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鞑虏把眉山寨围住。

  一番鬼吼乱叫后,寨中没有半分理会,这让鞑子非常恼怒,为首一个脸上带疤的马甲拔出顺刀,下令把他们围住的一百多个百姓,就地屠杀。

  一阵阵惨叫过后。

  没来的及逃进寨中的一百多百姓,不分老弱妇孺,便尽死在当场,血染一地,死不瞑目。

  杀光了人,鞑虏派了一个乌真超哈汉军上前喊话。

  “降,或者死!”

  那名带着浓重关外口音的二鞑子嚣张至极的冲着寨上喊道,还对着寨上做着侮辱的手势。

  黄宗羲咬牙切齿,“把我的铳拿来!”

  黄宗会赶紧把一杆装填好的鲁密铳递给大哥,这杆铳可是明代火器大家赵士祯根据日本鸟铳研究改进型,号称火铳之中,唯鲁密铳最远最毒。

  普通铳长四尺五,重四斤半。而改进型的,铳管加长,越长越精越威力大。

  黄宗羲的这杆铳就是射程远威力大的改进型阻击铳,不仅有准星照门,而且发火装置亦有改进,龙头机规安装于铳床内,扣规龙头落于火门,火药燃后,又自行昂起。

  铳床尾还有钢刀,倒转过来,还能当斩马刀用于近战。

  宗会把铳递给大哥,然后又掏出一杆鲁密铳继续装填,黄宗羲则将一根火绳点燃,缠于手腕之上。

  这位敢在刑部公审庭上,掏出藏锥刺杀仇人,能在南京积极奔走抨击当朝大员的复社举子,可不是一般的文人。

  既能写诗做赋复古文章,更能骑射击刺。

  手提加长鲁密,黄宗羲咬牙瞄准寨前那个还在耀武扬威的二鞑子,建州女真鞑虏可恨,这些为虎作伥的包衣奴才们更可恨。

  汉人不当,非要去做乌真超哈汉军旗包衣奴才。

  深吸一口气。

  黄宗羲的目光里只剩下了那个鞑子,越来越清晰。

  感受着风向风速,判断着远近距离。

  他微调鲁密铳。

  锁定,扣动钣机。

  砰的一声巨响,一股青烟升起。

  寨前超过五十步的那个二鞑子汉军马甲应枪而落,虽然他穿着绵甲装着铜钉,对火铳铅弹有不错的防护力,可这个鞑子过于嚣张,似乎没想到这个小寨子,居然还有这么猛的火铳,和这么厉害的火铳手。

  一铳正中面目,那带着长长盔枪的皮盔,只防头,甚至加装的护喉也只对颈部有些防护,面部却是完全没有保护的。

  改进阻击型的鲁密铳,不仅铳管加长,铅弹都是加重的。

  铅弹本软,但却有强大的停止力,这种比起后世那种子弹虽缺少穿透力,但停止力却依然是可怕的。

  铅弹打在他脸上,发生破裂变形,把半张脸都给打烂了。

  这就是重型火枪的威力,也是铅弹的可怕之处。他虽然初速慢,也没有很强的穿透力,但铅弹在击中目标后发生的破裂变形,却会给人体造成可怕的空腔,而且就算你有铠甲防御,但也一样会造成很严重的钝伤。

  这也是面对火枪,棉甲反而比传统铁甲有更强防护力的原因所在,棉甲有更好缓冲力,这是铁甲所没有的。

  没有丝毫防护的脸部,在五十步左右,被黄宗羲的这杆阻击鲁密铳击中,直接就打烂半张脸,掉落马下,一命呜呼了。

  那匹坐骑吓的人立而起,拖着倒下却又还挂在镫上的尸体一路跑了回去。

  黄宗羲面无表情的把射空的鲁密铳递给兄弟,又接过一杆装填好的,拿着又是一铳,只是这一铳没打中。

  目标太远,而且已有防备,仅是击打在了他身后地上,却也把那人吓的骑马跑开。

  寨中响起一阵喝彩。

  太涨士气了。

  那边。

  鞑子中为首的那名着水银甲的白甲兵也吓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十步,距离寨子足有一百多步才停下。

  他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个小小的寨子,怎么也没想到纵横南北,从辽东打到辽西,多关外打到关内,从北打到江南,居然在这里遇到这种冷枪。

  “神铳手!”

  居然有一个神铳手,那说明这寨子不完全是没有防备能力的。

  不过这一铳也让他十分恼怒,他招来数名军官,对着他们哇啦啦一通喝骂,那些鞑子被骂的大气不敢出,领命而去。

  紧接着,喝令连连。

  鞑子再次跑动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却是数百真假鞑子一起骑马围着寨子奔驰起来。

  这些人骑术十分精湛,呼啸奔驰,冲近寨墙时,对着墙上就是一通箭。

  箭羽翻飞,寨上防守的世忠营义勇新兵,顿时有七八人没经验,一时措不及防的被射中,还有一个惨叫着坠落寨下,羊入虎口。

  “举盾!”

  黄宗羲大声喊叫,也把身子缩到墙下。

  一支大箭狠狠的钉在了他的盾牌上,透过盾牌,还砸的他肩膀生疼。

  鞑子的骑射一时压制住了墙上的世忠营新兵,然后他们便分出人来,两侧靠近寨子,直接下马,挽起步战长弓,对着城上射。

  这些步弓比骑弓更大,射的也更远,起码也是七力弓以上。

  一时间,箭如雨下。

  又两队乌真超哈二鞑子下马,提着钩索等冲到墙下,准备来一波硬上寨墙。

  眉山寨只是个小寨,平时宗族之间争地群殴时,倒是能发挥很大作用,但是面对这些凶悍的鞑子精锐,却显得那么单薄。

  黄宗羲顶着盾牌,仔细打量着鞑子如潮水般的攻势。

  “还击,不能让他们这样冲上来!”

  许多世忠营新兵被打的手足无措,举着盾牌或是什么东西,蹲在墙角都不敢起身,更别说还击。

  眼看着鞑虏已经势不可挡,黄宗羲叫宗会给他递枪。

  “拿枪来。”

  接过装填好的鲁密铳,迅速瞄准一个提着勾索冲来的二鞑子,猛的一铳过去,将其打的飞起落地。

  他将射空的火铳递给宗会,又接过刚装填好的一杆,迅速又开了一铳,再次击伤一名二鞑子。

  不过他这两铳显威,却也让鞑子们注意这里,一阵鬼叫后,十几支箭都射了过来,黄宗羲赶紧举盾,却还还是手臂中了一箭。

  冯京第等这时都操着火绳枪对着城下轰。

  陆宇鼎甚至还指挥着几个乡兵,抬着一支抬枪对着城下猛轰,这种相当于超大号鸟铳的抬枪,像枪又像炮,得一个人肩膀扛着,一人扶着,一人瞄准射击。

  虽然准头一般,但既可以装铅弹打远,也可以装霰弹群击,声势还是挺吓人的。

  城下,鞑子首领骑在马上关注着寨子,不时的喝令调整攻势。

  很明显,这鞑子就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头狼,他们在不断的试探,以寻找破绽,他们的攻势也明显游刃有余,相比之下,寨子里虽有六百世忠营兵,但这些还没怎么受训过的乡勇,虽凭寨而守,却也打的有些乱七八糟,十分被动,才刚开打,已经是险象环生。

  寨子岌岌可危,随时可能陷落。

  这时寨中的几个大户甚至都想从后门逃跑了,那边现在还没有鞑子。

  “冯兄,你马上带一队人去守着后门,不许任何人开门逃跑,切勿上了鞑子的诡计,兵法上围三阙一是最简单不过的杀招了。等他们出了寨,又岂跑的过这些骑马的鞑子?到时无险可守,只能任人屠杀。”

  况且,这人要是开始逃跑,这寨中又谈何士气战意?只怕立马就会士气崩溃,到时人人争相逃跑,都要沦为鞑子任意屠宰的羔羊了。

  “太冲,咱们世忠营都是新兵,怕是守不住。”

  黄宗羲却把手臂上中的箭折断拔下,简单的包扎了下后,换个地方继续提枪阻击鞑子,“守不住也得守,杀身取义,舍身成仁,咱们组建世忠营的时候,不就是准备了这一天吗?”

  “能杀几个鞑子再死,也值了!”

  冯京第苦笑两声,“也是,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他娘的,跟他们拼了!”

  “对,死也得拉几个鞑子垫背!”

  黄宗羲和冯京第这两位老爷站出来鼓励大家,慷慨激昂。

  眼见退路已无,今日可能必死,世忠营的新兵们,反倒是被激起了一股豪迈之气。

  “干他个鱼死网破!”

  钟声梆子声响的更急,黄宗羲等已经开始号召寨子不论男女老少,皆一起上墙协防,把一切能够防守的手段都拿出来。

  寨子若破,以鞑子的凶恶,也没有人能逃过。

  “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跪着死!”

  男人们拆房子运石头、木头上寨墙协防,女人们把茅房里的大粪掏出来运上城,把家里的锅也拆了来,直接拿来煮大粪做金汁杀敌。

  老人孩子也帮忙煮饭、抬伤员包扎抢救。

  “今日同生共死,杀鞑子!”黄宗羲的鲁密铳已经射杀了六七人,自己却也数处负伤,一只手已经完全抬不起来,再无法持铳了,却仍一手持刀,在寨墙上奔走呼喊,激励众人。

  寨中终究是缺少火铳弓箭,连盾牌长矛这些都不够。

  而鞑子凶悍莫名,装备精良,他们身上的绵甲皮盔,能够挡下大多攻击,他们的箭却又急又猛。

  “太冲,东边鞑子上墙了,守不住了。”冯京第悲怆疾呼。

  黄宗羲扭头望去,果见鞑子已经冲了寨墙,抢占了一小段地方,而且还有更多的鞑子源源不断的涌上来,许多乡勇百姓被砍倒。

  “杀虏!”黄宗羲一只伤臂垂着,另一只手也还插着支箭,却仍然提着刀往那个方向毅然而然的冲过去。

  “杀虏!”同样伤痕累累的冯京第也提起一杆长矛冲过去。

  明知是死,亦无悔也。

  “世忠营,杀虏!”黄宗会、黄宗辕等一群义士贤绅也都发出绝望的悲呼。

  所有人都怀着必死之心,只求能够最后多杀几个。

  既然不能幸免于难,那就鱼死网破吧。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数声炮响,然后烟尘滚滚,一面日月大旗高高飘扬前进,数以百计的红色骑兵正奔涌而来。

  那日月旗帜是那么的熟悉,那骑兵身上红色的胖袄那般亲切。

  黄宗羲愣住。

  这不是大明军队吗,可怎么会有大明军队。

  下一刻,一面写着鲁字的大旗紧跟着出现在日月旗后。

  “鲁,鲁监国?”m.xiumb.com

  黄宗羲大喜,“鲁监国率军来援了,鲁监国来了?”

  话未落,一支重箭飞来,狠狠射中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带的飞起摔落寨墙之下,黄宗羲在地上翻滚了几个跟头,却仍然忍痛一跃而起,放声狂喊,“鲁监国殿下亲自领兵来援,我们有救了,杀虏!”

  寨墙上,冯京第也跟着大吼,“监国来援,杀虏!”

  无数声音响起,本以为必死,没料到柳暗花明再现生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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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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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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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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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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