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和丁可泽的人马便踏着苍茫月色出发。
丁可泽带着他十几骑手下在前带路向导,谢迁领百余家丁和三百余青壮马队跟随,其余的前后左右四营人马,则随后赶来。
八个投降的汛塘绿营城守兵,被分到了前营,前营都是青壮,大多是农夫佃户等出身,后营则是老弱妇孺,左营中壮妇,右营是少年,编成这么几营人马,也有几分模样。
临出发前,八人还又都领到几个窝窝头,刚出锅的玉米窝窝头热乎着,吃下肚后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许多。他们几个虽然饿了太久,身体比较虚弱,但终究人年轻,此时也不用背负铠甲上弓弦之类的,扛着杆木枪倒也是轻装行进。
“听说去打土豪!”
“我听说是打孙之獬,就在三台山藏着。”
“原来是这个大汉奸,他家据说很有钱,在江西招抚的时候,贪了许多财宝,据说数十万两呢。”
几个人虽是刚降的绿营兵,但其实对孙之獬这种人也是十分不齿,他们此时也已经把辫子割掉,拿头巾包起,只是身上还是绿营的号袍,一时也没其它衣服,于是把衣服反穿。
“灭了这孙贼,咱们也能吃肉。”几人充满向往,走路都更有劲了。
队伍走的很慢,尤其是后营的妇孺们,走走歇歇,几营人马拉出二三十里长。几个降兵倒是意志很坚决,咬紧牙关紧紧跟上大部队,这要是跟丢了,再想跟上就难了。他们可不想错过杀汉奸分金银大块吃肉的机会。
三台山就在范阳河边上,据说被淄川文人列为淄川八景之一,也被称是古般阳二十四景之一,因此有许多淄川的文人士绅们,在山上建别业修山庄,夏日避暑,秋天打猎,冬天还能赏雪。
三台山上还有庙宇,最早建于唐代,有七殿三宫四洞二阁,还有钟鼓楼,天启年间本地士绅还筹钱大修过。
主峰在西,东南为扁山,东北为光油头山,三个山峰顶端均有很平坦的开阔地带,仰望其上,犹如三个台子,故名三台山。
百姓则说三个山头如鼎足而立,所以又叫支锅山。
“孙贼就在主峰。”
谢迁一行前锋抵达山下时,天色还早。
从章丘那边长白山下过来,五十里路,他们快马加鞭,也就一个时辰不到就已经抵达。
不过后面大部队却已经全甩在半路上。
放眼望去,三台山,三座山峰鼎足而立,确实像是支了口锅在大地上。
一路之上,遍地枯黄,满眼望去,尽是荒凉。
山下范阳河边是大片平地良田,丁可泽告诉谢迁,“这些地基本上都是孙、温两家的,有许多原不是他们家的地,可也都寄名投献,名义上就全成了他们家的地。”
“这些狗贼,良田阡陌,以前却不缴粮纳银,倒全压在我们这些穷苦人头上,该杀。”谢迁骂道。
这位如今被山东巡抚奏报北京,称做是济南第一大寇的好汉,起义以来,打土豪、分钱粮,以白袍为标志,让多少地主士绅闻风丧胆。
其实三台山并不算什么大山,也没什么险要可言。
山下西边是范阳河流过,周边是平川谷地,比起东面鲁山,西南泰山,甚至是他们西北的长白山,三台山都顶多算是河谷平地上的几个小山包而已。
孙家在山上有庄园,明末之时战乱不断,响马、流贼四起,乡绅豪强要么就搬到城里居住,要么就在险要的山上建立堡寨自卫。
孙之獬之前是住淄川城里的,听说明军来了,慌乱就往山上跑,这山上也是暗里经营多年,庄墙加固,他家的庄丁护卫也多,甚至还买了火枪、虎蹲炮等。
对付一般的流民是没问题的,就算一般的响马、山贼也是讨不了好。
不过对于谢迁来说,他县城都打下几座了,还会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山庄?
仔细的观察了一阵,他让所有人找个隐秘地方休息,等待后面的人马到来,待天黑后行动。
他们就在三台山下数里外的范阳河西岸的一个废弃村庄里隐蔽休息。
后面几个营则被要求停在更远的一个废墟里隐藏待命。
夜幕降临。
谢迁他们饱餐一顿,摸黑过河上山。
丁可泽先一步摸上山,与山庄里内应的兄弟联络。
谢迁他们潜伏山庄外,没等多久,终于见到火光信号,立马杀过去。
山庄大门已经被丁可泽内应打开,那人是山庄中的护卫,早就投了丁可泽,此时带着几个弟兄打开了山门。
谢迁一马当先杀入。
山庄里一片混乱,虽然孙之獬在山庄里有许多庄丁护卫,甚至还有鸟铳火炮,可山门一开,哪还挡的住。
许多庄丁更是一听谢迁和丁可泽的大名,立马就弃了武器投降了。
混乱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谢迁他们就彻底的控制了整个山庄。
大家高兴的开始抄家。
“孙贼呢?”
“已经抓到了,孙家和韩家两家共抓获了三百余族人,庄上的护卫家丁则大多投降了,几个不识相的被我们乱箭射死了。”
谢迁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封锁山庄,别放跑一个汉奸家人,将他们分开审讯,把他们藏着的金银钱粮,都审出来。”
孙之獬被带了上来。
义军杀入时,他还在床上搂着小妾亲热,结果被吓的差点马上风,来不及反应,就被义军闯入将他抓走。
被赤果着五花大绑,寒风里冻了快一个时辰,人都快冻僵了,被带上来时,眼泪鼻涕直流。
“好汉爷,你们要多少金银粮食,直接开口,我定给你们,请高抬贵手。”
谢迁冷哼一声,“狗汉奸,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老子是谁!”
孙之獬在火光中打量眼前人半天,都没认出来。
“我便是谢迁,当年也叫过韩迁。”
谢迁愣了下,想起来了。
天启年间,大清河水灾,许多百姓逃到淄川这边,当时不少士绅趁机买了许多丫头做奴婢,也趁机收了许多流民做佃户,说是佃户,其实相当于卖身给他们的长工。
他们给他们借粮,然后招为佃,可这粮贵如银,吃了这粮虽能活命,但要还清可不易,当年孙韩等家也是如此这般,趁机放贷买人,甚至趁机低价收田等。
谢迁一家也是如此,谢迁的一个妹妹被韩家买走,还有一个姐姐被孙家买走,卖了两个女儿,也不过换到一点点粮,根本难以在灾年维持下去,最后不得不向韩家借粮,然后做了他们家佃户。
谢迁恨韩家,也恨孙家。
因为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他的妹妹在韩家没几年就被折磨死了,姐姐被孙家买走,最后又被他们转卖,卖哪去都不知道了。
孙之獬有些慌乱,赶紧求饶,“原来是谢将军,当年家里管家把令姐卖掉,我实不知情,我当时还在北京为官,但这事确实是我家不对,我一定让人去查此事,一定把令姐找回来,还有,我愿意赔偿,我赔一千两银子给你······”
“闭嘴!”谢迁愤怒的吼道,脸胀的通红。
当年谢迁家在高苑虽也只是普通百姓,但起码一家团圆,后来到了淄川,一家人却妻离子散,甚至沦为奴婢、长工,受尽欺侮,更是被这些无良的豪强给百般压榨,他的父母都因此早早病亡。www.xiumb.com
他也遭受了太多苦难。
这些都让他极度仇视地主士绅们,更别说孙之獬还是汉奸,鞑子入侵,占据山东,让百姓们更是水深火热,他也数次被鞑子围剿,许多兄弟都死在鞑子手里。
这血债,深如海。
也必须血偿。
“大哥,让我来招呼这狗汉奸。”
谢迁要自己审问孙贼。
孙之獬先是求饶,然后是许诺给银子,但谢迁瞧他这嘴脸极为恶心。
“听说当年鞑子也没想过要我汉人剃发,是你这狗贼自贱,非要自己剃发,还上书请求让天下汉民都剃发?”
“你这是多想给人当狗?”
“你也曾经是堂堂大明进士,还做过翰林检讨,当年在这淄川,是多么风光的事情?多少人羡慕崇敬,你曾是这十里八乡读书人的骄傲,父老们的自豪,可最终你却成了大汉奸,把淄川的脸都丢尽了。
老子虽不是淄川人,却也在这里生活多年,想想都觉得恶心。”
谢迁越看这个狗汉奸越不爽。
“来人,把这狗汉奸的这鼠尾拔了,把他的头皮也割下来!”
孙之獬见状,也知晓今天谢迁是非要弄死他了,干脆也不求饶了,大声痛骂,以求个痛快。
“老子亲自来!”被痛骂的谢迁走上前,拿着刀亲自把孙之獬的那条花白的金银鼠尾,连带着那块头皮一起环割了下来。
孙之獬惨叫连连。
“好汉饶命,饶命。”
孙之獬不敢再骂了,哀叫连连。
光着身子的他甚至涕泪俱下,最后还一泡尿,把谢迁的靴子都给弄脏了。
“槽!”
谢迁大骂,“老贼该死。”
“把老贼嘴缝上!”
几名家丁上前,找来针线,把孙之獬的嘴给缝起来。
缝完,一名家丁看着他那流着血的光脑袋,骂道,“他娘的狗汉奸,头上一根毛没了,咱们给他重新种上。”
“取猪鬃毛来,老子给他种上。”这个家丁以前就是个做猪鬃毛刷子的小手艺人,后来活不下去了投了谢迁,也穿上白袍,当了义军。
此时倒是想发挥下旧手艺,于是拿来锥子,要来猪鬃,开始在孙之獬的头上扎洞,再种上猪鬃。
这位手艺那是几代家传,虽然好久没弄,但手艺不生。
他越种越来了性子,于是越发专注起来。
大家也看的热闹,纷纷叫好。
被缝了嘴巴还五花大绑的孙之獬,却只能痛苦的挣扎着。
从夜里植到早上,这位手艺人家丁,硬是给孙之獬生生的种出了一头细密的猪鬃头发,满头银鬃如毛刷,确实了得。
大家纷纷来围观,大声叫好。
“干脆给这老贼,全身都种上猪鬃,然后咱们押着去淄川县城,送给大帝的神策军,当是咱们给大帝的一份献礼好了。”
有人提议。
谢迁觉得很不错,“好,就有劳老弟了,给这老贼背上也都种上,既然好好的汉家子民不当,非要去给鞑子当狗,那咱们就给他头上种猪毛,背上种狗毛,让他猪狗不如!”
“好,这个好,猪狗不如的东西!”
“不是东西!”
“混账东西!”
“哈哈哈!”
一夜的审讯、搜查,谢迁他们收获不小,搜出了许多金银首饰,还有地契借条等等,又有许多粮食。
谢迁让山下的几营人马上山下,直接在山庄杀猪宰羊大块吃肉庆功,又把一些铜钱碎银拿来分赏给大家。
大家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围观那位家丁的好手艺。
孙之獬百般挣扎,却也只能被一点点的种上猪鬃狗毛,变成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
“这就是国贼的下场!”
长白山归附的八个绿营兵,一人抓着块大狗头在那里嗦着骨髓,肉啃光了,里面还有骨髓,一手抓着棒骨,站在那里围观着这壮观的手艺。
堂堂进士出身,曾经做过翰林侍读,甚至还充过顺天乡试正考官,这样的人,居然甘愿给鞑子做狗,别人大多是被迫归附,他却主动剃发,比头皮痒的钱谦益可恶心多了。
毕竟钱谦益是鞑子下了剃发令后才说头皮痒去剃发,而孙之獬却是主动剃头,最后还非要上书献策提议全国剃发,这种人太恶心了。
这种人连鞑子都觉得恶心,虽然也曾授他礼部侍郎,还让他出任过招抚江西总督,但很快也把他革除了。
如今落的这个下场,也真是大快人心。
看着他浑身血洞,上面植满猪狗毛发,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把这狗贼的儿孙等都带上来,统统当着这狗贼的面砍了,把他们的鼠尾连带头皮一起割下来,随这老贼献给神策军。”
“孙贼家身高不过腰刀的,可饶一命,但要把他们阉了,一起进贡给大帝。”
“孙贼家女眷,三十以上的老货都砍了,余下十四岁以上都进贡给大帝,以充宫掖,十四以下的卖给人牙子,送进青楼,将来为娼做妓!”
谢迁的姐姐当年被孙家买走,后来因为打破一个茶壶,就被他们家叫来人牙子卖掉,人牙子就是卖进了青楼。
“韩家的,也一样处置!”
“所有粮食,皆分赏给弟兄们,铜钱碎银,一并分了!”
底下义军欢声如雷。
谢迁交待,“别让这孙贼死了,一定得活着送到神策军手里。”
“再取五百两黄金,三千两银子,一千石细粮,给我备好,我带上与老贼一起送到神策军营。”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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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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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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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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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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