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所有的肉烤熟,用草绳拴住两端,做成包袱的样子,背在身上。
然后继续赶路。
手臂的疼痛还时有传来。这里没有药,什么都没有。只有天地间无尽的昏黄和窒息。
吃饱喝足之后,力气也足了。
她按照心中预想的方位,往北走。
一路都是静止的树木和丛林,一丝风也没有。
岁奴没再听到任何的动静,她一步步前行,仿佛走在一幅画中。
……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凤凰神尊正冷眼旁观这一切。
他终于明白这个小妖为何能够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打败幽冥妖鬼了。
她竟然,能够轻易找到对手的命门所在。
这是一帧,连仙家都无法掌握的本领。
此刻在这幻境中,她的灵力被封,却还能呼唤她的武器,足见她体内,确有不一般的神力在沉睡。
凤凰神尊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看着她走出丛林,冲进了灰色的浓雾之中。
岁奴一头扎进来,一时竟有些目不能视。
过了许久,她才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从未听说六界中,有这样的地方。
然而这的确是北方,她必须往前走的。
此刻天黑了,灰黄的天色如被泼了一碗浓墨,又泼得不甚均匀,被灰色的浓雾团团弥漫。
岁奴一步步往前走,却隐约在浓雾中见到几双幽亮的眼睛。
小臂还在疼痛。她感到绑住小臂的布条有崩开的架势。
肿了。
脚下一个踉跄,她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下头,只能看见雾气。她轻轻蹲下,伸手摸了摸,拿起一看,竟然是一条断掉的手臂。
这手臂微肿,缠着一圈布条,还在往外渗血。而捡起这条断臂的手,正是受伤的这只。
诡异的气息在周身弥漫,岁奴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镇静下来,将手中的断臂随手扔掉。
想诱我自断手臂?
岁奴面色沉静,心跳却告诉自己,心中的确是怕了。
怕死吗?
不是。
她怕自己死后,雪原众生就真正没有了出路。若自己身死,他们将永无出头之日。只能在那冰天雪地里苦苦挣扎。
这次孤注一掷,又何尝不是一种破釜沉舟的涅槃。
岁奴继续扔出去的手臂不知被谁接住,随即传来啃食咀嚼的声音。
“咔嚓吭吃……”
在这寂静的夜空里,毛骨悚然。
岁奴忍住心中的不适,加快了脚步。
前面的雾渐渐淡了,脚下不知又拌到了什么,她稳住身形,没有再去查看。而是目不斜视地前行。
旁边伸出的生满长毛的利爪,黑暗中虎视眈眈的眼睛,她都视而不见。
终于,她看到了前面的城门。
眼前的雾淡了很多,能够看到天上的星月。
她蹲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息。
歇够了,起身时,她忽然发现,背上一轻。
烤好的肉,全都不见了。
她忽然明白,这一路算是风平浪静,并非是自己多么幸运。
那大口咀嚼的,如果不是肉,可能就是自己。
她背着九王弓,大步朝着城门处走去。
而到了城门之前,她抬头一看。
是“归墟雾都”四字。
岁奴心里陡然一惊。
这里是……魔界?
她忽然明白了凤凰神尊的真正用意在哪里。
要她的命,不动自己的手。
这时,城门大开,当中走出三人,身后黑衣兵团乌压压一片。
“簌月!你杀我魔尊,将我魔族赶到这雾都来!竟然还敢独自前来,简直找死!”
为首的将领黑唇高鼻,手持一把狼牙棒,上面还在往下滴血。
岁奴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嘲地笑了笑。
她忽然想起,她曾经问自己的娘亲,肚子上的刀疤是哪里来的。娘亲说,被魔尊的镰刀勾了一下,险些丧命。
站在归墟门前,她的脑海里终于有了一段母亲的记忆。她明白了当日幽冥妖鬼的话是何意了。
当年人间魔族横行,烧杀抢掠。都是由幽冥界借道而过。
后来,魔尊直接控制了幽冥界,囚禁鬼王,按住生魂,让魔灵去转世投胎。
彼时人间,生灵涂炭,一片焦土。
鬼王奄奄一息之际,传讯雪原,母亲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带着父亲,杀入幽冥界,杀掉魔尊,将魔族赶回了归墟之内。
幽冥界,才有了数百年的安宁。
今日,自己是被当成老娘了。
她该怎么开口?
难道要说,自己不是簌月,而是簌月的女儿?
那将更是让魔族人觉得杀之而后快。
如何能够在群魔手中全身而退?
这时,岁奴注意到,这群冲出来的魔兵,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那根滴血的狼牙棒也提醒着岁奴,这里刚刚发生了战争。
思虑了片刻,岁奴昂然道:
“你们魔族内乱,我不想搅在其中。我只是穿城而过,需要你们开一下北门。”wWW.ΧìǔΜЬ.CǒΜ
镇定自若的话语,让魔将一愣。
想到簌月强悍的战力,以一敌万。此时魔界生乱,的确不适合再起交锋,便狐疑道:
“当真只是穿城而过?”
岁奴点点头:
“我一不关心谁做魔尊,二不可能会帮任何一方。所以,不要想着让我出手,我只想借道而过。”
魔将犹豫起来,身后副将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他终于点点头。
“那好,我派人送你去北门,但你记住自己说的。只是路过,不要多管闲事!”
岁奴颔首:
“好!”
随即,岁奴背着九王弓,阔步走在副将之后。
路过雾都的街巷,一片火烧的痕迹,有些房屋已经坍塌,甚至有手露在残垣断壁之外,血迹已经凝固成黑色。
岁奴目不斜视,神情肃穆。
“救救我!”有白发老者趴在掉落的屋梁下,伸出手来,不停地哀求着:
“姑娘,救救我……我好难受……”
岁奴脚步稳健,连一丝停顿都不曾。
“娘亲,娘亲,你醒醒,求求你醒醒啊!”一个小男孩跪在路边,用力摇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
岁奴侧了个身,再次向前走去。
娘亲说过,魔族的眼泪,可制成穿肠的毒药,害死最善良的人。
她不会为任何一个魔族之人驻足、怜惜。
终于,在穿过半个城之后,他们到达了归墟的北门。
归墟,传说中,在渤海与黄海的交界之处;也有传说,归墟就在碣石以北;还有传说,归墟正是幽冥地府的必经之路。
这道门通往哪里,岁奴也不知道。但她没有退路。
魔族副将命人打开北门,顿时一阵风沙扑面而来,砂砾砸在岁奴的脸上,顿时鲜血直流。
她抹了一把,将眼睛眯起。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声从身后传来,北门“砰”地一声被关了起来。
岁奴转过身,看着走来一只巨大的蜥蜴,上面站着一个男人。这男人此刻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岁奴,邪魅道:
“簌月,千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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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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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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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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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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