了。
以宁卫民本心来说,他是可以接受的。
他真的很想点头,就这么拿着钱走人。
可不行啊,因为朱大能最后那破罐儿破摔儿的口气,已经明显表示出了气不平,还带着点威胁。
他如果就这么答应了,那就等于是一种示弱,与他一直在表现的人设太违和了。
弄不好反倒会惹人猜忌起疑。
所以,这个台阶儿看着舒服,可不能真这么往下出溜儿。
弄不好出个意外,会咯坏后臀尖的。
正确的法子,还得一味的硬到底才是。
演戏就得演全套,哪怕豁出去镚子儿不拿了,都不能让朱大能有一点心理优势。
否则穿帮了,就不是能不能拿钱走了,而是人能不能走得了的问题了。
“怎么说话呢!什么就没办法啊?还让我掂量掂量!行!舍命不舍财是吧?别后悔!”
宁卫民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把朱大能最早摆在他面前赔铜的那二百块,一巴掌就胡撸飞了。
然后以居高临下的态度说。
“你们把老子当要小钱的啦!我告诉你们,钱对老子来说算个屁!今儿我原本是找你们站长,要走官面举报你们吃黑钱,直接办你们的。没想到他不在,我才跟你们费了半天口舌。”
“按说这是你们的运气,本来我觉着你们还挺上道,不愿意再找麻烦了。这事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咱们私下解决。可你们不珍惜机会啊?给脸不要脸,这就不赖我了。”xǐυmь.℃òm
“我保证,不出一礼拜,你们就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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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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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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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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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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