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忍不住发问。
“哎,我听说这间办公室是你和甘露共用的呀。她人呢?跑哪儿去了?”
而殷悦的回答仍然是他所没想到的。
“你说她呀。这丫头平时已经不怎么过来了。”
“不怎么过来了?什么意思?脱岗啊?”
“不是。小露现在很受公司器重。您出国之后,邹总并没有难为她,反而让她继续协助管理小露就专心去管理那些公司麾下的常规专营店去了。这边有我帮她看着,也不会出太大的篓子。犯不上她每天就在着守着。现在,一个礼拜她也许就过来个一天半天的吧。主要还是为了汇总一下账目,看看店里的经营状况。”
宁卫民吃惊不小,但也为邹国栋的公事公办和知人善用感到欣慰。尚
这么一来,起码甘露的前途算是妥了。
于是心情多少有点复杂地继续问道。
“居然还可以这样的吗?那你这么帮她有多久了?”
“差不多从去年国庆之后开始的。”
“也就是说,天桥百货商场的六家店铺现在全是一个人在管喽?”
殷悦听这话,以为宁卫民是担心自己忙不过来,忙宽慰道。
“嗨,其实没有多少事情的。现在天桥百货商场的六家店铺都有了店长,要不然我也不能安心待在办公室里啊。只有这些店长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才会插手。您放心,我完全顾得过来,绝对没有影响咱们店里的事儿。实际上,我每天还有时间看看书,温习一下功课呢……”尚
可宁卫民却摇了摇头。
“我不担心这个,我也知道你和甘露关系好。只是这样的话……好像有点名不当言不正啊,怕就怕皮尔卡顿公司还有金利来那边会有意见……”
殷悦这才意识宁卫民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不过也没关系,虽然涉及法理问题,可她还是挺懂得分寸的。
“您放心,我从不直接插手那几家店的实际工作。其实说帮忙看着,也就是看着而已。基本上有牵扯到整体规划方面的事,我还要和小露商量的,达成一致才会找各自的店长开会,然后各自实行。而那几家店里,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店长来找我,我顶多只负责出主意而已。也就是动动嘴的事儿。至于金钱和账目什么的,我更是问也不问的。不会产生什么误会的……”
殷悦一边说着,一边给宁卫民泡好了一杯茶。
然后又给宁卫民拿来了他喜欢抽的牡丹香烟和烟灰缸。尚
可谓伺候得十分周到。
只是尽管她已经解释了这么多,宁卫民却一直都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为此还是不免含糊起来,以为老板不高兴了。
“是不是我擅作主张了?您……要是觉得不合适,要不……要不我过几天跟小露商量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但实际上,这却是她想岔了。
没错,宁卫民心里的滋味是很复杂。
可这是因为他发现六家店铺能经营得如此井井有条,大概率都该归功于殷悦的原因。尚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猜测属实,仍不免会有些吃惊。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殷悦的印象再度改观。
以前他对殷悦只是一般意义上的任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说白了,过去他看重的是殷悦的忠心和实际工作经验。
只想让殷悦帮自己看好家,搞清账目,维护住基本盘而已。
唯一觉得她展现出的天赋,就是邮票上具有投机性的敏感,算是能够在这两方面都可以托付的人。
但出国这半年多,他再回来就不这么想了,眼前目睹的一切,让他进一步了解到殷悦在服装行业中具有的商业才能。尚
这丫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将才了,而是有成为帅才,或许能够独当一面的可能。
所以他犹豫和琢磨的也不是别的,是应该怎么更好的去发挥殷悦的才干。
打个比方,原本想着再苟上几年的他,忽然发现有这么一个得力的臂膀,简直就像皮尔卡顿发现了宋华桂。
自然有了一种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的服装产业正规化,正式注册公司扩张开连锁的冲动了。
只是有点吃不准国内的政策,毕竟他今后很长的时间不在国内。
万一踩雷犯了忌讳,有些商业之外的事未必是殷悦解决得了的。
如何取舍,选择,就有点让人头疼了……尚
“你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只要能掌控好尺度,愿意帮帮甘露也无所谓。毕竟你们也是姐妹情深。其实我在考虑的,是目前店铺的一些明显变化……”
宁卫民从出神的状态恢复,决定还是先跟殷悦好好聊聊,真正了解具体情况再说。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不问还好,一细打听,更问出了许多的惊喜。
“殷悦,我看六家店里好像都增设灯光啦?是你的主意还是甘露的?”
“是我的主意。亮亮堂堂的多好呀。无论顾客还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待在这样的店里,心情也会敞亮不少呢。尤其是冬天,多点灯光还能暖和些,商场的暖气可有点不够劲。对了,我还做主把国风和花花公子增加了好几张海报呢。顾客们看到也是很惊奇的。都以为我们的品牌还真和李宁,楼云、那几个港台明星有关系呢。这两项都加起来,总共应该花了两万不到。您觉得值得吗?不会觉得我花了冤枉钱吧?”
“没有没有,我觉得效果不错。这两笔钱你花的有道理。起码能提升店铺档次。”
“是啊,所以做完这两件事后,我就把咱们店铺里大部分商品的折扣给取消了。除了不好卖的滞销款式和过季商品,咱们店里的商品,一概都没有折扣了。”尚
“我说今天过来,店里好像没有什么减价的活动呢。不过这样的话,固然可以提高单价。可销量不受影响吗?咱们店里的商品可不便宜呢,一套衣服就得百八十,差不多一个工人工资了。单品成交率一定下降得厉害吧……”
“那肯定是受影响的。不瞒您说,刚开始的实行的时候,销量跳楼一样,一下子就掉了一半。好些顾客非要划价才肯买。我被吓得够呛,以为闯祸了。”
“啊?还出过这样的事儿?那你又是怎么处理的?”
销量可是一个店铺的命脉,宁卫民不禁全神贯注起来。
“还能怎么处理?咬牙坚持住呗。”
殷悦眉头微蹙,但却语气坚定地说,“我后来又一想,价格说什么也不能调回去。更不能开跟客人划价的先例。因为这样一来就会丧失信誉,那以后,所有来买的顾客都会等着咱们降价,或者跟咱们划价,他们才肯买。而这种印象一旦建立,想要改变可就难了。这样开店,会使形象上让顾客觉得是个低价服装店。也会让之前高价买了的顾客内心反感,从而不忠诚于咱们家店铺。可反过来要是坚持住不降价呢?只要咱们的服装款式过硬,也许顾客等上一阵,就会耐不住性子回来买。到那个时候,咱们收获的就是忠实顾客了。这些顾客以后多半会一直光顾咱们的店,形成口碑宣传……”
宁卫民打心里为殷悦有着这样清晰的思路而庆幸,也无法不赞同她的观点。尚
没错!其实卖衣服怕什么呀,还就是怕一个劲儿的降价。
现在想想,他自己当初主张靠降价来招揽顾客,好像有点草率了。
“嗯,你想的挺到位,做品牌还就是这么个道理。咱们新店开业时的降价,确实不是长久之计。这件事我应该负有一定责任。不能说我是自己给自己埋了坑,可也算得上急功近利,十分不利于几家品牌店的经营走向正轨。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哪儿知他的自我检讨,却把殷悦给逗笑了,居然还替他开脱起来。
“您这是哪儿的话,不能这么说。其实我挺理解您的。毕竟新店开业,最迫切的就是聚拢人气。此一时彼一时嘛,我能理解您当时的出发点。当时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否则咱们哪儿就能和皮尔卡顿、金利来这样的店比肩啊。要是人家热火朝天,咱们冷冷清清多难堪。我别的不求,只要能您能理解我的难处就好。”
如此体贴的话语让宁卫民当然很舒心,他也半开玩笑地说。
“理解理解,当然理解,咱们俩还能不互相理解嘛。那现在怎么样了?顾客恢复了多少?没关系,你大胆说。”尚
“这个请您放心,现在销量啊,其实比过去还要高上两三成呢。”
“啊,怎么会这样!你没开玩笑吧?”
完全是突如其来的惊喜,宁卫民一下子感到了不可思议的震动。
要是单价不打折,销量还提高了,那岂不是说毛利高了一倍?
没想到殷悦毫不犹豫地点着头附和,证明宁卫民的揣测没错。
“是呀,就是毛利比过去提高了一倍,不过纯利可没这么高。有的钱是省不下的,为了尽快提升销量,我没有傻等着,而是把原本打折的额度都变成销售提成了,用来鼓励店员销售。所以虽然不打折,但店里的单品利润和过去是差不多的。净利润也就增长了两三成。倒是店员们的因为卖力促销而收入大涨。现在咱们店里的人,每月最少也得挣个一千五六的。一个月她们有谁要是卖不出三万块的服装,她们自己都觉得丢人,那就叫不合格。”
听到这里宁卫民不由再度连声称好,他甚至都想拍巴掌了。尚
这招肉烂在锅里,实在太绝了。
“好好好,你这个主意好。这事办得实在漂亮!同样的促销效果,没让利给顾客,便宜了咱们员工,这当然更划算。哪怕店里利润比起过去没有增长。我们的员工挣得多了,那也是件大好事。起码他们会更有积极性,工作也更认真负责,那咱们的买卖何愁不能红火!”
没错,他不能不夸啊!
这个殷悦对服装行业了解的太深刻了。
有些经营策略上的想法,甚至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
宁卫民现在已经完全能够确认,殷悦就是一个他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是他的服装公司未来CEO的最佳人选。
仅仅一个财会总监的职务,显然已经匹配不上她的才能了,那是屈就,是浪费。尚
哪怕这丫头嫣然一笑,丝毫不敢居功。
“您过奖了。说实话,我这也是事到临头才被逼出来的这个主意。主要是因为我知道您的大方,清楚您是从不亏待下属的好领导。才敢自作主张的。您不怪我就好,我可真当不起您如此夸奖。”
不能不说,殷悦这番似怨实夸的自责,等于也给宁卫民脸上贴足了金。
宁卫民可没想到她拍马屁的功夫也有长进,也就更为高兴地念叨上了。
“怪你?我夸你还来不及呢,我实在没想到你能把天桥商场的几家店管理得这么好。人气旺不说,员工勤奋,利润还增加了。哎,对了,还有那个街道缝纫社进入这里,办得那个零活加工部,那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啊?要是的话,这个思路更是不俗啊!你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但补足了成衣销售的短板,就连天桥百货商场都得感谢你。你给他们招来了多少买卖啊,他们的布料都因为你的这个主意更好卖了。”
“哎哟,宁总,您怎么还夸得更厉害了!”
要说殷悦还是没有完全脱离纯真的,此时脸上一片红云飞起,嗫嚅地澄清真实情况。尚
“我这纯粹是误打误撞。原先想的很简单,就是想解决顾客对于服装尺寸有调整需求的问题。顺便照顾照顾街道缝纫社。谁知道后来居然还干大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而且这件事出力最大的是街道服装厂的苏厂长。其实这个缝纫部之所以这么受顾客认可,完全是因为他家传的手艺好,人家可把自己的父亲,干过罗蒙的裁缝师傅苏老爷子都给请出来坐镇了。就连给顾客们提供免费卷尺,减少排队时间的主意也是苏厂长出的。所以您真要把这件事的功劳归在我头上,我可有愧啊。”xiumb.com
说完,殷悦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一副好像说完了心里话,减轻了负担的样子。
可她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感到可怜可爱,值得赞赏。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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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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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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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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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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