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进入十二月,西风凛冽,皇帝却仍然前往兰州。
沿黄河而行,冰天雪地,不过都是御营精锐,也没有带什么宫人太监妃嫔们,所以行军并没有什么问题,皇帝也是骑马而行。
皇帝骑在马上,马鞭遥指黄河。
“现在是冬天,到了开春后,由兰州上游的刘家湾可通航到前套振武的河口镇,黄河中游这三千二百里可通航运,到时这甘肃、绥远连接,上游的河湟、下游的三套,粮食便可自足,都不需要关中平原再转运粮食了。”
文安之也非常赞同皇帝规划的黄河中游航运计划,三千二百里啊,从兰州到归化,沿线建船厂、码头,把宁夏、九原、包头、绥远等连接起来,意义重大。
“从兰州上游永靖到靖远县五方寺之间,有大峡、小峡、五兄弟、一老老等险要,这河段只能通行木排和皮筏,不能行驶木船。五方寺经中卫、金积、灵武而至宁夏,中间隔有黑陕等险阻,船只通行亦相当艰难,需要建码头分段分船运输才好。只有从宁夏再往北,经过罗而至石嘴子,河面才进一步开阔起来。”
宁夏到归化是可以全线通航的,而宁夏到兰州,有不少险峡,但采用皮筏子、木排等分段航运,也是可以的,只要建好码头,再进行分段转运,其效率仍是远超过陆路运输,只不过只能顺水而下,逆水就不行了。
黄河从发源地到甘肃兰州上游永靖刘家峡,蜿蜒行进在众多山岭之间,大约有两千多里的河段落差极大,不仅水道浅峡而且河床比降大,两岸人烟也稀少,没有什么水运价值。
而从永靖到兰州的黄河干流,和两条较大的支流湟水和洮河的下游河道,有初级航运的便利,不过这些河段也仅限皮筏、木筏由上而下,并不能上下通行。
这一段的河湟谷地是西北仅比关中平原、河套平原小些的河湟坐地,非常肥沃的塞上江南,明代时,湟水下运的有粮食、青油、木料以及煤炭,自洮河下运者,则多是木料。
湟水从西宁以下,到兰州五百里,都可以通皮筏木排,既可装运粮食、皮毛、木材、煤炭,也能间载旅客。
宁夏北面石咀山,这里往北的黄河十分平坦宽阔,可以上下通航,因此朱以海之前特意跟鄂尔多斯汗提出在此设立石咀山镇,在这里建船厂,建航运中心,并成为重要的互市交易中心。
以后来自鄂尔多斯的羊毛、药材,来自宁夏的盐,都在这里交易和集中,经磴口、包头运抵河口,立冬到次年清明,可以通航七个月。
绥远的河口镇,可以直接连接大同,大同通太原或张家口,接京津。
另一头石咀山通宁夏、兰州,甚至西宁,青海。
皇帝很看重黄河水运,归根到底还是通则达,通则富,后世人人都知道的一个口号,要想富先修路,而大河水运,那可是上天赐予的致富高速路,都不需要修就是现成的。
沿河建成一个个河运码头城镇,既是内河航运物资的中转和集散地,也可以联通陆路运输。
货通天下,互通有无,一个地方要想发展,光靠封闭自给自足是不现实的,更富不起来。
特别是西北这样的地方,本就相对落后一些,虽也有河套平原、关中平原、河湟谷地、河西走廊等,但其它多数地方,其实还都是黄土高原啊、沙漠啊、戈壁等地,必须要联通起来。
鄂尔多斯是半干旱的草原沙地,那里放牧为主,产皮毛奶制品这些,也产蘑菇等,再比如陕北缺水干旱又少粮田,但盐池也多啊,甚至陕北的煤炭也是很有名的。
同样的,河湟谷地不仅自己本身有肥沃的河谷地,是塞上江南,他还是通往青藏的重要通道,这里隋唐时就是丝绸之路的一条支线,发展贸易是重点。
河西走廊更不用说,这可是丝绸主线,交通西域。
中原的大运河修建后,运河沿岸兴起了多少市镇码头,明代的运河线上,扬州、临清等沿河大城,甚至超过那些省城。
现在的石咀山、磴口、包头、河口这些地方,皇帝刚划下来要筑城屯兵建码头,之前因为蒙古人占据着这些地方,好多地方都只是个荒地,可只要航运通起来,那么以现在的西北统一的大盘,这些码头很快就能兴盛起来。
包头就是在清朝才成为了黄河上游的皮毛集散中心,从一个小村子变成了商店一千多家,年贸易额达五百多万的大市镇。
河道既能成为货物通道,也能成为信息通道,既能把货物联通集散,带动上下游,也能带来税收,税收又能富民、供军,形成良好的闭环。
归根到底,朝廷要想控制稳固西北边地,必须屯驻重兵,但驻军养兵要很多军费,如果不能就地供给物资,甚至提供军饷,那么就必将难以持久。
大汉代到隋唐再到明朝,对西域始终难以长久控制,最大问题还是太过遥远,鞭长莫及,而这个遥远,最关键的就是交通不便,是物资的投送困难。物资难以快速转运,便限制兵力的投送,也就影响军事上的控制。
河西走廊虽然是一条天然通道,可终究是人拉马驮数千里之遥,不如河运便利快捷。
如果能在西域完全自给自足,可以供给更多军队,保证粮饷充裕,倒也还是可以维持的。
西域的那些小绿洲不足以维持大规模的驻军,除非拿下伊犁河谷,不拿下伊犁河谷,就算控制了天山南的几大绿洲都还不够,要么把葱岭以西的费尔干纳盆地拿下。
费尔干纳与伊犁河谷两个取其一,则中原王朝就能在西域维持强大的驻军,甚至迁移大量移民,可以达到汉人超过其它土著,成为主体民族,这样才是真正的长治久安。
若仅依靠河西走廊的粮食供应,是不够的。而哈密、吐鲁番这些绿洲盆地,也支撑不起太大体量规模。
现在叶尔羌汗国就占据着天山以南的各个绿洲,他们也一度占据了费尔干纳盆地,还曾经占据过伊犁河谷,只是如今被和硕特部占据着。
朱以海想拿下西域,也计划着将来控制伊犁和费尔干纳,不过现在他首先要把陕甘安稳,然后一步步西进,要真正控制西域最关键的还不是军事上的成功,还必须有足够的汉人移民过去才行。
从陕甘到玉门、敦煌,再到哈密、吐鲁番,然后沿着塔里木河,库尔勒、库车、阿克苏、乌什、喀什、和阗等一路过去,要移民殖民。
从汉代到唐代,其实中原王朝对西域的移民力度还是很大的,唐代的长征健儿等,但最终都随着中原王朝的衰弱,而那些西域的汉儿最终被胡人统治,甚至被他们同化。xǐυmь.℃òm
说到底,还是数量太少。
主要靠军屯,当驻军主力回中原后,少量的驻军和移民根本抗不住那些游牧民族,唐朝安史之乱,安西军回中原再没回来,河西走廊失守,与中原隔绝消息,数十年后,那些留守安西军都成了白发老兵,苦苦的支撑着一个又一个屯点,还在盼着中原大唐重返安西。
连大唐换皇帝换年号他们都不知道。
准噶尔历史上曾经统一西域和青藏,但对抗清朝几十年最终还是败了,归根到底还是他们人口太少了,加起来总共才七八十万人口,又如何敌的过占据中原,拥有亿万汉人做支撑的清廷呢。
如果朱以海将来能够往西域移民一百万,那基本上就能保证西域牢固了,若是能够移民二百万,谁也别想来抢夺,到时就能雄视西域,甚至还能把哈萨克等都给干服了。
······
“陛下,北京急奏。”
内奏事处副太监庞天寿将一盒刚送到的奏折捧来。
朱以海示意他放下。
泡了壶茶,然后开始批阅奏折。
这些奏章有留守总理大臣上奏的,也有留守内阁上奏的,也有太子和东宫官员们上奏的,自然也还有六部、五军都督府等上奏的。
大小事务都有。
皇帝关注的还是太子的奏章,仔细看了几遍。
太子对河南罢考事件做出了处置,先杀范逊、丁启相,还要杀丁启睿、丁魁楚、丁启光叔侄三人,甚至还要将郑三俊、侯恂、侯方域一起定罪处置。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让太子处置,想看看太子的能力,结果不料太子不仅敢杀人,还敢直接对东林复社这些大佬动手。
十五岁年纪的皇太子,真是让人意外。
喝了壶茶,朱以海叫来了随驾的内阁、总理大臣们。
“太子的处置,朕支持。”
皇帝直接开口。
“陛下,丁魁楚、丁启睿都曾总督数省,丁启光也是官拜提督,是否网开一面?”说话的是吴易。
“郑三俊和侯恂也都曾任大学士、尚书、总督的,他们上书为这些生员求情,虽有不对,但也不是什么大错。”
朱以海呵呵一笑,“丁启相是丁魁楚侄子,是丁启睿丁启光的堂弟,他还是侯方域的学生,侯方域又是郑三俊的门生,侯恂的儿子,河南布政使参政张时夏、提学参议陈廷路,还有按察副使范近思,都是他们的学生,也都是河南人,他们甚至还联姻有亲。
这些人在河南罢考这件事上,你敢说他们没有谋划串连?你敢说丁启相、范逊没得到他们的指使?
这些人公然对抗朝廷,岂能容忍?”
吴易坚持,“陛下,他们虽联络有亲,甚至闹事者是他们子弟,但也不能说是他们指使,没有证据也只能说是管教不力。”
皇帝冷眼望着吴易。
“你想要证据?难道他们利用所谓的盟社,结党营私,入则为官,出则为绅,干预朝廷和地方政策,维护其私利,想要重新获得免税特权,还要兼并侵占田地?
吴先生请注意你的立场!”
皇帝的话让吴易惶恐不已,“朕不是万历也不是崇祯,绝不允许朝中再出什么东林党在朝复社在野,干涉国家朝政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可能再给他们恢复免税特权,官绅一体纳粮是朕起兵光复天下的基本国策,禁止结盟立社禁结党营私也是基本国策。”
皇帝在提醒吴易,丁启相是不是受丁魁楚和丁启睿丁启光兄弟授意破坏科举考试并不重要,郑三俊侯恂侯方域等人有没有参与谋划也不重要,重要的在于他们在事情发生后做了什么。
丁启睿等公然维护自己堂兄弟和那些考生,甚至开始攻击朝廷迁移士族入京畿的政策,而郑三俊、侯恂等更是借题发挥,对士绅一体纳粮这条基本国策发动攻击,甚至还提出要恢复士绅优免政策,继而攻击正在准备推行的官绅一体当差的政策。
这是一次部份士族地主们的反攻倒算,想要让朝廷倒档回到崇祯上吊以前的制度,想要继续维持他们的特权利益,继续当上控制朝堂政策,下控制田地庶民,甚至还插手垄断工商,形成特殊的明代士族领主阶层。
他们还想恢复以前随便结盟立社,随便发公揭写大报攻击朝政,甚至随便出书出报批评时政批评朝廷的那种超然地位。
这种情况如何可能?
朱以海起兵之初,就防着这些人,所以他一面收拢朝廷原官吏和招抚录用地方士绅,但同时更倚重的是他一手创建的御营,御营将士成份复杂,各行业各阶层都有,在他的全力扶持下,武勋阶层加上官僚士绅中的从龙派,也算是撕裂了原来的士绅阶层。
正是有这些人,才能真的打破原来的那套僵坏的旧体制。
现在大明光复,有些人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开始一次次的试探皇帝,上次陈子龙和左光先事件,皇帝没扩大化,甚至有意大事化小,结果这些人不知收敛,反而越发胆子大。
如今他西巡在外,他们居然搞这般起势,这是想裹胁年轻太子,还是打倒留守内阁?
皇帝现在不管是迁移士族入京畿,还是之前的一体纳粮,清田限田等等,都是在分化士族地主,扶起一批新贵打压一批旧阀,这样的清洗本身也是为了增强控制力,也是想集权的关键。
皇帝一直比较小心的在做,之前在内外夹击下,那些朝不保夕的士族官僚们倒也不怎么敢闹腾,现在开始闹了,一次比一次大,说到底也还是不甘心。
对朱以海来说,谁跳的欢那就干谁,尤其是那些站错队的,他打压起来绝对不会客气。
丁魁楚这一家子,本就是失败者,结果现在还敢跳这么欢,太子敢拿他们开刀,朱以海双手赞成,他才不管什么证不证据。
皇帝一句结党营私,欺君罔上,百死都莫赎。
这就跟朱元璋开国后搞的那些大案一样,那些案子只是引线,而不是真正的原因,皇帝只是借机清洗,达到结果而已。
吴易还在这跟皇帝要证据,这不是搞不清状况吗?
要什么证据?他们如此这般攻击皇帝的基本国策,皇帝要处置他们还不够吗?
“范逊、丁文相立即处死,不须秋后,其余参与罢考闹事的,革除功名,永远不得再参与科举考试,既然他们不愿意去京畿,那就全都迁移来甘肃戍边屯垦。”
“其余没参与闹事的考生,给他们补考。”
“丁魁楚、丁启睿、丁启光、侯恂、郑三俊、侯方域、张时夏、陈廷路、范近思皆斩,其家族三代有功名、官爵者全部除籍为民,财产充公,全族流放甘肃安西府。”
朱以海的处置非常狠,从所未有的严厉,以前如陈子龙、左光先也顶多是流放,更早的一些官员,更多只是革职、降级,或罚俸等。而现在一次比一次严厉,从贬官到革职,再到除籍流放,现在更是直接处死,还要牵连家族。
皇帝对于那些还试图恢复旧制的那些士绅官僚,尤其是那些抗虏北伐时没出力,甚至干脆就是降顺投清的那些墙头草,如今却跑出来对抗朝廷政策的这些人,直接就出大招了。
杀鸡儆猴,如果那只鸡吓不到猴,那就多杀几只,杀几只大的。
皇帝也是以此表明对太子的大力支持。
他们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吗,还以为士大夫就能绑架皇帝控制朝堂?朱以海虽然罢废了太监,也不需要用什么阉党,但依然不惧那些敢跳出来的人。
皇帝有一把最锋利的刀,那就是几十万御营,还有那些从龙士族新贵官员们,丁启睿他们并不能代表所有士族乡绅。
就如四大公子之一的侯方域这次被皇帝毫不留情的处死一样,皇帝曾经对他也是高看一眼,特殊赏识重用,甚至在之前他们犯错后,也给予机会,但这种机会不会一直给,尤其是在错误的时候,站到了错误的队伍里,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后,皇帝可不在乎他是复社四公子。
复社四公子曾经是他光鲜亮丽的羽毛,如今却是他被杀的一个诱因。
吴易脸色苍白不敢多言,皇帝是真怒了。
“陈潜夫在河南要修黄河大堤,结果劳工不够,要官绅一体当差,这一点朕不反对,但是有一点他做错了,如今市面上既然修河雇工一月要起码两块银元,那官府就该给两块银元,而不是一天给五十文钱,
至于说银钱不够,那是另外一回事,可以申请朝廷多拔款,或是发行修河特别债券,先借钱,后面再还,而不是实际雇工一月两块银元,结果只给一块五。
修河是黄河两岸所有人息息相关的大事,这河修好了也是保护大家生命财产安全,虽然大家都缴了地丁银,但现在修河工期紧工程大,缺少人工,那么朝廷再摊派河工到田亩上,也是应当,只要给了雇佣工钱就行。”
“按亩出丁是最公平的,地多的可以雇人代工。河南官府要保证不得在额定地丁银外再额外摊派修河银,也不许克扣雇工钱、材料费、伙食费这些,那么河南士绅就该同心协力。”
修河是大事,谁也不敢大意。
陈潜夫是办实事的人,虽然这政策有些瑕疵,但朱以海觉得还是当下旨嘉奖鼓励,有不足之处,加以改进就好。
河南修河,固定的丁银远远不够,可以由朝廷发行修河债券,或是先从户部银行或皇家银行借款,毕竟黄河也不是年年要修,以后再由朝廷从修河专款里拔钱还款,或是地方上分期还。
百姓交了代役丁银,现在修河还要派役出丁,虽有不合理处,但没有什么事情是完美的,修河工程大,招募不到那么多人,那就只有派丁,只要按市场正常雇工价付给工钱就好。
“若是别的工程可以取消或是调整慢慢修,可河南黄河大堤现在等不得了,必须得大修,那么大家就都要苦一苦,事关所有人,这个时候谁要是还要闹事反对,那就是别有用心,河堤修不好,大水一来,到时决堤破口,跟当初铜瓦厢决口一样,造成了四十余府县被淹,上千万人受灾,而且几年都没能堵口,直到这两年朝廷大力投入整修新河道,才算解决年年泛滥水灾的问题,难道河南的百姓也想这样?
忘记了开封决口之事?现在原来开封城还埋在地底下呢!”
文安之也赞同皇帝的办法,虽然这又要增加一大笔开支,但这也是没法省的。
“臣建议派出巡河御史前往河南督促修河,另外河道总督衙门,以及谏院、察院都应当派员前去督促,工部也当派员去指导监督等,户部派人去解决款项问题,各部通力合作,全面监督,河要修,更要防贪污、压榨百姓等。”
“文先生说的对,此事就由陈潜夫和杨文骢一起负责,各部院协同,大堤内的私圩该拆就拆,大堤内的村庄该迁也必须得迁,若是河南没地方安置,正好迁去绥远、甘肃。
谁要是敢煽动闹事者,严惩不殆。”
“告诉陈潜夫和杨文骢,朝廷全力支持河南修黄河大堤,要修就修好,要保他五十年一百年没大问题。提前做好规划,跟山东黄河新河道大堤一样,一年修不好就规划两年三年,河南自己若是人力财力不够,周边省也当有人出人有钱出力对口支援。”
官绅一体当差这件事情,朱以海亲自拍板,提高了些雇工工钱后正式实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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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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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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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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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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