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东南逃亡飘泊之旅,都让他们有不少改变,刘孔昭也不像过去那般嚣张跋扈了,杨文骢则不再如过去那般喜欢绘画写剧本了,这一路来,他们都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神舟陆沉,江山破碎。
“鲁监国能接纳我们吗?”
“应当会,听说我姐夫被召入行在任少卿,连阮大铖也拜了一个少卿,你说鲁监国连他们二人都征召任用,我们有何理由不纳?”杨文骢道。
杨文骢博学好古,被称为画中九友,虽是马士英的妹夫,但其实以前仕途并不顺畅,他曾做过刘孔昭老家青田的县令,所以二人也算有所交际。
六次会试不中,崇祯七年以举人之身选为华亭教谕,正式出仕为官,做了几任县令,最后还被东林党御史弹劾夺官。
福王称帝,南都建号,因为姐夫马士英是拥立首功,他也因此得拜右佥都御史,后奉旨巡抚镇常,监军江上,不过这高官也没做几日清军便过江了。
相比起他在仕途上的没什么作为,他在书画一道上却是造诣极高,天下闻名。
诗书画三绝,还兼精通骑射的他,这几月领兵碾转流离,却还能始终聚拢一军不散,甚至还以八百贵州兵扩充至五千军,也可知他不仅擅书画,其实也确实有几分贵州蛮的凶悍的,毕竟文弱书生在这乱世,可是很难真正镇的住乱兵们的。
这一点,连向来较为骄狂的刘孔昭都是十分佩服,前不久主动联合了杨文骢,甚至对他十分客气,没有半点吞并他人马的意思。
刘孔昭知道虽然杨文骢也被视为阉党马贼一员,但比自己名声可好的多,之前他也想在义阳王那边落脚,结果义阳王却不肯接纳,而曾是他麾下的黄蜚等人,居然也不肯接济他粮草等。
“我听说过不少鲁监国的传言,虽不知道几分几假,但听着这位非常有汉光武的风范,能容人,且更有决断,若大明气数未绝,但定是在这位身上。我等若还想雪耻报仇,也必须得跟着这位。”杨文骢说道。
刘孔昭点头,他也听了许多传闻,虽觉得有点太过夸张,但也正是这些传闻,让他改变了直接南下老家温处的主意,转而带兵来投鲁监国。
对于南京弘光朝的覆灭,其实刘孔昭也一直耿耿于怀的,尤其是对他提督的水师的无作为,更深以为耻,不过他认为长江水师不战而逃,主要还是郑彩黄蜚等总兵的问题。
别人骂他奸佞、阉党这些他都不在乎,但说他软弱无能,说他卖国,他不能忍。
钱谦益号称东林领袖,却剃发开城迎虏那才是国贼,他绝不是。
“殿下召见!”
终于等来了监国的使者,刘孔昭突然有想落泪的感觉。
监国的军营就在海盐县城外,与刘杨二人军营相距不过十余里,二人在营前下马,步行入营。
一路上杨文骢倒是很放松自如,刘孔昭则一直观察着这支北伐军,越看越惊讶。
虽然看的出,还有些器械不全,甚至新兵很多,但营中却有着一股子锐气,一种与他那支兵马完全不同的上扬精神。
这支兵马朝气蓬勃,十分自信。
终于来到了中军大帐。
二人自报姓名。
“罪臣操江提督诚国公刘孔昭拜见监国殿下。”
“臣右佥都御史巡抚常镇地方监军江上水师杨文骢拜见监国殿下!”
二人拜伏。
大帐中十分安静,一直没有回应。
两人也不敢失礼抬头,只能一直伏着。
朱以海坐在那里,仔细的观察着这二人。
两人都长的很高大魁梧,勋臣刘孔昭居然比书画大师杨文骢还个子小些,杨文骢身高起码一米八多,而刘孔昭比他稍矮点,可能不到一米八。最让人意外的是杨文骢没有半点那种艺术家的气质,长的魁梧健壮还帅气,说是个仪仗标兵倒更像。
刘孔昭则没那么帅气,比较孔武,甚至带着凶悍之气。
“刘孔昭,身为大明勋臣,世受国恩,提督操江,统领水师,结果水师六镇一箭不发,便放鞑虏过江,你们将帅星散,可知罪?”
刘孔昭见上来就问罪,心里咯噔了一下,大感不妙,却又不敢起来,只得低头答道,“臣确实有失职守,今次来朝监国,不敢奢求宽恕,只求能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般光棍的认罪态度,倒是让朱以海非常满意。
刘孔昭这人虽被虞大复等攻击,但朱以海却不在意他是不是以前一直打击东林党,毕竟东林又不代表着朝廷或皇帝,他只是攻击东林党又不是攻击皇帝皇权。
东林党向来喜欢以正人君子自称,甚至都有几分迷失自我,觉得他们就代表了朝廷代表了大明了。
若是刘孔昭来见,还是在弘光朝廷的那嚣张跋扈态度,敢无视君主,那朱以海说不得要拔剑砍人了,反正砍了刘孔昭再安抚下他的手下,到时他的兵打散了编入各营,也是一样可以的。
“刘孔昭,你本第六代诚意伯,世受国恩,但国难之际,确实辜负了大明。孤如今受命监国,你领兵来投,孤很高兴,但有功当赏有过则罚,你之前的严重失职,孤仍然要罚,你可愿意接受?”
“罪臣愿受惩罚!”
“好,那便贬降你的爵位,削诚国公之爵,贬为诚意伯。提督操江和领南京右都督府皆免,孤北伐军中,新设水师营,便贬你为水师营副将,协办水师将功赎罪,你可愿意?”
“只要殿下能让臣有将功赎罪的机会,能让臣上战场杀鞑子一雪前耻,就算把臣一撸到底,去水师营当个伙夫,臣都愿意。”
这态度十分端正,朱以海很满意。
“很好,不过孤也不会只信你的一面之辞,还得看你实际表现。若是能够改过自新,将功赎过,那么恢复两京,还于旧都之日,金殿封赏之时,你也还有机会再领公侯之爵。”
“杨卿!”
“罪臣在。”
“你以八百黔兵巡抚常镇,监军长江,江防兵溃,你也有失守之责,但你之后在苏州斩北使,于太湖拒绝招降,仍能抗虏作战,这份忠心,难能可贵。”
“孤现在免去你常镇巡抚以及长江监军之职,仍保留你右副佥都御史之衔,便留在孤的御营之中,协助沈阁部处理事务,如何?”
“臣谢殿下开恩,臣定竭力帮助,不负殿下重望。”
两个人安排好后,接下来朱以海也直接说了对两人兵马的安排。
杨文骢核心的八百贵州兵,打散补充进羽林、金吾、旗手、勇卫这几个上卫亲军,其余的兵挑选精锐健壮者,补充进其余诸营,另外部份不合格者淘汰,遣散安置,或是转为长夫辅兵。
对刘孔昭的四营一万多人马也差不多,四个营都要解散,不再保留,人马补充进朱以海的各营中。
金吾、羽林将扩编为四营编制。
而水师的伏波营,这次将进行一次大扩编,从之前的两营扩编为十二营,也就是水师六千战兵,加两千多辅兵。
刘孔昭和杨文骢两军中的大小船只,也都会优先划入阮进的水师营,另一些船则划给粮台。
刘孔昭认真仔细的听着,没有反对。
虽然他也听出来,其实朱以海完全没必要裁撤掉两人的这些营头,尤其是他那四个营,本就是水师营,甚至还相对完整,可朱以海宁可将他们全解散,然后新建几个营,也不留用。
这其中的心思,他哪会不明白的。
若是换做一年多前在南京,谁敢这样对他,他会立马跳起来怒骂,甚至拔刀相见。
但经历了这么多后,他现在变的相对沉稳了不少。
他也很清楚,鲁监国现在并不信任他,能接纳他就不错了,贬回诚意伯,加水师副将,已经算是难得可贵,还想保留自己国公爵位和操江职事,甚至是那一万多人马,更不可能。
帐中气氛变的和谐起来。
朱以海成功的让自己的新军再次扩编数营。
现在是四十八营人马,其中步营三十二营,马营四营,水营十二营,全军将拥有战兵两万四千人,辅兵长夫八千六百四十人。
四营马队两千骑兵,这将是朱以海北伐军中的精锐王牌,全军的马匹优先集中供给马营。
各营除夜不收、塘骑,保留战马,就算是营官哨总们,都要换骑乘马,把战马先留给马营。
马营战马不够,则选用一些较好的骑乘马先用,以后慢慢补。
虽说江南水乡,地形限制,但骑兵用的好,其威力是巨大的,朱以海的北伐军人马越来越多,那以后打仗不可能一直靠袭击、埋伏,肯定会有正面的对战,一支骑兵,在这种战场上有时就是能决定胜负的关键力量。ωωω.χΙυΜЬ.Cǒm
马队一可抵步兵四五,这是公认的事实,两千骑兵,可抵上万步兵。
不过骑兵的费用也高,尤其是战马不但难买费用高,而且养马也得精细,耗费大。
一个骑兵连同战马的费用,不会比五个步兵少。
但朱以海还是迫切的希望集中马匹和会骑射的战士,先打造一支骑兵出来。
侦察、冲锋、追击,甚至迂回、包抄,骑兵的用处大了。
有了骑兵,还能壮步兵之气,寒敌人之胆。
至于马队营的装备,朱以海的计划是要考虑火器,毕竟时代在进代,不能总指望弓箭骑射,所以马队要想办法配备鸟枪,要让士兵们熟练使用,再配弓箭、马刀,长矛,甚至马营将来还可以考虑配备一些小炮,马拉着就能跑,随时能够火力支援。
经过朱以海的统计,集合自己全军之马,再加上刘孔昭和杨文骢两人一万七千多兵马中的马匹,最后得到三千五百多匹战马。
两千骑兵,三千五百战马,四营马队便算立起来了,另拔付骑乘马、挽马、驮马许多,交四营长夫使用。
张名扬这个金吾营副将,也被朱以海正式提升为金吾营总兵官,麾下有了两千骑兵,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阮进这个伏波营参将,这次因为麾下水营直接扩编了十营,实力大增,也被朱以海直接提拔为伏波营总兵官,麾下原来的两位统领也被提升为副将。
“殿下,李遇春派严我公来求见。”
“看来李遇春有些等不及啊。”朱以海心情大好,笑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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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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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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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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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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