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陈潜夫从南熏门进城,贵为黄淮两省总督兼河南巡抚,封疆大吏,他刚从黄河大堤上回来,一身疲惫的坐在马车上。
一进城门,便听到沿街的叫卖声,做为曾经的六朝古都,开封最风光的日子应当是北宋赵匡胤定都于此,前后九位北宋皇帝,一百六十七年,让东京风光无限,一百多万军民,是世界人口最多的城市。www.xiumb.com
因为运河便利,交通发达,南来北往商人云集,东京曾有商行三百多个,中外商贩十几万人,坊和市的界限被取消,商业街通宵达旦。
就这座南熏门,每天早上都有一万多头的猪还有上万只羊被赶进城。
“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陈潜夫掀开帘子看着街道,无疑,如今的开封城虽比崇祯年间有所恢复,但远不及北宋的东京城,曾经的北宋东京城也早被掩埋于城下。
据说,如今的开封城下,还掩埋了八座开封城,城摞城。
开封正在从战乱饥荒中恢复,沿街的会馆,各类店铺,甚至街边的摊贩,都让这城市恢复了几分生气。
万历年间,开封人口达四十万,整座城市,延袤几三十里,城高五丈,周长四千七百零二丈,城门五座,门三重,又有水门,护城河宽五丈、深二丈。
拥有八坊五隅,六十九街五十六巷,胡同四十有二,还有五所、八十四地方。
还有三里周长的周王府,以及大大小小的郡王门第,金钉朱户,琉璃殿宇。
开封府的五个城门关厢,也非常热闹,各色生意,牵连不断,两边生意挨门逐户。
崇祯时,李自成三打开封城,斗粮两金,饿死无数。
第三次时,围城六月,随后黄河决口,开封淹没,水深丈余,浮尸如鱼。
只数千人幸存。
经此水灾,开封残垣断壁,一片凋敝。
此后清军、土寨、团练、贼匪纵横河南,兵过如洗,贼过如蓖。
陈潜夫出为总督兼巡抚,协助御营收复颍州,夺回南阳,接着招抚、围剿土寨、贼匪,暂时安定省内,救济百姓,分授田地,宽催科减刑罚。
曾经的中原繁华大都会,虽然水退却,但却也成了狐窟鼠洞,无衙无人。陈潜夫开始重修开封府,朝廷拔款,加上地方税赋余留,又士绅百姓捐派,朝廷以工代赈,借赈济灾民募工修城。
陈潜夫带头捐出自己的官俸,又另捐家财,修复护城河、城墙,清理街道,重建城门、守城门房,其后官学校,总督衙门、布按衙门等各级公署或改建或重建,招商重开街市。
到如今,符祥县编审新入人丁一万一千七百八十八,生聚教养,渐有起色。
开封能恢复万家烟火,最主要的还是在于陈潜夫注重发展手工商业,集中全力招商引资,煤炭、陶瓷这传统的产业再次发动,还借助水陆便利,让这里成为商货集散中心。
开封城四十里的朱仙镇,明末时本就是天下四大商镇之一,与景德镇、佛山镇、汉口镇齐名,如今在陈潜夫的努力下,也成为作坊连片的河南手工业中心。
依靠着工商税和官营手工业,陈潜夫得到了重建河南的宝贵资金,这些钱拿来修复城池、道路、以及协助修理黄河等。
开封城现在工商业日渐兴盛,城内有中、东、西等七八处市集,城外有三十多个市集,五座城门关厢,也渐恢复人气热闹。
朱仙镇成为水陆舟车会集之所,南门外贾鲁河沿岸,码头林立,长达五里,这里也是河南最大的牲畜交易市场。
相比起其它府县城,开封无疑借着省城的特殊,率先恢复过来,这是陈潜夫大力坚持的,先集中恢复省城,发展工商,然后带动其它城市恢复。
看着自己的辛苦,一点点的有了成色,陈潜夫在马车上也有几分欣慰。
但是眉宇间仍有化不开的愁绪。
开封在恢复,烟火万家,人气烟盛,可仍有一把利剑悬在头上,让他始终难以安心。
这把利剑便是黄河。
黄河在开封段是地上悬河,高出开封城几丈,一旦决堤那就是水灌全城,到时所有人都要喂鱼。
这几年皇帝钦点的河道总督杨文骢也是很认真负责的在修河,但重点都是先治理山东的新河道,河南这边一直都是在缝缝补补,没有精力也没有资金全面维修加固。
说到底,还是缺钱。
但不大修又不行,河道衙门能拔些银子,可关键还得靠河南自己。
今年六月,黄河差点在符祥县张家堡决口,幸好有河工巡河,暴雨中及时发现漫堤,敲打铜锣,快马报告,当时就守在河堤上的陈潜夫带人赶紧加高河堤,一昼夜的抢险,才终于避免决口淹城的惨事。
但这修修补补的河堤却是险象频生,虽然六月的这波险情最终撑过去了,但今年不大修一下,明年估计就扛不过去了。
他去找了杨文骢数次,也给朝廷打了几次报告,杨文骢也只能挤一些银子拔给河南,朝廷也特拔了一些,但还是有缺口。
坐着马车回到了衙门。
总督衙门仍建在当初的巡抚衙门位置,不过崇祯时的巡抚衙门其实是在现在的衙门地下。
如今开封城的城门、城池,其实都是在原来的开封城之上,原来的开封城早已经淤积在地底下了。
现在这座新城,也暂时只修好了五座城门,城墙大多还只是临时的土墙,只能慢慢的一段段的改成砖墙。
总督衙门占地面积倒是不小,只不过比较简陋。
“仅靠河工、堡夫,要想修好大堤远远不够,河道总督衙门、内阁、户部加上河南留存的税赋划拔,现在银子已经解决了不少,但人还远远不够。”
朝廷以前修河,就是征召沿河府县百姓修河,后来以银代役,百姓出银,官府拿银募人修河,但是吏治腐败,问题重重,百姓交的代役银,大多被上下各级贪污一空,最后强征百姓服役,等于是既交了钱又不能免役,百姓苦修河之役久矣。
到了绍天朝收复河南,这几年修城修路修堤,主要都还是以工代赈,不过如今地方渐安稳,以工代赈这办法也不好用了。
只能是仍然出钱雇工,但之前银钱不够,现在银子是弄来一些,但又有新问题。
“部堂,要想把河南段的黄河大堤都大修一遍,现有的银子可大大不够。”水利厅的参议直言。
而税务厅的参议更是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招募修河工人,包一日三餐,每日另给二十文钱,这个实在是太低了,基本上没有人应招。”
之前以工代赈,包吃还一天再给二十文钱或是给粮,灾民饥民自然乐意,都要饿死了,就算是管一顿饭他们都愿意干。
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大家安定下来,或分田授地了,或在作坊做工,修河本就是非常累的事,一天二十文钱再包三顿饭,谁愿意去干?
现在随着天下安定,朝廷到处移民,加上工商兴起,如今工钱也渐贵,以前江南长工,包吃包住,然后一年三两银子。现在江南,包吃包住还要包几身衣服鞋帽,甚至农忙时节还得吃肉,一年工钱至少十块银元起了。
许多分了地的百姓,一家人自耕经营,种粮种桑,养蚕纺织,农闲时去做些工,不仅能得温饱,还能有一些富余。
“银子暂时只有这么多,但河堤却是不修不行了,这黄河明年汛期要是撑不住决口了,到时河南多少府县要被淹?如今刚有了万家烟火的开封和朱仙镇,只怕也要再次被淹成湖海,到时会是何等损失?要死多少人,多少良田被冲成沙地,多少城池房屋被埋在泥底?”
“修河并不是朝廷的官府的事情,这也是所有黄河两岸百姓的切身之事,如今朝廷想方筹款弄来银子,那么大家就得有力出力。”
“这样,修河的工钱可以再提一点,五十文一天,外加三餐伙食。”
“五十文也未必愿意来修河。”
陈潜夫也知道,但他也不可能给一天七十八十甚至一百文钱,他也拿不出来。
现在修河不仅缺工程银,而且缺劳工。
“修河是大家的事,关乎所有人切身利益,所以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所有人齐心协力。”陈潜夫直接道。
衙中一众河南官员听到这话都紧皱眉头,“部堂,陛下早就已经固定各地田赋、丁银,并且再三申明,不得再有加征摊派,如果我们再额外加征,只怕到时朝廷怪罪,担当不起。”
“本部只知道现在修河重要,而且等不起了,必须得修,还要抢时间修好,至于其它,不能畏首畏尾怕担责,要做事,就不能怕。”
面对如今的河南省,他认为最关键的就是修河,河修不好,那么现在努力做的一切都随时会成为泡影。
“这些天本部一直在考虑这事,担忧的夜不能眠,本部也知道最近有许多声音,甚至很刺耳难听,但有刺耳声音就不干事了吗?我们是天子选派地方官员,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为皇帝为百姓办实事的。”
说着,他拿出一份拟定的修河章程递给官员们看。
为确保修河顺利,按田亩摊河工,每百亩地出一河工,河南官府把给河工的钱发给他,按一天五十文计,一月一块五银元。
如果地不满百亩,那么一个村子按田亩数计算合出多少丁,比如一个村有一千亩地,当出十丁,而却有百户人家,每家仅平均十亩地,则就把这百户编成几组,每组十丁,一次比如服役半个月或一个月,其中田地多少不同者,也可具体调整。
陈潜夫这个办法,是为了保证修河顺利,所以不再是市场自由雇佣原则,而是强迫派丁,百亩派一人,该给的工钱还是会给,但这个工钱不是按市场来的,而是五十文一天。
最重要的一条,士绅一体当差,就跟以前士绅一体纳粮一样,这个摊丁,也是按亩摊的,只看田地,不看身份,不管是士绅还是百姓,有田就得摊。
你是士绅,家有千亩地,那你得出十个河工,你自家不愿意上河,那你就去雇佣十个人来,官府仍是给一人一天五十文,能不能雇到,你自己想办法。
聪明的官员都看出了这个办法的一些问题,就是以前大家是交了丁银,并摊入了田亩的,这个丁银就包括了修河的代役银,现在要按亩出丁,倒也是给了工钱,可问题是百亩出一丁,要的人很多。
而按市场行情,去修河这样的重活,跟探矿差不多,正常都是七十到一百文一天了。
可陈潜夫不管这些,毕竟河南有河南的特殊性,这修黄河不是小工程,需要的人多,工期长,花费的银子多,工钱定高了,他也给不起,而如果真的完全市场雇佣工人,也雇佣不到。
那只能按亩摊丁,士绅一体当差。
这样搞,小民可以自己去做河工,甚至可以几户轮着来,辛苦一点,影响不大,但对于地主士绅,尤其大地主可能就影响挺大,地多的得去雇佣很多人,工钱低雇不到,那肯定得自己加钱。
“必须得如此,否则这河上那么点人什么时候能修好?”
“还有,修河按亩出丁,而工商也得出钱,”按工坊、商铺的规模出钱,这是实打实的捐派加征,但陈潜夫不理会手下官员劝说,既然要办大事,那就得集合力量才行。
既交钱又服役,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事情得办,不能耽误拖延,所有衙门官员都要分派任务,列入考核,谁干不好,本部直接革他职。”
“还有一点再次重申,谁敢在这里面捞钱,克扣工钱,甚至贪污伙食、材料等,本督可绝不留情,发现了本部要抄他家,还要把他全族送去流放边疆垦荒!”
陈潜夫愿意冒险办事,因为他知道做为督抚,必须得办事,否则他就没资格,皇帝也不允许他继续坐这位置。
“每百亩出一河工,士绅一体当差,工商捐钱助修,不管士绅百姓,都得当差,但该给的工钱一文都不得少不得克扣,还有,士绅百姓按亩纳了丁银,又出河工,那么就绝不允许再额外征收修河丁银。”
“各地丁银数量早就是固定了的,圣人也有旨永不加赋。”
陈潜夫提醒官员们,虽然他办事有些瑕疵,但是为了修河,士绅百姓出工修河,也只是工钱少一些,可如果有官员搭车收钱,要把修河工钱再摊到田亩丁口上加收一遍钱,那可是绝不允许也肯定会出大问题的。
钱的问题只能从其它方面想问题,不管是赋税丁银,还是工商税,或是劝捐,都可以想办法,但绝不能再又给百姓收一遍钱。
现在既收丁银,又派河工,也已经是无奈之举了。
“五十文钱一天的河工钱,必须十天一结,河工上的伙食,一天三餐得让人吃饱,每天还得有一顿能见到荤腥。”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到时数万甚至十数万人上河堤,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可就容易出大事,到时你我所有人都要完蛋。”
河不修,修不好,黄河决堤他们要完蛋。修河,管理不好,闹出事来,他们也要完蛋。
这个事情是非常考验他们本事的,但如今却也拖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部堂,秋试罢考的事情,朝廷是何处置?”一名官员转而问起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来。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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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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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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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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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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