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后。
朱以海特意召见了荷兰使者范德朗。
面对着这个自称荷兰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总督麾下远东舰队司令的红胡子,朱以海开口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热兰遮堡,跟朕的青岛浮山棱堡相比,相差甚远吧?”
“朕在山东,就有琅琊堡、青岛堡、烟台堡、成山堡、威海堡、蓬莱堡、莱州堡以及青州堡、铁门堡等九座棱堡,每一座都远超热兰遮,朕的水师舰船千艘,火炮千门。”
范德朗心里不得不承认皇帝这些话是事实,虽然他也知道这些棱堡大多数还在建设中,并没有真正完善。
他从台湾败走日本长崎休整,然后搭乘倭国朝贡使船抵达青岛不冻港,在那里见识到了青岛港的优良,这是一个极好的天然深水港,而且冬天不冻,明军更在此大力经营,青岛港除了新建有县城外,还有原来浮山前所的军城,另外新建浮山棱堡,在麻湾里的黄岛上,也建有水营和堡垒炮台。
明军还把元朝时修建的胶莱运河重新疏通,南北横贯山东登莱半岛,沟通黄渤二海,运河自平度姚家村东的分水岭南北分流。南流由麻湾口入胶州湾,为南胶莱河,长30公里。北流由海仓口入莱州湾,为北胶莱河,长100余公里。
这原是元朝时因海运漕粮方便,而修建的运粮河,明朝时被冷落,朱以海挺进登莱后,接收大量难民后,便着手以工代赈,重新疏浚了这条二百来里的运河。
范德朗来时,运河虽然结冰,但乘着冰车沿运河而行,却也非常方便。
见过青岛浮山棱堡,也见过莱州星城,再见识了登州的几座堡垒,确实让范德朗深为震惊,感觉好像突然回到了欧洲,遍地城堡的感觉。
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些棱堡,也不得不承认,修的很专业,比起热兰遮这种只修了一个主堡的半吊子棱堡,确实强太多,而且明军城堡里火炮的配置非常高,他们驻守的士兵也拥有大量火枪,并不是他以前跟明朝打交道的那种冷兵器军队。
想当年他们几条船守澎湖岛上一座小堡,能够硬抗两万明军七八月的围攻,但是现在,明军攻台湾,虽然也打了几个月,但其进攻的强度已经远超以前。
甚至来登州这边看到了明军的这些堡垒,还有阅兵式上的那些精锐近卫军后,他才明白,台湾那里的明军顶多算支偏师,真正精锐的还没出动。
范德朗面对如此实力强大却又态度强硬的皇帝,也不敢再傲慢,姿态放的很低。
“我们荷兰也无意与大明为敌,只是想要贸易合作而已!”
朱以海冷笑。
“荷兰东印度公司并不能代表荷兰,你们不过是尼德兰联省共和国授权建立的私人公司,只是政府持有股票,给予你们海外殖民,特别是对东印度殖民垄断权的大公司而已,你们确实可以和别国签订协议,发行货币,建立殖民地等,但你们并不就是荷兰。”
范德朗惊讶于皇帝的这番话,他在远东多年,对于大明话其实也很精通,无需翻译,就能完全明白皇帝话语,他惊讶于皇帝对荷兰、对东印度公司居然这么了解。
“东印度公司每年给荷兰政府分红百分之十八,你们这家公司是由十四家以东印度贸易为重点的公司合并而成,由阿姆斯特丹等六处办公室组成,拥有七十多人的董事会,但掌握实权的只有十七个董事,称为十七人董事会,
你们在巴达维亚建立了总部,据说拥有超过一百五十条商船,四十艘战舰,超四万名员工,以及一万多名佣兵,股息也高达百分之四十,你们确实是一家非常赚钱的公司。
但是朕要说,你们也不过就是一群逐利的商人组成的一个商会而已,你们公司对于其它人来说,也许非常强大了,但朕身为一国天子,可不会怕一群商人。琇書網
朕拥有超过万条商船,千条战舰,拥有数千万子民,以及百万军队。”朱以海吹起牛来也是张口说来。
范德朗惊异于皇帝对他们底细的了解,生起无力感,但还是强调,“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我们东印度公司为荷兰授权,获得对东印度地区的贸易垄断权,并有缔约、
宣战、发行货币和殖民等权。
但我们对于大明,一直都很尊敬,我们只是希望能够合作贸易。”
朱以海不屑的冷笑几声。
“贸易合作得建立在公平和自愿的原则上,而不是被强迫。你们荷兰人这几十年来,屡屡对我大明边境侵袭,至今还非法占据着台湾大员一带,并屡屡派船劫掠沿海海上商船和陆地村庄,劫夺商货,掳掠我百姓,甚至在巴达维亚屠杀我大明商人,”
“真当我大明不会发兵远渡巴达维亚,将你们灭了吗?”
范德朗不敢反驳,他牢记着自己的任务,不是来吵架的,也不相信大明有这能力跑到巴达维亚去。
口舌之争也没意思。
“陛下,我愿意对我们之前错误的行为道歉。”
“我们希望能够摒弃过往,开始全新的友好合作。”
“哈哈哈!”
朱以海大笑数声。
整个谈判,虽然有好几位总理处大臣参与,但朱以海没让他们发言。
他比所有人都清楚东印度公司的底细。
他们确实实力很强,尤其是这些年在东印度,也就是东亚这边,他们可以说一家独大。
老牌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在这边都已经衰弱,他们在巴达维亚建立新总部,垄断了对丁香的贸易权,并将贸易足迹延展到日本、朝鲜、大明。
他们几年前获得了斯里兰卡的加勒,赶走了葡萄牙人,从而打破了葡萄牙人的肉桂贸易垄断,甚至夺取了马六甲,控制了马六甲海峡这条重要的航道。
又在日本赶走了西班牙和葡萄牙人,独占了日本的贸易垄断。
但他们也有弱点。
比如现在东印度公司在亚洲有三十五个据点,但其中日本据点给他们带来了其中近百分之四十的利润,而台湾这个据点,因为是其与郑氏贸易的重要中转点,以及对日本贸易的中转站,也为他们带来亚洲四分之一的贸易利润。
仅这两个据点,其贸易利润,就占据了整个亚洲三十五个据点贸易利润中的百分之六十多。
所以对整个东印度公司来说,这两地不容有失,偏偏这两地他们的力量却都不强。
他们总部巴达维亚距离台湾和日本都太远,战力投送不易。
而大明的崛起,让他们现在已经保不住台湾了,现在唯有希望能够保持日本航线。
而朱以海很清楚这些。
之前荷兰人与郑芝龙达成贸易协定,荷兰人虽然不能直接与大明公开贸易,但事实上通过郑氏,也一样能够打开中国市场。
可现在大明绍天皇帝对福建等地的掌控力不断增强,荷兰人想再跟以前一样,自由的与郑氏交易,已经很难了。
因为郑氏现在也失去了对外贸易的垄断权,大明以前只在漳州月港开港贸易,郑氏控制海上后,把他们控制的厦门打造成新的贸易港。
但现在问题是,大明到处开港,厦门港的贸易额也迅速萎缩了。
甚至在朝廷的监管下,郑氏也不敢再公然跟荷兰人直接在厦门贸易,只得在海上或台湾贸易,可现在台湾也要被拿下,荷兰人事实上已经失去了大明这个市场。
之前荷兰人联合郑氏,封锁马尼拉对中国的贸易,现在朱以海却联合澳门葡萄牙和人马尼拉西班牙人,反过来封锁荷兰人的对长崎、台湾的航线。
他们要失去其亚洲最主要的市场。
如何能不慌。
想要用武力挽回,结果现在台湾的失败,让范德朗也明白这条路不通了,巴达维亚的总督也指示,得改用谈判的方式,跟大明修复关系,争取恢复贸易权。
主动权全在大明手中了。
这种谈判,以前东印度公司可没经历过,都是他们巨舰大炮开路,轰开别人国门,然后兵临城下,强硬的要求开放贸易,甚至割让土地为他们的殖民地据点等。
“朕念,你记。”朱以海对着范德朗开口。
“首先,荷兰东印度公司台湾热兰遮堡应立即无条件向大明投降,交出武器,出城投降,”
“其二,四条从台湾撤到日本的战舰,应当交给大明,做为战败赔偿。”
“其三,东印度公司应当对两次入侵澎湖,以及占领台湾,料罗湾海战等进行战争赔款,”
“其四,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台湾据点投降,交还台湾,并支付完赔款后,大明可对荷兰开放贸易港口,
其五,荷兰人来华贸易,须遵守大明法律,上缴关税,其在大明境内港口等地须遵守大明律法,若有违反,将由大明官府审理处置。
其六,荷兰商船在大明海航行,亦须遵守大明律法,不得劫掠大明商船渔民,以及与大明友好通商之朝鲜、日本、琉求、葡萄牙、西班牙等国之商船,否则,视为对大明的攻击,将剥夺其对明贸易资格,并对等报复,攻击荷兰人商船。
其七,大明在巴达维亚等荷兰人殖民据点的大明商人,荷兰人须予得保护其人生与财产安全,若有侵害,大明将追责,若大明商人在荷兰殖民地违法犯罪,亦当通报大明,接受案件监察。若有证据不足,不得定罪······”
朱以海一连说了七条。
最后关于战争赔款,所有加一起,朱以海要求荷兰人赔偿一百万两银子,加上那四条在日本的战船。
“按现在市价,一块大明龙银,兑换荷兰人四银荷兰盾。”
范德朗嘴巴张的老大,不敢相信皇帝开出的这些条件,居然连二十多年前的战争,都要他们赔款。
“尊敬的皇帝陛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朕也不是跟你们讨价还价,这是最终条款,要么接受,要么拒绝。”
“如果你们不能接受,那就回去继续打,朕会把热兰遮攻下,到时所有荷兰人都将成了朕的俘虏,你们到时可以用银子来赎,你们在日本的那四条战舰,也绝没机会回到巴达维亚,而且以后,你们的船也不可能再通过中国南海,日本和中国的贸易,也别想了!”
“如何选择,自己考虑吧!”
朱以海说着摆手,要让他退下。
范德朗见状不妙,赶紧放低态度。
“陛下,四百万盾,确实太多了,而且还要四条船,巴达维亚总督不会同意,最高十七人董事会也不会同意的。”
“呵呵,朕倒觉得巴达维亚总督和十七人董事会会同意的。”
“商人唯利是图,朕也跟你们算个账吧。”
“你们之前在柔佛港外劫了一艘澳门葡萄牙人的商船,抢了船上的一千二百担生丝,这些生丝运回阿姆斯特丹后,吸引了全欧洲商人的注目,最终卖出了二百二十五万荷兰盾高价。
现在,中国生丝在欧洲市场上有极高声誉,一荷磅意大利生丝不过值五点四荷兰盾,一荷磅波斯生丝也才值九点六盾,但一荷磅中国生丝却能值起码十六点二荷兰盾,是意大利生丝三倍,波斯生丝一点七倍。
你们把大明生丝卖到欧洲,卖十六盾多,你们在暹罗宋卡购买价格约为三点八荷兰盾一磅,运到欧洲毛利三倍多,你们之前在台湾向郑氏购买生丝,每荷磅买价也只四荷兰盾。
仅生丝这一项,你们的毛利高达百分之三百多,是暴利中的暴利。
“此外瓷器、茶叶、纺织品、药品、大黄、姜黄、漆器等你们每年也大量购买,运回欧洲也是利润丰厚。
你们甚至从台湾把鹿皮、蔗糖贩到日本,把生丝、布匹等贩到日本,倒一下手就赚的丰厚利润。
东印度公司能有如此丰厚的利润,每年丰厚的派息,哪来的?
你们真能承受损失远东市场吗?
你们真敢触怒东方巨龙吗?”
朱以海让范德朗算笔简单的账,交还台湾,然后赔一百万两银子,换来的是与大明的全面贸易合作关系,既能保证日本的据点和贸易,更能得到大明的市场。
朱以海还直接又抛出一个诱饵,“若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能接受大明的这些条件,并正式缔约,朕为表诚意,今年将给荷兰东印度公司五千担生丝的份额。”
生丝毛利三倍,一担生丝二两,五千担生丝刚好一百万两银子,就是他们的赔款数,他们贩到欧洲,能卖到三百万两银子,也就是一千二百万荷兰银盾。
毛利起码八百万盾,净利也会有几百万盾,仅此一项,能赚的盆满钵满,四百万盾的赔款,真是不值一提。
范德朗也不由的呼吸急促起来了。
以前荷兰人看着葡萄牙人占据着澳门,独享着与大明的贸易,那个眼红羡慕啊,一直想着要派兵攻占澳门,取代葡萄牙人,可几次进攻都失败了。
现在大明愿意直接跟他们开放贸易,他们岂不兴奋?
“只一年吗?”范德朗红着眼睛问。
“如果荷兰人守规矩,大明愿意保证每年起码五千担生丝的供给份额。”朱以海继续诱惑。
范德朗难以抵抗这诱惑,“我需要向巴达维亚禀报,还得等十七人董事会审议和约。”
“没关系,不过你们可得快点商议,因为朕不会让将士们停止围攻台湾,在和约达成之前,也不会让你的那四条船南下的。”
范德朗头痛,这皇帝还真是滴水不漏。
“谢皇帝陛下,我一定请他们赶紧给出回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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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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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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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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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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