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陈潜夫和钱肃乐两位督抚与两位巡按,领着一群分巡早早出帐,来到颍州城外巡视。他们身后旗牌官们,有捧王命旗牌的,也有捧尚方剑的。

  这群文官皆是三品以上,个个都是紫袍玉带,人人都是文化了得,一边走一边说起这颍州的历史传承典故,那是滔滔不绝。

  陈潜夫赞扬颍州是淮海内屏,东南枢纽。钱肃乐则说颍州襟带长淮,控扼陈蔡。

  又有位巡按说颍州历史悠久,肇始于秦汉的汝阴县城,历经近两千年历史了。

  近两千年来,颍州城址基本上没变动过,一直是颍淮流域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的区域中心。

  这座城开有四门,还有环城十三楼。

  最近两次修葺是崇祯八年和清顺治三年两次加固修葺,但仍然算不上很大。只能说是防御齐备,有护城河有瓮城有敌楼。

  几位文官对着颍州城墙还称赞有声,认为经过固土城、改砖城、拓北城、增南城、修建城门,增加敌楼等后,这座城池的军事防御能力很强。

  都督郑遵谦带着一群将领过来,听到这话,笑着道,“颍州城就军事防御性上来说,非常一般。”

  负责指挥重炮的是东京炮兵学院的尼古拉斯副总兵,他更是对颍州城满脸不屑。

  “南北两半月城包围着一座半砖半土的城池,还是非常传统落后的城池,做为一座居民市镇还行,如果说军事防御,太落后了。在火炮面前,这座城池的防御单薄落后的可怕,这个时代真正防御了得的,还得是登莱半岛上皇帝陛下修建的那些棱堡,虽然看着都不算大,但就防御能力,甩这颍州十几条街!”xiumb.com

  尼古拉斯是欧洲三十年战争的老佣兵,后来到澳门讨生活,做了大明皇帝的兵,一步步到现在也在为副总兵,早入了大明籍,甚至还娶了大明女子生了孩子。

  “你们别不信,这种旧式城池在攻城火炮面前,不堪一击。”

  陈潜夫倒没去争论这些。

  他也算是知晓些军事的,也参与过登莱诸棱堡的建造,对这些棱堡还是比较了解的,那就是纯粹军事上的堡垒,不是居住、工商的城池,各有特点。

  棱堡只适合驻军镇守,城池则适当居住、工商,各有千秋。

  颍州城能坚守快两年不稀奇,主要还是明军没强攻,守城的勒克德浑也毕竟意志顽强。

  当然,守城守两年算不得什么,人家土耳其当年围攻一座城池,对方可是硬是守了二十一年。

  郑遵谦是颍州围城的主将,这两年的围城他都是主力。

  清晨凉风徐徐,郑遵谦便向陈潜夫等紫袍文臣们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围城的情况。

  这两年来,当然也不只是围。

  从立营下寨,再到距城一里开始挖环形壕沟,最后距城二里、一里、二百步挖了三道环城堑壕,又用挖壕的土立土墙,甚至埋尖桩树拒马等。

  在三道壕之间,又挖Z字形壕沟不断向前推进,这些壕沟挖的极有水平,都是用打棱堡防炮击的办法,用来对付传统的中式城池都显得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Z字壕沟推进的时候,还有个细节,就是Z字的横段都会往处延伸突出一段,用来做火力点,把炮拉上去,堆上沙袋等掩护火炮。

  就这样一路挖壕,火炮一路推进。

  Z字壕沟能有效防城上的火炮,自家壕沟内的火炮又能提供掩护。

  明军围城两年,围着个颍州城土木作业,表面上是明的Z壕,地下还有多条暗道,同时开工。

  工兵、辅兵们在这里天天挖壕,炮兵们则推着炮不断前进,每天实弹射击当成训练。炮兵们甚至还把教官们教的跳弹攻击术学的炉火纯青,就是先找好角度,把炮跟城墙拉成一条直线,调低角度等,这样炮弹射出后让他落在城墙上面,炮弹在坚固的城顶砖面上会发生弹跳,一路跳跳跳的砸过去,一砸砸一排。

  这玩意最大的威胁不是能砸死几个兵,而是会对城墙上部署的火炮、弩车等造成巨大威胁和损毁,本来守城的炮就不算多。

  炮兵们这近两年来天天拿着颍州城练习攻城,各种炮击术越练越厉害。

  什么臼炮曲射炮轰城内,什么城墙跳弹法,什么壕沟火力打击,再加上攻城重炮的轰瓮城、敌楼这些,两年下来,现在的颍州城可以说是伤痕累累,甚至好几段城墙都直接轰塌了,事后赶紧抢修填补,新修的城墙就跟一个个补丁一样极为难看。

  至于说城外的什么壕沟、护城河、羊马墙这些防御工事,更是被早就填平了。

  郑遵谦是真没夸张,要不是皇帝一再要求别急着强攻,颍州城早在一年多前就拿下来了。

  围着颍州城实战演练了两年了。

  工兵们练就了极为专业的挖壕沟、挖地道、修城堡营寨的本事,辅兵们也都成了专业的工兵了,甚至打造各式攻城器械都极为老练。

  炮兵们这两年不知道打了多少发炮弹,炮手们都已经技术非常精湛了。

  连步兵的火枪手们,都是天天对着城上练习射击的。

  颍州大营,甚至还建起了专门的兵工厂,有铸炮的有造枪的,还有造炮弹铅子的,重型的攻城重炮,二十四磅甚至三十六磅的都有,还有短身大口径的攻城臼炮等,直接就在这城下铸造,然后试射,合格后交给炮兵们,就开始拿着颍州城训练。

  两年前刚开始围颍州城时,郑遵谦统领的还只是义兴镇,五千战兵,鸟铳手才两千,披甲率仅三成,重炮基本没有。

  可现在,他的第七镇已经拥有一万五千人,不仅有炮标还有骑标,甚至炮兵学院的那个学兵重炮标也归他指挥。到现在成立行营,更是三个新编御营近五万人归他节制。

  就他自己的那一万五千人,已经完成全披甲,战兵里的步兵,更是全部完成火铳列装,只有辅兵里还有刀枪长矛冷兵器。

  尼古拉斯很得意的对陈潜夫等人道,“战壕都早挖到了城墙下面,炮台也已经顶在城墙上了,我看过,颍州城里的鞑子都没有炮了,就算有些藏起来了,但我估计他们也没有炮弹火药了,只要一声令下,一个时辰内就能攻破城池的。”

  陈潜夫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气挺好,无风无云,对于大规模列装火器的明军来说,这绝对是个好天气。

  钱肃乐笑着道,“趁早上凉快,赶紧进攻吧,早点打完,也省的晒太阳。”

  一切早已就绪。

  郑遵谦点头,骑马回营。

  这场早就该结束的围城战,拖到现在,倒不是明军指挥无能,只不过是完全掌控了局势,两年的围城,鞑子锐气全无,甚至饥饿的把马都吃光了,最后吃人。

  此时的颍州城内,全部人加起来还不到两万,都是八旗和撤入满城里的旗人家眷,除此外,已经找不到一个其它活人了。

  要么是被吃掉了,要么就是被捕杀后腌晒成干粮了。

  因为鞑子吃人,城里也有过数次反抗,后来鞑子便干脆把人全都杀了,吃不完就腌起来,晾起来,既防止叛乱,又免的没粮吃这些人饿死饿瘦了。

  这已经是一支活死人军团,靠吃人在挣扎顽抗着。

  但如果不是明军并没急着攻城,他们其实也根本守不住了。

  号角吹响,战鼓擂动。

  渴望已久的明军将士,终于得到了总攻的命令。

  刘穆父子和刘世勋率领的第八镇开始从城北城东两面发起佯攻,说是佯攻,其实他们也都憋着股劲,打算假戏真做,直接杀进城去。

  郑遵谦虽是都督,但谁先进城,当然也谁是首功。

  “轰!”

  颍州城南的一座座炮台,火炮纷纷点火射击。

  炮兵们熟练的操纵着大炮,甚至都不需要怎么计算和瞄准,早就了熟于胸。

  漫天硝烟弥漫中,坑道里的爆破炮兵们,也立即点燃引线,然后撤退,爆破室里堆满了火药桶,外面还有砖垒起密封,就留根引线出来。甚至这个爆破室挖的本就也是个折角,这样就既能保证密闭,更能增添爆破的威力。

  轰隆隆。

  几乎是同时,一个个坑道里的火药桶在爆破室里引爆。

  大地都在剧烈震动,许多人感觉自己聋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紧接着便是那砖包的颍州南城墙,突然好多段都轰隆垮塌,露出一个个大缺口,烂砖碎土塌了一地。

  无数的火炮对着城头和缺口在猛轰,尽情的倾泄着炮火,根本不计较火药炮弹的消耗。

  壕沟里,早早就已经在这里全副武装待命的步兵,也在看到城墙塌倒后,爆发阵阵欢呼之声。

  军官们振臂高呼,“冲啊!”

  身后无数士兵跟随着军官们提着火枪奋力跃出壕沟,向着缺口冲去。

  轰塌的缺口处,一群鞑子拼命冲了过来,还扛着从房屋上拆下的木头等,想要迅速再堵上,以前城墙也塌过几次,他们也是这样堵上的。

  只是今天,他们刚冲上碎石堆,就看到对面无数的明军潮水般的涌来。

  然后,尖利的啸声传来。

  一枚炮弹轰来,直接就把站在缺口碎石堆上的那一群清军给砸的血雾阵阵,去势不止,飞入城后,落地又砸倒一片,继续弹跳起来,向里面砸去,再又砸中几个倒霉鬼后,终于砸到了一面墙上,把墙砸出一片碎裂,才终于摔落地上,无力的滚动了几下后,停止在那里,殷红的铁球上还带着许多碎肉。

  更多的炮弹不断轰来,缺口成了第一目标,冲上来堵缺口的鞑子兵,几乎在瞬间之间,就被一枚接一枚的炮弹给轰成了血雾渣渣。

  当步兵们冲到时,炮兵已经为他们扫清了缺口处的来援清兵。

  一名旗手高举着青天满地日月红旗站在碎石堆和鞑子的血肉渣上兴奋的舞动旗帜,无数的明军涌入城中。

  郑遵谦放下望远镜,对着嘴巴张的大大的陈潜夫等文臣们道,“看,鞑子不过如此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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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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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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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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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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