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抵达南京的时候,已是初夏时节。

  话说这位福建王去年就召入京,也早早奉旨结果一路上左耽右误却终究还是拖到了入夏才到南京。

  南京朝堂,对于这位东南海上王其实也多有不满,尤其是许多年轻科道官员更是弹章不断,但天子却都是留中不发。

  朱以海表现的非常有耐心,并不催促郑芝龙入朝,甚至仿佛遗忘了有这么一位重臣,本来还想在路上再逗留观望的郑芝龙见此,反而有些拿捏不定,决定立即入朝。

  说起来,朱以海举旗不过一年间,也才刚刚打下南京登基,可偏偏这位已经两度亲提六师北伐,甚至还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尤其是打了一年,先后歼灭了八旗满州兵一万余众,其中光真建州鞑子就有上万。

  更别说还有许多八旗汉军、八旗蒙古被歼灭,更多的绿营被歼灭或俘虏收编。

  皇帝打下了赫赫威名,曾经受招安为大明五虎游击的郑芝龙虽久在东南,却也很清楚建虏的实力。

  甲申以来,大明天下早就打的千疮百孔,弘光朝当初形势还不错,却也只坚守了八个月,而朱以海当初在台州起兵时,台州知府都降清了,他却能够一手组建了一支自己的御营军,一路打到山东,并恢复南京。

  郑芝龙是个海上枭雄,这种人对朝廷可没什么忠义而言,他只畏惧强者。当年他在日本做生意,都谋划着要造幕府将军的反,失败后还跑到台湾想占岛为王,后来受招安也不过是实力不够强。

  但在崇祯自缢,弘光又大溃的形势下,他也是趁机不断的夺取福建的军政大权,更进一步垄断海上贸易的。

  若绍天帝是另一个弘光,甚至是另一个崇祯,以如今郑氏一官党的实力,他都是可以割据福建,就算不自立为王,但听调不听宣朝廷也无可奈何。

  可偏偏朱以海的强势英果,让才不过四十出头的郑芝龙也怕了。

  特别是湖南那边三忠叛军被陆续平定消息传来,郑芝龙头皮发麻。本来半路上清廷密使来见,加封他为大清福建王,许裂土封疆,世袭永镇等等诸多优厚条件,但郑芝龙最后也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不过他没把此事上报朝廷,也没把清使扣了或斩了。

  听说皇帝要再次北伐,郑芝龙甚至还在半路上又派快船回福建,又调了一批钱粮船只火器等赶来随同北上。

  另外又让福建那边给儿子朱成功的福建御营调拔送去许多船只铳炮钱粮,总计有大鸟船二十只,大水艍船二十只,大斑鸠铳四百门,应备弹两万颗,中水艍船又二十只,中斑鸠铳二百四十门,弹一万两千颗。又鸟铳九百支,弹药大量等。

  给银二十万两,粮数万石。

  而他亲自带到南京来的那份更丰厚,白银百万两,粮十万石,另大鸟船三十艘,大水艍船二十只,其余等各式战舰粮船等二百余艘。

  鸟枪等各式火铳五千门,各式火炮三百余门。

  另有红衣大炮三十余门。

  他还带了一官党主要成员的一百多个年轻子弟入京。

  这态度,确实非常不错了。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朱以海很能打,尤其是这位皇帝居然有一支自己直属的皇帝御营亲军,而且如今都有十余万人马了。

  郑芝龙刚驶进长江口时,就已经一遍遍的派使者到南京来上书。

  甚至沿途故意放了许多消息,所以他还没入京,但南京官民士绅却早知道这位平国公即将入朝,还带来了八千福建水师,无数铳炮和钱粮,是一整个水师精锐,甚至其中还有一支福建的步兵。

  一直以来,郑氏在福建在东南海上的势力,其实也让朝中比较畏惧此人,生怕这人在后方做乱割据等。

  之前久召不来,也引的各种猜测纷纷。

  如今终于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马来,无疑让人松口气。

  南京如今已经渐恢复了不少元气的街上,一家酒楼重新开业还生意不错,虽说战争年代,各种粮食蔬菜肉食紧缺,但南京毕竟是现在的京师,这里大量勋戚文武甚至是商人们,所以消费人群还是很多,消费水平也不低,就算物价贵,仍然有很大需求。

  况且当今天子又是个与以往大明历代天子不同的皇帝,他不再一味重农抑商,推行的策略里倒有很多两宋的味道,很扶持工商贸易的发展。虽然有聪明的人说皇帝这是在养鸡养猪,鸡养大了下蛋,猪养肥了杀猪吃肉。

  从工商贸易里面征税取利,远比在如今这种残破糜烂的局势下,比向穷困的百姓加征税赋来的强的多。

  虽然也有人认为重商会是大隐患,甚至举出两汉就一直打击豪强,却仍然压不住,最终完全压不住时便亡国了。而两晋时代,士大夫的门阀治下,其实也就是对工商的放纵,因此也是羸弱早亡。

  重农抑商最大的好处,便是稳定,让整个社会被严格约束,不会有太大活力,因此也就非常容易朝廷管控。

  而放开工商,那么就会造就工商兴起,豪强大兴,金钱与权力必然勾结,朝廷更难控制。

  不过很明显,天子并不是不知晓这些,只是如今南明的局势,让天子也只能在这荆棘丛生的乱世里,选出一条安全的小路求生。

  “福建郑氏还是很忠心国家的,你看先前郑芝龙派长子入朝,还让侄子带了两千人一支水师北上,这一年来也陆续进贡了许多钱粮,如今郑芝龙又亲自领八千福建精锐水师北上,还送来这么多钱粮,郑芝龙忠心耿耿也。”

  临街酒楼里,一名绿官袍员说道。

  朱以海称帝后,对大明服饰制度做了些调整,比如恢复唐代时的官员服色制度,三品以上服紫,四五品服绯,六七品服绿,八九品服蓝。流外吏则褐色,胥役服皂色,士兵戎服为红色等。

  “那可不一定,一年前,清军渡江,率水师守镇江的可不就是郑芝龙的亲弟弟郑鸿逵和侄子郑采吗?但他们不是直接一矢不发的就弃防而逃了?

  而清江渡江后,福建的郑芝龙手里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要钱有钱,你们谁见郑氏出兵北上勤王了?”

  另一名绿袍官员道,“但郑氏如今表现,也还不错嘛。”

  “哼,那不过是因为当今天子圣明神武,凭一已之力组建了一支敢战御营,甚至百战胜利,打出赫赫威名了,郑芝龙北上,并非因君臣名份,全因畏惧天子之兵威也。”

  稳定南方,恢复南京后,这座江南大城也慢慢恢复生机,重现繁华,无数的官员陆续抵达,在这里充实朝廷六部诸司。

  就连南京国子监,现在也热闹了起来,教授先生们都回来了,甚至还有许多新的学生入监,朝廷为了筹集军费,甚至还增加纳银入监名额,开了特班,又有许多御营将领、官员子弟也获得恩赏,许择子弟入监。

  一个国子监就有近万监生,这些监生里既有各地选拔出来的贡生入监,也有官员勋戚子弟等恩荫入监,还有通过考试招来的许多书算法等专科监,又有那种纯粹花钱买的资格的监生,但不管是哪种,能入监的基本上非富即贵家庭出身,他们也是那种极有消费能力的人群。xǐυmь.℃òm

  仅国子监这上万人,就让如今的南京城恢复了三分昔日繁华,让秦淮河畔又热闹起来。

  当然,朝廷今年二月刚开了会试科举,是天子即位后第一届进士,皇帝特旨,各省都提高了考试资格数量,甚至北方沦陷各省的士子,只要有举人身份,都可以获得会试资格,直接来考。

  平常时候,大明的那些举人们,可不是都有资格参加进士考试的,还得先参加一次资格考试,最后录取的名额是有限的,一般也就是录取几千人,从嘉靖年起,一般会试的应试举人,就固定在四千人。

  而录取的进士,也固定在三百到三百二十,录取率也就七点五到百分之八左右。

  现在朱以海放开了考试范围,分为南北两榜进士考试,北榜的进士科,只要是有举人资格的北方士子,都可以来南京直接考进士。

  而长江以南诸省的举人,同样不需要参与资格考试,只要你能来,就都可以直接参加会试,

  最后分南北两榜录取进士,往年一科录三百左右进士,这次朱以海特旨开恩,要直接南北两榜各录取五百个进士。

  比往科直接翻了三倍。

  明末时的生员数量是非常庞大的,大约是有几十万秀才,就算举人,也有上万。

  虽然受战争等影响,这几万举人不可能都来应试,但今年有这种特殊的福利待遇,有条件的当然得来,平常举人们得先通过一道资格考试,争夺四千个应试名额,最后再争夺三百个进士名额。

  而现在是举人就能直接考,管你是乡试举人,还是乡试副榜,都可以直接考,科举考试这种东西,毕竟有时也是讲发挥和运气的,所以考不中不一定表示能力不行。

  多一道考试,也意味着少一次机会。

  而现在少了一次考试,直接就能会试,录取率还增加三倍,谁不愿意?特别是对北方的举子们来说,现在大多数地方还沦陷着,有多少人能来参加考试?但不管来多少,最后都录五百进士,这机会比南方的举人还要提高好多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不来。

  去年举行的乡试,也是提高三倍录取率,往年全国乡试总录取举人数量在一千二到一千四左右,往年能获得乡试应试资格的秀才约三万八到四万五左右。

  而全国总生员数量达到五十万以上,五十万人先要争这三四万的应试名额,录取率才百分之三左右,反而倒是举人录取率能达到百分之十左右。

  而去年朱以海还是监国时下旨举行乡试,却是把应试资格数量放宽到十万,最后录取的举人则为五千,这样乡试应试资格录取率达到百分之二十,乡试举人录取率为百分之五。

  一科录取的举人,比往年三科都多。

  虽然皇帝有点太扩大乡试举人、会试进士的录取数量,有点让举人进士含金量贬值,但对于久经战乱的当今天下读书人来说,这却是他们期盼和支持的。

  科举一开,各地读书人都想尽办法前往考试,毕竟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一朝金榜题名,科举是最好的改变命运广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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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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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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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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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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