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夜不收乘小艇在海宁沿海各地登陆,刺探情报,其余人留在岛上享受难得的空闲时光。
午后。
杨伯兴回到旗手营的营地,来到家丁队下营处,因为眼下还是夏季,在岛上立营也方便,砍几根树干搭起,再绑一块毡布,外面再铺些树枝,一个简单的宿营帐就好了,一什十人一间。
“队总。”
六个草棚围在一起,中间还围出一块空地,简单的用刀斧清理过,士兵们见杨伯兴回来,都起身喊道。
“嗯,坐吧。咱们队今天休息,殿下刚才特意召我过去,咱们队上次的战功已经下来了,赏银也下来了。”
众人听说,都脸露兴奋之色。
“都别猴急,银子下来了一会就发,分毫不会少的,但是今天有空,我们也要做一下战斗总结,好好开个会,不足的地方要吸取教训改进,大家有好的一些建议呢,也积极进言。”
旗手营家丁队比一般的队要多二十人,总共六十人,他们都是原先各营中挑选出的彪悍精锐,连补充的新兵都是那种力气特大长的魁梧高大的,且基本上都精通拳脚或是刀枪的。
做为监国近卫,每个人也很自豪,虽然几次打仗都没怎么有机会冲在最前线,但毕竟也还是捞着些边脚的。
几场战斗下来,他们这一队亲军也是只几个人受了点轻伤,一个减员都没。
“前什什长赵得胜。”
“到!”
杨伯兴点了他的名字,“就由你先说吧。”
赵得胜站起身来,环顾了下大家,挠了挠头,“我就觉得吧,咱们旗手营亲兵队,不论武艺还是装备,那都是全营最好的,可每次咱们都没什么机会冲在前面砍鞑子立功。”
“下次能不能让我们也当一回排头兵?也给咱一个立功的机会?杀一个鞑子十两银子呢!”
队中的文书提着笔在一边做记录。
“中左什什长张大彪,你接着说。”
张大彪跟赵得胜号称亲兵队两大门神,个个长的彪悍魁梧,人一站直来,跟拔起一座小山似的,他原来不是兵,是在宁波时才招的兵,早年码头上扛过活,下海跟着船,据说他从小是个孤儿,被一个老道人收养,带着身边云游天下,学了拳脚枪棒甚至还会炼气内劲点穴功夫。
大家亲眼见识过这个家伙,一手提一桶水还能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甚至还真能点穴,被他点到穴位,能直接把人点晕倒在地。
“我觉得咱们是殿下的亲军,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好殿下,只要能保证殿下安全,那就算是有功,冲锋打头的事情交给其它营便是。”
后什的什长也站出来道,“我觉得也是,各有分工嘛,所以不能总按首级论英雄,咱们队注定不可能砍到多少首级,但咱们的功劳不比其它人差,这论功分赏的时候,咱们也没道理比其它人手。”
杨伯兴认真的听着,文书则努力的记录着。
开战后总结会议,这是监国亲自定下的规矩,要求每一场战斗后都要开这个会,而且大家都要发言,并做会议记录,最后队长还要负责出一份会议总结。
杨伯兴本是个打柴樵夫,真论本事,队里基本上比他强,但他当初跳海殉国,被监国赞赏忠义,特召到身边侍从,一路从亲兵到什长再到队长。之前亲兵队的队长是个骑射了得的老兵,如今已经升任到其它营做哨总,就是其它几个很能打的老兵什长,也都调到各营任队总去了。m.χIùmЬ.CǒM
杨伯兴升任了队总,不服气的还是有的,但是后来那些公开挑衅杨伯兴的老兵们,也陆续被调走了,多是升迁到其它营去了。
如此一来,杨伯兴的队总位置也是坐稳了,甚至队中比较跋扈的老兵们也没剩下几个,现在的家丁队,一队六十人,加上队总队副文书护勇等十人,实际上是七十人。
没了那些老**子,反而更团结。
杨伯兴也很感激监国的信任,很努力的在带好这个队,他平时训练也比大家付出更多努力和汗水。
他认真的倾听着大家的发言,现在队里主要是三种声音,一种是认为他们论本事属于上等,但打仗却没机会打头阵,立功的机会少了。
第二种则认为他们是监国亲军,保护监国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还有一种声音则认为,按首级论赏不太合理。
杨伯兴听他们一个个说完,做最后总结发言。
“我说几点吧,首先咱们亲兵队自成立以来,其实也已经经过了好几轮的调整,好些老人都升迁或调入他营,咱们弟兄还都在磨合之中,不过总的来说表现都还很好。”
“当然也有一些问题,比如说赵得胜身为前什什长,每次战斗却总想着出风头,总想跑到前面去冲杀,忘记了我们的本职重任。”
“还有张得彪,你也是什长,结果上次战斗时,你却还去砍别人杀死的鞑子首级,这不是抢功吗?是我们击杀的,那就是我们的,不是我们杀死的,你去砍,这不就弄虚作假吗?到时不得跟别的哨队兄弟起冲突?”
“还有一个,就是我们有人一打起来,就老忘记配合,我知道咱们队现在大多数人都是新兵,但既然入了军伍当了兵,就得记住,咱们不再是百姓了,打仗不是打架,得讲究阵法、配合。咱们各什是按鸳鸯战阵编的,有枪兵有盾兵有火枪兵弓箭手,甚至队里还有文书伙夫,打起来各什就要相互配合,牢记自己的位置。”
“长枪兵、盾兵就得顶在前面,保护后面的弓箭手火枪手,不要想着人头被他们拿了,咱们是一个整体,砍了首级,也都算整个队的功劳,到时一起按出力多少分银子。”
“下次再有一打仗就乱跑,不顾阵形不理同袍友军的,我先记他一过。”
“首级功算大家的,按出力分银子这点我喜欢,队总这话中听。”赵得胜嘿嘿笑道。他向来瞧不上队总的拳脚刀枪本事,不过队总管理起队伍来,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且从不摆队总架子,甚至他在殿下那里很得信任,也没因此仗势欺压部下,这点倒是让老兵的他很佩服。
杨伯兴等他说完,又接着道,“经过几次战斗,我们队算是适应的较好的,但大家也别得意骄傲,我们队本身就是全军精锐,再者殿下也是把最好的铠甲刀枪等优先装备给我们,甚至给我们配了马骡,但是到现在,还有些人骑不好马,这要对不起殿下的信任的,必须得抓紧时间练好。”
“再一个,就是大家对自己的武器铠甲要爱惜,跟爱惜自己的老婆一样,要时常保养,尤其是火枪什和炮什的,你们的火器更得小心,受不得半点潮。”
“最后一点,平时少发牢骚,什长们更不能打骂什中弟兄,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但既入营中,便都是同袍手足,战场之上要并肩作战的,你不把其它人当兄弟,战场上又如何指望别人肝胆相照救你?”
“别总想着打阵冲锋砍首级争赏银,各有分工,做好我们的本职,这功劳不会少我们的一份,银子也不会少我们的一份。好了,话就先说这么多,现在分银子。”
旗手营亲兵队没有斩首功,但鸣鹤、眉山、长滩几场战斗也是随监国参与了的,因此也记了个护卫有功。
“监国还额外给我们一笔赏银,三等兵一人一两,二等兵一两半,一等兵则是二两,大家有意见吗?”
士兵们分三等,本事越强的自然等级越高,按本级分赏,倒也服众。
“队总和什长,都按一等兵的拿。”
赵得胜和张大彪这两门神倒没意见,虽然他们觉得凭本事,他们军官应当多拿点,可既然队总定了,也就不愿意再争。
“另外,我要点几个名字,单独表现一下,赵得胜和张大彪还有黄勇、张成、魏安他们五个,表现格外突出,监国都特意点名表扬了,所以这次另记个人功劳一次,授勋带一条,赏银二两。”
杨伯兴拿出几条彩带,给五人每人胳膊上绑了一条。
“这条彩带值二两银子?”张大彪呵呵笑道。
“这可是监国亲授勋带,银子都换不来的好东西,你他娘的好好带着,可别弄丢了。”
张大彪摸了摸勋带,“丢不了,就是丢了我的这条胳膊,也不丢殿下赐的勋带。”
“嗯,殿下说回头还要给你们打造一批勋章,到时用这勋带吊起来挂身上。”
“那可够显摆的了。”
杨伯兴把银子拿来,让大家看。
“这些赏银,殿下已经兑现了,不过鉴于军伍之中不便携带,所以我提议由队里统一保管,都存在文书这里,等我们凯旋,到时再发给大家,同意吗?”
张大彪望着属于他的四两银子,砸巴着嘴,“可倒是可以,就是能不能让我先摸摸过下瘾?”
杨伯兴倒也从谏如流,“那就把银子先发下去,每个人过过瘾,一会再全部收回来统一保管。大家放心,就算有兄弟真不幸牺牲了,这银子队里也会想办法寄回到你们家中,给你们父母妻儿的。”
张大彪笑笑,“我一孤儿,收养我的老道师傅也早死了,我这要是一死,这银子也用不上了。”
赵得胜一边道,“要不咱们结拜个兄弟吧,我让我二儿子认你做干爹如何,你要是死了,这银子就给我家老二?”
“滚你娘的。”张大彪没好气道。
“跟你开玩笑呢,你如今好歹也是什长,是殿下亲军啊,又这么年轻,手头也攒了有十两银子吧?”
“你总念着我有几两存银干嘛?”
“我是为你考虑呢,咱们当兵吃粮,吃的那是断头饭,刀头舔血,说实话也不知道哪天就隔屁了,你趁手头有银子,赶紧娶个媳妇。”
“哪来的媳妇哪来的空?”
赵得胜嘿嘿笑道,“你是北方人,不知道咱们南方这边的事,只要有银子就行,比如你一时寻找不到合适的婆娘娶了,还可以典妻。”
“啥叫典妻?”
“就是跟典东西一样,有的穷人把妻子典卖,就是租给别人,租个一两年或三五年的,租给那些娶不起老婆的去生孩子,生的孩子算他的,到期了女人再回夫家,这样一来呢,可以花不多的钱,也能租几年老婆,甚至还能生一两个孩子了。”
“呸,老子堂堂男子汉,用的着租别人老婆生孩子?”
“那你就赶紧娶一个,要不我把我小姨子介绍给你吧,我老丈人生了七个女儿,家里还有三个没出嫁呢,都是十五六七八的年纪了,正好,长的也还不错,就是没缠足是天足大脚,但大脚好,能干活啊,咱们太祖高皇帝当年娶的马皇后,不也是大脚嘛。”
张大彪被赵得胜说的还真是有些意动,这军伍之中,谁也不知道哪场战斗就没了。
他虽打小孤儿,可也不想这辈子白来世上一遭。
“真有此事?”
“我他娘的还能骗你不成,你不是有十两银子吗,我一两银子不收,这十两银子拿来做娉礼,保准成事。”
“文书,你帮我写封信给我老丈人,再把银子随信寄去,咱替张什长办了这桩好事。”
那边文书听了倒是欣然应允,其它士兵们听了也都起哄。
“赵什长,十两银子娶个娇滴滴婆娘,值得。”
“对,不亏。”
“反正咱们吃为断头饭,有银子赶紧花,能换个婆娘最值得。”
“嗯,先定下来,等咱们凯旋,你赶紧就迎接过门,入洞房生孩子。”
“多生几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让这总结会变了调,可却也让气氛轻松不少。
张大彪一张糙脸居然也红了起来,“张什长,你可莫哄我?”
“我哄你做什么,我老丈人家那三个未嫁小姨子任你选!”
“那好吧,就麻烦张什长了。”
“以后别喊张什长老张什么的了,喊姐夫!”
马上就有几个兵在旁边起哄先喊起了姐夫,“姐夫,你看我现在也攒了六七两银子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介绍个小姨子?”
“他娘的倒是会占便宜,你们个三等兵还想娶我小姨子,做梦吧,等什么时候也混到个什长再来说!”
“姐夫,别啊,以后小弟肯定会好好孝敬姐夫的。”
“滚!”
“哈哈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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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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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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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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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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