郧阳因控扼汉水,地连秦巴,有着独特的地理优势,在太平年间,也是汉水中上游最富庶的中心城市。
在明代,郧阳地位一升再升,由村落强升为县,再强升为府,后来又派都御史驻此抚治四方,最后统领四省的八府之地。
不过郧阳的这些优势也使的他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成化年间,郧阳设府、设抚治后,郧阳八方辐辏,万商云集,有烈火烹油之盛,可到了明末,李自成、张献忠义军在此与官军有过五次大搏杀,郧阳设府以后一百六十多年的建设,几乎毁灭殆尽。
崇祯年间,连岁饥荒,赤地千里。
绍天以来,湖南四川等地都迅速在恢复生机,可郧阳却依然还是那饥荒穷困样子,无休止的战争,让这里成了死地。
王光恩的反复,更是让这里雪上加霜。
楚之屏藩,秦之咽喉,豫之通道。
历史上朝秦暮楚、城下之盟都发生在这里。
郧阳城东、北环山,西、南环水,北部有大片良田,曾经是稻花香里一片,远山环绕,汉江在西南绕城而下。
西南边的城墙外就是险峻悬崖,崖下汉水流过。
城池北高南低,东西缓坡而下涉入汉江,形若簸箕,故称簸箕城。
三街五市,六座城门。
门楼七座,瓮楼三座,砖石城墙,高一丈五。
朱鹏飞仔细的打量了这座城池,也不得不感叹,仅从军事角度来看,这确实是一座铁城。
但如今的朱鹏飞也是一员久经战阵的大将,不再是当初初入吴地的那个张大鹏了,他很清楚,城池再险固,但也还得人来守。
守军的士气、意志,还有城中的粮草器械等,都是左右战争的关键因素。
王光恩守着这座坚城,可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兵无士气,连他自己都没有抵抗的意志决心,这仗不用打,已经赢了。
王光恩不是勒克德浑也不是博洛、谭泰这些满人宗室大将,他本就是个反复无常摇摆不定的军头,一个饥民造反出身的军头。
反反复复好多次了。
这些年来,郧阳也没安稳过,一直在打仗,本来王光恩当初若不反叛,能够接受朝廷的安排,整军安民,按着文安之、高斗勋他们曾经的安排,郧阳也不会如今这残破的样子。
成化年间,天下大旱,百万流民涌入郧阳山区垦荒屯田,可知这山区里其实也不全是无用,在那种大饥大灾的时候,这种山区有时反而比中原更易生存。
“告诉王光泰,这里没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若是他识时务,就老实痛快的开城带兵投降,也免的乱伤了无辜。
郧阳是朝廷的郧阳,军队更是朝廷的军队。”
朱鹏飞抬了抬头,“现在是早上,等太阳升到正中天,他若还没开城投降,那么本都督就会直接攻城,别以为郧阳城很坚固,但本都督有的是攻城大炮,要破此城易如反掌。”
“现在开城投降,所有士兵可以得到直接赦免,所有军官将被送往洛阳,听侯圣人发落。”
朱定国和孙可望等更是直言,“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攻吧。”
“先让人对城上喊话吧,给他们半天时间。”朱鹏飞不急。
贺珍提议,不如先假装答应王光恩的一些要求,等他们投降后,再把他们砍了便是。
“用不着诱降。”
朱鹏飞数万人马,就是要堂堂正正的拿下郧阳。
王光恩当初叛明降清,可谓是极为恶劣,这种人哪可能还跟他讨价还价,更不可能答应把郧阳和兵马保留。
王光泰王昌兄弟站在那里,却一句话没说。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城中。
王光恩站在城中的钟鼓楼上,钟鼓楼直入云中,可居高临下的眺望全城内外。
看着明军云集,江上还有那么多船排。
王光恩紧咬牙床。
明军的喊话声如山呼,王光恩在这里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听着这些话,他绝望了。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几次派人出城联络兄弟两个,可他们却一句话都不愿意回他。
“大王,弟兄们要弹压不住了,都在鼓噪说要开城。”
几员家将上来禀报。
王光恩叹气,“定是高士清等人暗里挑动的吧?徐巡抚呢?”
巡抚徐启元当初跟着他降清,也算是半被挟迫的。
“大王,高士清等人都去了徐启元的府上。”
听到这里,他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人是要把个早没权的徐抚台请出来,带他们开城投降,说不得马上还要来一次兵变,把他脑袋砍了去请功领赏。
他心腹不是没有,可是到此时,就那两营家丁又有何用?
事到如今,谁还愿意再跟着他。
“我们应当早南下襄阳的。”
王光恩却只是苦笑,“去襄阳又有何用,左不过是多苛延残喘几天罢了,罢了罢了,是我目光短浅,当初为这封王所诱,倒是连累了兄弟们。”
嘈杂之声由远及近,许多郧阳兵正往钟鼓楼来。
兵变了。
早有心里准备的王光恩也不以为意了,这些年,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
“当年的饥荒没饿死老子,老子造反多年,也混到崇祯朝的总兵,绍天朝的提督、侯爵,还有他大清朝的郧阳王,这辈子也不亏了吧,
来吧,一剑砍下老子的脑袋,痛快点,一刀两断,然后提着下去,带那些兔崽子一起开城投降吧。
跟明将说,老子辜负了皇帝的恩德,但这些弟兄们是无辜的,就不要牵连他们了。还有,我那两兄弟,他们与我也早大义灭亲,所以也不要连累他们。
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死债消。”
说完,他摘下头盔,还拔刀把辫子先割掉了,然后弯腰低头。
“来吧!”
“王爷。”
“来!”
“柱子,动手,二十年后,爷又是一条好汉,下辈子还要当王爷!”
家将柱子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拔刀。
乱兵已经在往塔上冲,脚步声越来越近。
当高士清带着兵终于冲到顶楼,却只看到王光恩的家将柱了提着主子的脑袋。
“王爷有令,郧阳降!”
城外。
明军正在从船上卸炮,各营人马在做着攻城准备,有条不紊。
城门突然打开。
郧阳巡抚徐启元、参将高士清为首,带着一众文官武将出城。
众人都摘了帽子,露出刚剪的头发,一个个还把鞑子的官袍脱了,光着膀子出城请降。
贺珍、姚科、朱定国、孙可望等一群人看着这幕,有些意外,又觉得本该如此。
“王光恩呢?”
柱子上前,端着个托盘,掀开盖布,里面正是王兴恩的脑袋。
王光泰、王昌兄弟俩扑了过去,看着大哥的脑袋忍不住落泪。
柱子把王兴恩的遗言说出。
朱鹏飞看着那个脑袋,良久才缓缓道,“太阳还未至中天,既然你们已经出城来降,那本都督也遵守承诺,所有城中士兵都不追究,唯军官送往洛阳御前发落。”
徐启元等跪地接受。
接下来便是受降。
城中士兵一营营开出来,交出武器衣甲,登记名册,然后进入临时营地。
朱鹏飞让给他们煮粥供饭,这些人吃的狼吞虎咽,他们早就限量供粮,有一顿没一顿许久了,一个个饿的面黄饥瘦。
王光恩甚至为了维持自己的兵力,到处强拉壮丁,连乞丐都不放过。
兵虽一万多,但真正打过仗的却只有几千人了。
“这些人如何处置?”
孙守法问朱鹏飞。
“由孙可望将军暂代湖北郧襄道分巡兼郧阳知府,如何?”朱鹏飞转头问孙可望。
这位西营四大义子之首,自投降后,其实在军中处处被排挤,跟义弟朱定国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Χiυmъ.cοΜ
先前西营残部虽整编一镇,但朝廷也不断的掺沙子。
如今朱鹏飞要把他调出军队,孙可望愣了下,想了想却还是应了下来。西营已经没他位置,他呆在那里跟改姓朱的李定国也处不好,倒不如干脆离开。
“孙分巡以为这些兵、民该如何处置?”
“按朝廷惯例,打散各地安置落户吧。”孙可望直言。
这也是朝廷现在惯例,每收复一地,就要清理田地、户籍,招聚流民等,变价售地给百姓,或是迁移一些去他地。
“郧阳山多地少,但交通重要,水路运输发达,这里向来就有许多船工、纤夫,而且这里的木材、药材,矿产也很丰富,我看可以先以工代赈,搞运输、采矿,也可以招商开矿等,以恢复经济。”
新取的郧阳三县,朱鹏飞则分兵驻守。
王光恩的自尽,换来了郧阳城的不战而下,一万多饥兵也定好安置,在郧阳休息一夜,兵马顺江而下。
抵达均州时,高必正刘体纯郝摇旗他们已经把均州拿下了。他们拿炮轰城,没轰几炮,城头就举起白旗投降了。
拿下均州后,留下一些兵守城,他们迫不及待的就顺江去打谷城了。
于是朱鹏飞他们也就没在均州上岸停留,继续沿江而下,等到了谷城,高必正他们又已经把谷城和光化也给逼降,又顺江直奔襄阳而去了。
“太快了,这样不行。”
朱鹏飞站在船头,连连摇头,“陛下旨意,得让鞑子湖北的军队退入关中,让他们跟吴三桂狗咬狗,现在就围襄阳,那荆州武昌那边的鞑子还没撤离,赶紧传令,让他们退回谷城来,不能乱了陛下的部署。”
明军占了谷城,其实已经是进入了一马平川的南阳盆地了,不管是下襄樊,还是上南阳,又或是前往淅川商洛,其实都是毫无阻拦。
“咱们拿下襄阳,堵住鞑子,来个一锅端岂不更好?怎么能让他们跑了?”朱定国提出反对意见。
朱鹏飞对这位结拜兄弟却是不客气道,“这是陛下旨意,必须遵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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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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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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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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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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