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遇袭折了点人马,但损伤不大,他们仍然认为自己这一千骑仍是那些伪明贼兵不可抵挡的存在。
幻想着斩将夺旗,一举拿下伪明提督,这周围几万贼兵乱民自然也就全部溃散,这大功便能到手,谁又舍得放弃。
两支骑兵继续向目的地疾驰前进,一路上又遇到数股拦截明军,但都没能拦下他们,反而更加坚定他们的决心。
终于。
马腰湖在望。
此时东方一抹鱼肚白出现,天微微放亮。
江南提督的帅旗在晨风中高高飘扬。
鼓角声响起。
一支明军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从晨雾中涌现。
大批的甲兵推着盾车、举着长矛缓缓逼近,后面旗帜飘飘,弓箭手、火铳兵、盾牌、长枪、大斧、战锤,兵种齐全,甚至两侧还出现了轻骑兵。
那些全副武装的精锐明军后面,似乎还有战车缓缓冒出,上面似乎还架着炮?
刚刚在马腰湖畔明营前汇师的李遇春和几什哈对视一眼,目中皆露出骇然之色,明军居然如此严整,有如此军容?
“数目并不多。”李遇春如此给自己打气,“一鼓作气,冲破他们。”
几什哈也面露凝重之色,这时,后方又是号角连连,白雾之中,旗帜隐现,又一排排兵马出现,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呜呜号角声继续,湖面上、河沟里,阮进张名斌等率领着一条条大小船只木排满载士兵汇聚。
见此情形,几什哈咬着牙率先下马,抽出了弓箭。
李遇春杀人般的目光望向严我公。
严我公赶紧道,“学生刚才一直劝说军门撤退的。”
李遇春咬着牙,拔出刀,“跟着我,别给乱贼砍了。”
此时二贼都认为,只能继续冲破伪明帅营,否则今天麻烦了。
几什哈带领鞑子骑马步兵下马汇聚结阵,挽弓强射,只是这次犀利的清弓利箭阵阵呼啸而去,但落在明军阵中,却并没太大的杀伤。
盾车、盾牌,还有头盔、铠甲,都防下了许多箭。
几什哈连射数箭,见效果不佳,干脆放下弓,从马鞍上抽出几杆短枪,一个个鞑子也都效仿取下短枪。
曦光中,数百虏兵奋力扬臂,将短枪一杆接一杆的投掷而出,这批投枪比弓箭威力强太多,突然其来的一阵投枪贯入明军阵地,顿时惨叫连连,前排的明军士兵倒下一大片。
就算举着盾牌穿着铠甲,面对着这些呼啸而来的强劲投枪,也依然许多人中枪倒地,被射中要害的直接就毙命,肩腿等处中枪的也血流不止,惨叫连连。
“死!”
几什哈又马上提起一支投枪用力投出,接着是第三支。
三枪投出,刚才严整的明军前排,已经东倒西歪,甚至士气都已经不稳。
明军阵中,浙江提督总兵官张名振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一个个士兵在他面前倒下,他都无动于衷。
慈不掌兵。
战场上流血死人那是寻常之事。
他不吭声,身边的鼓手号手便继续依令敲打鼓吹,以鼓号命令士兵们继续推进。
当鞑子三投过后,开始捡起长矛并放平后,张名振终于开口。
“停止前进,举盾,举枪!”
鼓角旗帜传令。
三投之后,鞑子要端着长矛发起冲锋了,这是非常凶猛的冲锋,若是挡不住这一波,军阵就要崩溃。
张名振拔剑,“斩虏一人赏银十两!”
“后退一步,立斩!”
只要顶住敌人这波凶悍的冲击,那么接下来不过是消耗战罢了。
“虎!”
张名振带头大吼。
“虎,虎,虎!”
浙兵临阵三呼虎!
光荣的三呼虎过后,阵中炮车的车厢板打开放下,露出车上的一架架佛朗机、虎蹲炮,蹲在车上的神机炮手们,早已经完成了装填。
随着厢板的落下,他们迅速的调整炮口方向,然后便举火点燃了引药。
砰砰砰的炮声轰鸣,伴随着虎虎虎的喝声,对猛冲过来的鞑子重甲步兵发起反击号角。
紧接着盾牌后面的火铳手们也纷纷开火。
然后弓箭手。
紧接着后面的刀牌手长矛手们也都提起短矛开始奋力投掷。
鞑子喜欢先发制人,而张名振则喜欢后手,让他们先冲又如何,冲近射杀的才更狠。
铳炮弓箭齐射,加上步兵们的枪斧投掷,这一轮猛烈攻击,发挥出比刚才清军更猛的杀伤效果。
明军刚才还有高高的盾车在前面挡着,还结阵举盾防下不少投枪弓箭。
可现在清军正奋力奔涌而来,身上虽有绵甲,还有人提着盾,但终究不如刚才明军防御。铳炮枪斧投掷,又近在咫尺。
冲在最前面的几排鞑子,几乎一下子就全被放倒了。
成片的鞑子倒下,尸体铺了一地。
几乎是同时,张名振麾下大将张晋爵和朱鼎国一个持钢鞭一个提铜锏,身披全身铁甲吼叫着率先冲了出去,而在他们身后,是一队又一队的刀牌手。
这些刀盾兵都是精锐老兵,军中精锐,一手盾牌一手戚家刀,背上还背了短矛投斧,他们是近战的王牌,绞机的机器。
后排的清军还在继续端着长矛前冲。
此时有进无退。
就算前排不断倒下,也只能继续冲锋,要么在明军阵前撕开一道开口,杀进去,砍他个人仰马翻,将其军阵破碎,然后便可乘胜追击,引溃所有明军。
要么今天就被前后夹击,被彻底歼灭于此。
鞑子们凶悍的往前扑,根本不管后面。
他们曾经凭此战法,从关外打到关中,从幽燕打到吴越,从未失手。
只是今天,他们遇到的对手却无比凶悍。
张晋爵和朱鼎国带头冲锋,刀盾兵们在无数的长矛枪兵间跳荡挥砍。
几百清军还在持矛冲锋,顶着刀盾兵的截杀前进。
终于,两军碰撞。
一杆杆长枪对撞,锋利的矛头狠狠的撞入对方的身体之中。
刺,继续刺,不断的刺,只要还没死,还端的动矛就继续机械的重复着刺击的动作。
张晋爵二人带着刀盾兵低矮着身子,在双方阵前无数的长矛林下,挥刀劈砍着,砍腿、刺腰、剁手,当两军长矛互捅的时候,反倒是他们这些持短兵的刀盾手在长矛林下更加来去自如。
张名振就站在旗下,一动不动的盯着。
前排晃动着,晃动着,慢慢的稳定下来了,后方的佛朗机炮虎蹲炮还在不停的轰击着,炮手们烟熏火燎满面黑,只恨炮太少,射太慢。
“虎虎虎!”
又是三声虎,却是鞑子后方的明军终于逼近上前,开始三呼虎,然后对着鞑子的腚眼就是先来三投枪,紧接着弓箭齐射,再接着长枪乱刺。
一通猛如虎迅如龙的攻势过后,只顾着往前冲杀却被挡在盾车、枪林前的鞑子们惨叫连连,撕不开前面防线,后背却又被捅刺。
只得后部调头,两面对敌。
“鞑子挺顽强。”
“是啊,李贼那边就差多了,你看,已经撑不住想跑了。”
“哼,没机会了。”
天渐渐放亮,战场上的局势也渐渐明了。
鞑骑虽猛,可他们所在的战场根本奔驰不开,下马想要步战破敌,结果数量太少,两部人马总共一千,路上折损了小一百,好不容易到此,结果两部人马还被迫各自迎战。
四五百人马往战场上一摆,确实有些太少了。
没有什么闪转腾挪的空间。
朱以海却早把主力尽调于此,八千战兵四面合围攻杀,尤其是补充了一批陈潜夫新押到的铳炮铠甲弓箭等后,朱以海的人马更加彪悍。
以逸待劳,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朱以海的明军新兵多,爆发力不错,弱点是耐力韧性不足,不过眼下战场,明军完全占优,仅凭着这一鼓作气的爆发劲,已经打的鞑子彻底抬不起头。
李遇春部率先就开始慌乱,这些汉奸部队终究是被阉割掉了血性,刚打了一会,巨大的伤亡就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
连李遇春都顾不上满州大人那边的频频号角旗帜招呼,根本不肯靠近过去,只想着往战场一侧挪移,想要找机会突围逃跑。
严我公此时就看出了李遇春的心思,手举着一面盾牌摭挡在面前,对李遇春大声劝道,“将军,事不宜迟,请速下决断,赶紧突围吧。”
李遇春想跑,又还有点犹豫,现在几什哈他们吸引了明军主要火力,若是他跑了,几什哈他们就彻底别想逃出去了。
可不跑,机会稍纵即逝,自己可能也逃不掉。
“满州大人们正陷入重围之中······”
严我公凑近他旁边,压低声音,“军门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再不跑咱们都得交待在这。只要咱们回去了,到时军门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们头上就是,说他们轻敌好胜,执意不顾劝阻要来袭击,结果害大家被围······”
“将军,留的性命在才是真的,其它的都是虚的,”
“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李遇春脸露狰狞之色,一咬牙,“撤!”
死道友不死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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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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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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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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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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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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