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长对于他请假接老婆孩子当然痛快的答应了,还让他好好洗个澡换上干净整洁的军装去,还特批给他们去借了一辆马车,给三角城屯营里有家眷同批来的屯兵们使用。
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天没亮就起来打水洗澡刮脸修胡子,把最干净的那套军服拿出穿上,还给孩子们带上了一包酸奶渣子。
天刚亮,便赶紧去找文书借马车,几个屯兵大老爷们都是迫不急待。
“怎么还没来?”
站在城门口都等到快日上中天,却也还没见到家眷到来,大家都有几分焦躁。
“再等等,上面通知说今天会到,那肯定就会到的。”
郭怀安今年二十八岁,长的倒有些像三十八岁了,要是再大两岁,他想报名当屯兵都没资格,边疆屯营招的是三十岁以下十六岁以上的,毕竟屯营虽是屯垦为主,但仍是兵。
屯守耕战,保卫边疆,必须得年轻力壮的。
超过三十岁,那就只能是直接报名参加边疆移民了,这种虽然条件要宽松一些,但待遇自然不如屯兵。
毕竟屯兵虽不如防巡营有军饷,更不如御营待遇优,但起码在边疆分的地要多,而且每年训练、当值等也是有些补贴的,若是能有任务参战、协防、剿匪等,更有机会立功和拿赏赐。
郭怀安对于现状很满足,他很庆幸自己走出了那一步,虽然比别人晚了几年,但好在还是赶上了。
在广安、西宁的三个月集训,还是一路上几千里跋涉,但最终分配到海晏三角城屯营后,一切都是值得的。
五十亩耕地、一百亩草场,已经分到了他手上,还拿到了地契,上面盖着鲜红的骑缝印章,他手头一份,海晏衙门和上级还各存档一份。
这一百五十亩地,都在三角城附近的金银滩大草原上,地还是水浇地,这也是他们这些屯兵的特别待遇,朝廷在海晏驻防了一支驻防御营,也还有一支甘肃省的巡防警备营,但数量不算多。
他们的待遇比屯兵更好,分的田更多,可毕竟数量不多。
相比下,西海屯镇的屯兵要更多些,他们享受着仅次于御营和省营的待遇,一人分到五十亩地,还是临河的水浇地,草场也都挺好。
这些是分到他们手里的地,而且属于是永业田,限制三十年不得变卖,但三十年后就是完全的产权,随便处置了。既可子孙传袭,也可出售转让等。
对郭怀安来说,这块地来之不易,他绝不会卖掉,这就是郭家的命根子,传家基业。
“还是御营好啊,海晏的驻防营一人百亩耕地外加二百亩草场呢,他娘的,妥妥的地主老爷啊。”一名屯兵等待的焦灼,便掏出了烟袋子,取出烟杆装烟丝,一边给同伴们分。
郭怀安等都摆手没接,大家自己都有。
这种烟锅子抽的是散烟丝,比起卷烟可便宜多了,训练当值,或是劳作之余,抽上一锅子挺好。
有时漫漫长夜,想念家人时也可以抽一锅。
大家都蹲到地上装烟抽烟,相互借着火。
海晏县城门口,人来人往很热闹,虽然这是个新建的小县城,只有夯土版筑的四面土墙,开了四道门,加上护城壕,挺简单粗糙的。
但城头上了架有火炮,城门城头驻有巡防营兵。
在不远处还有一座虽比海晏城小,但明显更露狰狞的驻防禁军的棱堡,这座大明出入青藏的两座桥头堡之一的海晏城,也成了现如今与青海互市贸的重要边市。
山隘关城那边,青海牧民只要经过检查,也都可以赶着牛羊、驮着皮毛,甚至是拉着虫草、蘑菇等过来交易。
因为边贸互市,海晏城十分热闹,规模齐整的城中街巷如棋盘,甚至按行市分成了皮草街市、茶盐街市、牲畜街市等等。
城中还有不少会馆、客栈、货仓,甚至有些青海和硕特等蒙古部落的贵族们在这里买宅子偶尔居住的。
城里还有新建的学校,招收了许多学生,甚至对那些蒙古贵族子弟免费入学。
城门口人来人往,车马如龙。
几个屯兵蹲在那里抽着旱烟一点也不奇怪,如今在海晏这样的边城,到处都能看到穿着军服的汉人。
如果是个熟悉明军的,也能一眼看出这些看似差不多的红色军服,其实也有区别的,从军服的一些镶边等差别上,就能分出有禁卫御营、省驻防御营、省巡防警备营、屯镇兵、团练兵、保甲民兵等,甚至还有些归附入籍的蕃营兵。
“御营确实待遇好,普通的兵都有一百亩地二百亩草场了,要是有士官衔或是军士长衔,还能分更多呢。”
“那你怎么不说要是成为尉官还更多呢,哪怕是八尉最底的,仅是个从九品下,在这边也能成为一个庄园主呢,这往上的八校、八将军八大将军就更别提了。”
“咱们海晏这里仅驻防了一个营御营,哪来的八将军八大将军啊,整个西海府和西宁府,也没一个大将军啊。”
对于他们这些新来的屯兵们说,八尉八校,这些八九品、六七品的武官都是可望不可及,更别说八将军八大将军了,他们三角屯营的最高军官是个营长。
在驻防御营里,营长那是五品军官,授从五品下游击将军阶,如果是禁卫御营,营长还可能是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
而省巡防营的营长却仅是正六品的昭武校,而他们屯营的营长,却是正六品下的振武校。xǐυmь.℃òm
不仅阶衔低了几级,而且实权这块更不用说。
人家驻防御营在海晏,不仅兵分的田地草场多,营长待遇更丰厚,月银每月就五十两了,加上公使银,什么职钱津贴,什么名粮等,加起来一年有两千块银元。
当上御营营长,光是这个俸禄饷银补贴,都能发家。
更别说他们这些边地的驻防御营军官,朝廷还给他们直接授封了一大块地,海晏御营驻防营长就分了五百亩耕地加一千亩草场,这么一大块地,那建起一个很大的庄园了。
这可是永业田,就算这些地也只是头几年跟大家一样免税赋,后期一体纳粮,可五百亩耕地一千亩草场啊。
反正郭怀安他们羡慕的要死,这还仅仅是个营官,五品而已。
往上的那些将军、大将军,分的更多。
羡慕归羡慕,他们并不反对。
毕竟他们也是皇帝这个政策下的受益人,他们这些屯兵,也能一个分到五十亩地、一百亩草场,前几年一样免税赋,而以后交的,也不是大明以前那种卫所籽粒粮,而是跟民户民田一样的税赋额。
所以大家都是非常满意且对未来充满希望的。
千里迢迢来这里屯耕戍边,谁不是希望能够日子更好些,谁又愿意破家来这里受苦受累?
这些地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也是他们最感到安全的。
相比起这些当兵的,普通移民待遇可就差的多,如驿屯的驿卒,他们也还好,也能够每人五十亩地百亩草场,但他们的这个地不是永业田,而是承租田,属于驿场的驿田,当驿卒时可承租,而且租子很低,其实就是按民田税赋缴纳,但不再是驿卒后,这个田就得收回,交给下一个驿卒,一个萝卜一个坑。
本来以前内地屯镇也是这样的,但现在对边地的屯镇放宽了条件,待遇更优厚了,直接分永业田,家属随军,如果人多,可以再承租屯田,租子也跟民田一样的地丁额即可。
也可以自己垦荒,每户有百亩垦荒限额,只要垦了不荒废,这地以后就是你的永业田了。
普通移民过来,先来的能分到的田较多,前面来的一人能分三十亩,后面来的可能就是二十亩,甚至十亩,然后就得租官田、军田等,甚至是只能自己去垦荒,也可以转做牧民,这边毕竟田少草场多。
不过对于内地一些山区穷地,或是中原人少地狭之地,对那些无地农民,也还是有不少吸引力的。
中原无地农民,要么留在内地转为产业工人,进作坊、矿场打工,或是给地主当佃户,租佃地主的田地,虽说现在这些在朝廷管理下也还有保障,但总不如自己家有块地来的更稳妥。
“来了来了!”
郭怀安一边抽烟聊天,一边一直关注着道路,看到远方路上出现了车队,赶紧喊了起来。
同伴屯兵也都站了起来,翘首相盼。
几人看着那支长长车队,都来不及确认,便直接撒开腿往那边迎去。
一口气跑了几里路,郭怀安终于迎上了车队,他在车队里寻找着自己妻儿,一边大声的喊叫着,“喜妹,喜妹!”
郭守富站在大马车顶,目光也在那些迎来的人群里穿梭寻找。
当他听到有人喊喜妹时,赶紧望去,路边拥挤的人群里,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只是他穿着红色军服,十分干净,整个人也显得很高大,他刚才居然一眼没认出来这就是以前同在矿井里挖矿的本家大哥,以前的他总是黑乎乎的。
“三哥,这,我是守富啊,嫂子也在这车上。”
他摘下帽子对着他挥舞着。
车厢里挤成一团的毛喜妹也听了丈夫呼唤她的声音,她兴奋的冲车里其它女人孩子们道,“我男人叫我,我男人来接我了。”
“大哥,车停一下,我男人来了。”她冲前面赶车的车夫赶紧喊到。
车夫倒也是很痛快的停下了马车。
郭守富直接从高高的车顶一跃而下,为毛喜妹拉开车门,郭怀安也挤到车前,看到妻子带着三个孩子,激动的嘴都合不拢,“说你们今天到,我一早就来了,等了一上午。”
大女儿有些畏惧的缩到母亲身后,紧紧扯着母亲的衣裳,似乎没认出穿着这么干净整洁的父亲。
“幺妹,快来爹这里,”
姑娘却不敢上前,郭怀安赶紧从怀里掏出酸奶渣子,“给你,这个好吃。”
“不认得爹了?”
姑娘这时似乎才终于认清了,“爹。”
郭怀安一把抱起女儿转了几圈才将她放下,又给她嘴里塞了一颗酸奶渣子,带着酸奶的味道,硬硬的,含在嘴里却又有几分甜味。
他把其它两个孩子都抱起来亲了一阵,然后才去牵妻子的手,毛氏不好意思的缩回,郭怀安却上前一把将她也抱起来,转了几圈,惹的毛氏满脸通红不停的拍打丈夫。
“羞死个仙人喽,放我下来。”
激动的重逢后,郭怀安才顾的上跟郭守富打招呼,毛氏在一边激动而又幸福的依偎在丈夫身边,不住的说着郭守富这一路上的照顾。
“太感谢你了,你嫂子以前从没出过远门,多亏你照顾。”
“三哥说这客气话干啥,以前在矿上也经常上你家蹭饭,嫂子还总帮我缝补衣物,那次矿井塌了,要没三哥你,我也早没了。”
路上。
到处都是来接人的,有御营兵,有巡防营,也有屯镇兵、驿卒,还有官员吏员、移民等,朝廷鼓励驻防边地的士兵和官吏们把家眷接来,有不少实在的优惠政策,诸如安家银、分田分地,孩子免费读小学等。
没有娶妻的军人吏员,朝廷还会帮他们娶妻,若是自己在老家娶,朝廷还负责帮他们把妻子接来。
为的就是让这些边疆将士们官吏们能够安心戍边守疆,能够踏实的落户扎根,那些功勋将领们待遇更好,每人都能分到许多田地,都能够成为边地地主,能够安稳边地发展。
皇帝对跟着他打天下的将士们一直是那句话,卿不负朕,朕亦不负卿。
朝廷这些年不断的开疆拓土,为何没有人反对,为何还能有这么大激情和动力,有这么多支持,最首先就是军方能够在这拓边中享受到很实在的红利,土地庄园,成边地领主。
许多普通百姓也享受到拓疆红利,迁移边地,分田授地,也成为自耕农甚至是小地主,不少中原豪强大户,也跟着朝廷军队在边疆经商互市,甚至是开矿冶炼,同样大收其利。
从朝堂到将士,再到百姓,然后是商贾地主士绅,绝大多数人都能从中受益,且朝廷的开疆征战也一直都很顺利时,自然就是全民的盛宴狂欢。
“走,回家。”
郭怀安兴奋的对妻儿们道。
毛喜妹一路上来的颠簸疲惫,紧张不安,全都在看到丈夫后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有了主心骨有了依靠。
家,丈夫嘴里的这个词,更让她觉得温暖无比。
“嗯,回家。”
小孩嘴里含着硬硬的酸奶渣子,吃着这种以前从没吃过的小零食,也是欢乐的蹦跳着。
郭永富帮着把行李搬到马车上,等三角屯营来的几人终于都找齐了家人,大家把行李等都装好,然后便一路欢声笑语的先去海晏城登记报告,然后拿着衙门盖好章的公文一起唱着歌儿去三角城屯营。
那里,就是他们新的家园。
毛氏坐在马车上,对着其它屯兵们的妻儿们道,“感谢圣人洪恩,终于团聚了。”
“感谢圣人。”妇人们一起衷心喊道。
马车边步行的郭怀安等也大声的喊道,“感谢圣人!”
“天佑吾皇!”
“看,有鹿!”
金银滩的金花中,突然出现一群鹿,被他们惊吓奔跳远去。
金花银花是吉祥的,鹿也是吉祥的,大家觉得见到鹿是好兆头,欢声笑语更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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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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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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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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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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